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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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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安静而平和的,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泥土味道。
在偶尔传来的虫鸣鸟叫声中,夹杂着压抑的喘息声以及急促的脚步声,高建国正率领云雀小分队在丛林中迅速的穿插奔袭。
王庆瑞、袁爱国作为尖兵和向导王刚以及高建国一起跑在前头,身后是背着器材的陆必成、刘金旺两侧护着林平、孙四化,杨玉马和刘解放紧随其后负责压尾。
夜晚白天疯狂袭扰边境的越军,固缩进了碉堡工事。小分队为了躲过敌人的巡逻队,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直达敌军心脏,选择了山陡路少,草深林密的前进线路。越南北部山区,杯口粗的竹子紧紧挤在一块,砍不断,推不倒,硬是象道道天然屏障。芭茅草、飞机草高达两米以上。草丛中夹杂着树木,杂草中盘绕着带刺的长藤。
袁爱国斩断几条相互纠缠着的长藤,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回头对王庆瑞道:“今天晚上的星星不错。”
王庆瑞迅速的看了眼天,压低了声音道:“袁哥,看不见天!”
袁爱国笑笑还想再说什么,听到高建国在后面说道:“注意保持静默!”
于是撇了撇嘴,不再言语。
长时间的急行军让人头脑呆懈,只是机械的往前奔袭,每个人耳中回荡着喘息的固定节奏。忽然王庆瑞做了一个减速的动作,他们已经来到丛林的边缘,接近了一个越南村庄,遥遥望过去可以见到村里人家的点点灯光。
高建国命令刘解放出前侦查,其他人原地休息,注意隐蔽。
袁爱国就地坐下,喝了口水把水壶递给王庆瑞。
王庆瑞一边喝水一边问:“袁哥,咱走了多远了?”
袁爱国皱了皱眉头说:“大约快20公里了吧。”
王庆瑞没说话把水壶还给袁爱国,身旁高建国正跟向导说着什么。
“是郎伞村?”
“应该是郞伞没错。”
“这个村应该是没有敌军设防,可以直接通过。”
“是。”高建国说着稍微放松的靠着一棵大树休息。
全队人稍微放松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前去探路的刘解放就回来了,脸色颇为阴沉:“在前方二百米处的半山腰洞口,发现两盏马灯在来回闪动,并有铁锹碰击石头的声音。”
“妈的”高建国低低的骂了一声,“个人警戒待命!”
高建国拍了拍刘解放:“咱们再去看看。”便与刘解放一起潜入夜色中,再上前仔细观察地形。
借着时隐时现的月光,可以清楚的看到山洞对面村庄的灯火,后面是悬崖,除山洞与村庄之间大约百米宽的草丛可以通过之外,再无其它路可走。可是风停夜静,一丁点响动都可能惊动两侧敌人在半山腰洞口所设的火力点,将这条山路和这片草丛封锁。
根据原来掌握的情况,这地区不应该有敌人设防,可眼下敌人出现了,怎么办?
高建国咬着嘴唇思考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消逝,他紧紧的盯着象鬼火一样地闪动着的马灯,做着艰难的抉择。
许久,高建国叹了口气,咬牙做出决定,:“不能等了,从敌人的眼皮下闯!”
高建国回去将这个决定告诉了队员们,昏暗的光线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是从那一双双黑暗中依然明亮的眼睛中他读出了支持与坚定。
通过简单的商议分出杨玉马、刘解放和王庆瑞三个人作为警戒掩护,在被敌人发觉时,断后吸引敌人火力,保证其他云雀小队成员继续向敌腹穿插。同时规定其他成员要不顾任何险情穿插到位,完成战斗侦察任务。
为了防止碰击发出声响,望远镜、三角架等器材,都用雨衣和青草捆紧绑牢。
行动前,高建国拍了拍杨玉马的肩膀:“伙计,万一出现情况,不要硬拼,且战且退。”
杨玉马轻轻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袁爱国搂着王庆瑞的脖子小声说:“弟,要是出了情况,拉着队副往林子里跑。进了林子就点火,今天晚上风往南刮,人往北跑!”
“袁哥,知道了!”王庆瑞回手抱了抱袁爱国,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哥,放心!”
最后高建国压低声音对所有人道:“注意隐蔽,争取快速通过。”
细碎的传话声在身后响起,随即一切又归于平静。高建国做了个走的姿势,小分队开始悄无声息的移动。
云雀小队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匍匐前进,袁爱国在最前面轻轻用手把草拨开,慢慢用身体把草压平,将可能碰出响声的石头挪开。身旁高建国跟他干着同样的工作,他们一步一步向前摸去,顺利地行进到了山洞和村庄之间的草丛里。
荒野上的村庄,在夜的掩映下显得格外沉静,忽然,村子里的一条狗“汪!汪!汪!”的开始狂吠,让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两名越军寻着声音打起手电向他们潜伏的地方走来,似乎因为远离边境并不十分紧张,其间还用越语叽里呱啦的说笑着。
五十米,敌人步步逼近,高建国冷静下达了分散隐蔽的命令。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静观情势的发展,悄无声息的缓慢移动隐蔽。此刻的形式对小分队极为不利,一旦被敌人发现,小队将全部暴露在越军的火网和包围之中。
靠近到三十米左右的时候,敌人之间的说话声已经可以清晰入耳,手电的光从众人头顶扫过,每个人手里都捏出了汗。高建国咽了咽口水,死死地盯住眼前敌人的一举一动,手向下去摸别在腿上的匕首。忽然他注意到身边的袁爱国在缓缓的向侧前方挪动,高建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袁爱国回过头来一双利剑般的鹰目在夜色中发着光。高建国从来没见过这么亮的眼睛,里面流淌着的是面对危险时才有的兴奋。
袁爱国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就消失在草丛之中。
敌人已经近的不能再近,上了刺刀的枪不时往草丛中戳戳,随时可能发现云雀小队。
高建国握着匕首的手里满是汗水,打还是不打?
就在高建国犹豫的时候,敌人身后一条黑影已经跃起,只是一瞬间一名敌人无声的倒下了,另外一个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捂住嘴巴割断了喉管。高建国伸手托住了第一个倒下的敌人,□□刀从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之间准确的插入,敌人还没有死无声的喘息挣扎着。高建国抬手补上了几刀,温热的血喷射出来,溅了满身满手。高建国有一瞬间的失神,此刻袁爱国已经处理掉另一名敌人,向后挥了挥手,云雀小队迅速的移动起来。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高建国抬起头看到袁爱国正看着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的哥哥。
远处有人用越语向这边喊话。
袁爱国起身往回喊了些什么,然后一把拉起高建国在他耳边低语:“跟着我。”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然后开始奔跑,等终于与小队在安全区域会合的时候。
高建国将一直紧握在手里的□□刀递给袁爱国:“谢谢!”
袁爱国笑了笑没说话,低头把刀别回腿上。
手表上的指针显示时间已经过了深夜十二点,连续行军五个多小时后,小分队距离预定的潜伏地点还有二十多公里。高建国和向导王刚趴在由雨衣临时搭成的避光棚里,亮开电筒研究情况。刚才敌情的变化耽误了宝贵时间,现在为了能准时赶到目的地,他们必须改变原定路线。
王刚用手指着地图上一段河道:“这里,旱季的时候水浅,也许可以直接穿过去。”
高建国仔细研究了一下地图,抬头看王刚:“向导同志,你确定能走?”
“这里是老林子了,情况十分复杂。”王刚犹豫了一下又道:“几年前,我们连的一个小队走过……没了三个。”
王刚抬头看着高建国的眼睛,高建国知道这不是询问,他咬了咬牙坚定的说道:“走河道!”
为了战斗的胜利,就是龙潭虎穴,也要闯过去!
高建国拍了拍王刚的肩膀:“所有责任由我承担!”
王刚没有说话,收起地图,爬出了避光棚。
一阵风吹过,浓墨染过一般的云层微微散开,挤出了一弯月亮,苍白的月光辉洒在小分队前进的路上。荒芜的大地,惨淡的月光,使异国的荒野更加寂寞。
王刚指引着小分队在一个越南村庄附近摸进河道,不慎宽阔的河面由于是旱季水只有脚踝深。
高建国低声命令道:“各单位注意,全速前进!”
一片细碎的踩水声在身后响起,小分队沿着河道进入丛林地带,消失在夜色中。
二月十七日拂晓,东方刚刚泛起微白,隆隆的炮击声便从身后传来。
“是炮声!”不知道是谁先喊出了声。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向身后看去,北方的天际闪光不断,炮兵部队的覆盖性速射让大地颤抖,杨玉马深吸了口气,叫道:“是硝烟的味道!我闻到硝烟的味道了!”
每个人都跟着耸了耸鼻子,希望可以捕捉到空气中些微的硝烟分子。
这时候,一群群拖着桔红色火焰的□□划过天空,发出风琴般的声音,吼叫着落在身后不远处,燃起一片片火海。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凌晨五时,中国对越自卫反击战正式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