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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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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缜密的思虑,凌舜决定还是如某人所言,去东南角那处被她灭门小门派的埋骨之所看一看。便撩开帘子吩咐小童让他给其他人传言,转道去东南角。
她绝不承认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只是她们属同门,某个不能说话的人又是五殿之首,若是她在外处处违逆她,外人还只当是天承门没有规矩呢。
虽说她看不惯掌首那老女人,但如今天承门的繁华,好歹也有她一番苦劳在里头。在外人面前,她不好好地守着规矩,不是叫人掌脸么。
她百般想出了这个理由,在心中给自己开脱。
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爬到她如今的这个位置,所说的话,做的事,都不必与人解释情由的。
但是她在心里给自己解释清楚了,好像就能撇清和她的关系一般。
她迅疾地将自己的手从她温热的掌心抽出来,看着她脖颈后那一大片红斑,冷漠丢给她一瓶自己常年带在身上的玉滴子,冷笑道,“清玉殿大人做好本职就能让掌首谢天谢地了,怎么竟然还想管旁人的闲事。本尊如何也是天承门的一位掌殿,怎么,想要什么人的性命,还需要假手于清玉殿大人么?大人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她这说得倒是实话。
在成为天承门掌殿前,她们这些人哪个不是被掌首派去杀个十个八个人。
手里不沾上旁人的血,就不算天承门的掌殿。
“舜儿,你的手,怎么干干净净的?过来,本座教你如何弄脏它。”恍惚中,掌首那老女人冷淡的话还犹在耳边回响。
凌舜把自己缩到牛车的一个角落里,伸手打开车帘,淡淡道,“清玉殿大人还是不要做别的妄想了。”
她说完,就看见她的神色震了一下。
像被独自丢弃茫茫原野里刚出世的幼崽。不知所措地望她一眼,而后在手里紧抓住她丢给她的玉滴子,边解开自己的衣襟。
她在她面前是无所避讳的,但她还要点脸好么!
眼见得凝如脂玉的白皙肌肤,凌舜慌忙转身,一面用形气将被风吹动的车帘封死了,不让别人瞧见她如今的模样,一面气急道,“清玉殿大人忘了掌首教导的廉耻二字如何写的么!没见着本尊还在呢吗!”
她转身好久也没听见动静,估摸着身后的人该上好了药了,她这才转过身去。
谁知转过去就看见一片白花花的肉,差点没把她眼睛晃瞎。
“虞祈言,你做什么!”怕外人听见,她还不得不把声音压下来。
眼里的锋刃几乎要把眼前的人丢到占律堂受一遍刮刑才好。
“本尊在上药。”她眨巴眨巴眼,蝶翼一般的睫毛垂下来,很不解地望她一眼。
边慢条斯理地写字回她,“煜照殿大人看不见吗?”
她当然看得见,但她想跟她说的是这件事吗?
凌舜脸色变了又变,只能郁闷甩袖,再转过身去,“你上好药了,唤本尊一声!”
转念又想,她不会说话,在她背后写字她也看不见啊。若是她又来拉扯她,岂不是身上又得起血斑。那上药还有什么用?
没有法子,她只好转过来。脸偏向另一侧,“本尊不看,你快些上好药,以免旁人进来了。”
她神色冷淡,耳尖却红得能滴血。
余光瞥见对面的小姑娘难掩笑意的神色,虽不知缘故,但凌舜莫名就觉得脸上滚烫。
但让她承认什么,她是绝不会认的!
但对面的小姑娘似乎故意使坏一样,明明囫囵就能涂好的药,她磨磨蹭蹭地弄了半天还是没有动静。
凌舜略微转过来,看见她脖颈那些还未褪下的红斑,刚想指责她,转眼瞥见她肌白若雪的胸口,吓得她赶紧又转过身来。气道,“清玉殿大人不能快一些么!”
这样如坐针毡的感觉,真是让她觉着难受死了。
心里搁了一团火似的,让她毛燥地恨不得把眼前的人丢出牛车外头去。
在她坐在针排上一般,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的时候,忽然身处的牛车猛地一滞,带着她不平衡地往前方倒去。
赶在倒入那人怀里之前,她及时撑手在牛车的壁板上,阻止了自己可能又会给面前人造成一波血斑的可能。
不过还好她反应快,若是她反应稍微慢了一些呢?
凌舜心中有气,正待发作,外间传来她新收的小徒弟的声音。“师尊,咱们的车好像撞到什么了,怎么也动不了了。”
“有这等事?”凌舜皱眉,望一眼对面的人,见她迅疾地穿好了衣物,方打开车帘走下去,探问情况。“到底怎么回事?”
她们已经到了一片莽莽榛榛的树林子里。走在树林当中的一条路上,两边几排高大的树木并列,密丛地将她们头顶的日光都遮住了。
“奇怪。”
按理说这树那么多的地方,木形气也该盛一点才对,木生火,但不知为何她非但没有感觉到木形气,还隐约觉着身上泛着刺骨的寒意。
展眼望了一圈四周后,她扶着额,踉跄后退几步。
刚从牛车中走出来的人见了,方伸出手,就被忽然从后面蹿出的柳意抢先了一步,“煜照殿大人,您无碍吧?”
她扶住她细软的腰,将人半搂在怀中,很是忧心地问。
她只好将手收回来,背在身后,召过牛车旁一个御金阁弟子,比划问她,“怎么不走了?”
“师尊,我们的车轮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被绊住了动弹不得。但是徒儿们找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撞到什么上头去了。”
被绊住了?
她蹙眉走下牛车,绕到车前头去。路上平坦地可以望见车轮轧在泥路上的浅浅痕迹。
被绊住了,怎么可能。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忽听得那人身边的二徒弟道,“师尊,我好冷啊。”
她转过身去,就见那胖乎乎的小丫头抱着自己的手臂,牙齿打颤。
她的发丝和眉毛上沾满了霜花,让她好生生地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乍看上去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步入耋耄之年的老者了。
“二师姐,你怎么了!师尊!师尊!二师姐她……”
她新收入门的小徒弟慌乱地喊,然而话到一半,也收住了声音,慌乱又喊,“师尊,师尊您怎么了?”
她被她言语的内容吓了一跳,忙又去看那个人。
她的情况比她二徒弟还要严重许多。身上虽未起冰霜,面孔却与溺水一般,苍白无比。
修火形气之人身上只起了霜花,好赖还能救活,有溺水之症,可就回天乏术了。
柳意对于怀中人的情状也是震惊万分,皱眉问道,“清玉殿大人,煜照殿大人这是怎么了。”
在场的人何其多,最后只能将希望尽数放在她身上。想一想,也是讽刺异常。
“咱们如今,是在湖里。”
她绕着牛车走了三圈,才有些断定地写。
眉目凝重,望一眼静静靠在柳意怀里闭目养神的人,面孔绷得紧紧的,“劳烦柳堡主后退一些,将煜照殿大人抱稳了。”
柳意点头,“这个是自然。”
她轻轻颔首,又让徒弟们往后退了些许,方微微将左手往前移了一寸,托住牛车的车板。
淡金色似象又似虎的形气在她手中轻轻腾起,呼啸着奔向两边莽莽的丛野里。
形气分散,如线一般缠绕在那些树木上,将它们扯下来。
地动山摇。
她们脚下的土地霎时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往两边分开。
黑暗的缺口像张开嘴的猪婆龙,一下就能将她们吞噬殆尽。
空中慢慢飘散出腐烂的水草气息,还有湿漉漉的水气。
头顶被树木遮蔽的天空变得黑乎乎,轻轻呼出一口气,口鼻之中好像就被一股股呛人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水流掩住一般难受。潮湿淤泥的焦腐味儿也慢慢地传入鼻尖,似乎堵住了人的七窍,让人有一股窒息的感觉。
“师尊,这是什么!”
身边的弟子们瞬时惊叫出声,望着上空黑黢黢的地方一脸惊恐,四肢胡乱挥舞。“师尊,咱们这是在哪儿?”
“都……不许……乱动!”
黑暗里,她写不出东西来,更无法说话,着急地只能随手抓过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弟子,压住她的动作。
对于其他人,正苦于无法提醒时,忽然听见黑暗里传来女人以柔媚声音断续说出的警告。
“大家别乱动,咱们现在是在死湖里,要想活命,都不许动!”柳意也反应过来了,一边紧紧抱住怀里的人,一面高声喊。
她怀中的凌舜忍着鼻腔胸口被挤压得快要胀出的疼痛,颤抖地抬起手臂,张开手心,燃起一小簇火焰。
然而她刚用体内的形气点燃那些火苗,四周黑黢黢的东西就流动到她身边,将那一小点火苗压得熄了。
她的鼻中和嘴角,鲜红的血慢慢渗出来。
“别用形气。你疯了啊。”柳意也察觉出了问题所在,连忙揽住她的双臂,不让她动弹。
她瘫在柳意的臂弯里,深深地低头,几乎软得随手一捏就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