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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修) ...

  •   落个不停的雪终于刹住脚步,屋檐下挂起了成排的冰凌。
      赵安歌进了金华门往含寿宫走,一阵刁钻的风卷过来,她伸手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只觉得宫墙内的风都似比宫外要冷上几分。

      “陛下一早就叫奴才来金华门候着,迎您进宫呢。”罗祥在前面引着路,转过头来轻声道,“地上湿滑,公主慢行。”
      赵安歌微微垂目,“多谢罗公公。”

      赵安歌一向不擅自揣度她这个父亲对人对事的用意,一来她猜不透,无端耗费精力实属犯傻,二来即便猜到也无用,既不能不从也不能反抗,不如“悉听尊便”。
      只是这搁置了十六年都从未有过的关怀,也来的太突然了。

      赵安歌没料到,更“突然”的在后面。

      踏进昭阳殿,裹着满身寒意的赵安歌当先看见了她的父亲,弘安皇帝赵祁。
      赵祁旁边坐着贤妃娘娘,瑞王妃靳岚坐于下首,浅浅地笑着,三人其乐融融,吃着差点,低声说笑。

      赵安歌站定了便稽首行礼,“平乐给父皇、母亲请安。”

      赵祁打量眼他这个从未过多关注的女儿,这才发现她眉眼似乎像自己多一些,而神态里则少见小女儿娇态,反倒是有几分英气。
      赵祁收回目光,虚一扶道:“起来吧,朕和你母亲方才还说到你了,倒是不禁念叨。”
      靳岚起身与赵安歌彼此见礼,各自落座后,赵安歌道:“还没进殿便听见笑声了,可是说到什么高兴事?”

      赵祁笑道:“是有桩喜事——你要做姑姑了。”
      “姑姑?”赵安歌一愣,旋即看向靳岚,忍不住笑开,“三嫂有喜了?”
      靳岚右手轻抚过小腹,面色柔和,“是,半月前请太医瞧过了。”

      “这在老大之后,朕又要做祖父了,”赵祁抚掌道,“平乐啊,你什么时候给朕添个小外孙呢?”
      赵安歌垂了下眼,没言语,面上腾起两片红云,赵祁不禁笑道:“朕勤政殿里还堆了些折子,这就回了,你们娘仨说说体己话。”
      说着赵祁站起身,赵安歌与靳岚、贤妃也忙起身屈膝行礼,赵祁望了眼贤妃,“朕改日再来看你。”
      贤妃面上仍是宠辱不惊,“恭送皇上。”

      赵祁转身出了殿门,赵安歌偏头看看她父亲陌生的背影,心里仍是不解,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话虽不适合用在九五之尊身上,但总归是这个道理。只是眼下靳岚还在昭阳殿,有些话她不好直接问母亲。

      三人重新落座,贤妃比方才似放松了些,偏头问赵安歌:“你搬回宫里来小住,与承裕说过了吗?”
      赵安歌摇头,“昨儿京郊出了人命案,他在衙门熬了一宿没回来,我一大早出门进宫,也没碰上面。”顿了下,又道,“福禄和冬青都留在府里了,会对他说的。”
      贤妃轻叹了声,“中秋时你二人进宫我便看出来了,你啊,不上心。”
      赵安歌顺着她母亲的话略一回想,不上心?是哪里露出破绽了?承裕可也瞧出来了?

      没等她琢磨出所以然,靳岚便替她解围了,“小夫妻的感情总要慢慢培养才是,母亲也莫心急,等过个一年半载,便如胶似漆了。偶尔听王爷提起,说驸马在大理寺十分得隋大人赏识,将来必大有作为。”
      赵安歌奇道:“嫂嫂说的可是大理寺卿隋大人?”
      靳岚不明所以,“是啊。”
      “要当真是隋大人,那不打他板子就不错了。”想起沈建康回府打的小报告,赵安歌觉得她三哥的“夸奖”大约能拧出一大盆水来。

      贤妃忍俊不禁,却还是斥道:“你这个孩子,这话在母亲这儿说说就算了,回去侯府不许胡说。”
      “是,平乐知道了。”赵安歌十分夸张地板起脸,“日后定做个贤良淑德的媳妇。”
      贤妃轻笑,“丫头,总是顽皮。”

      说话间,靳岚转眼看了看外面天色,起身揖礼,“时候不早了,王爷留话说回府用午膳,妾身就先回了。”
      “嫂嫂这就要走?”赵安歌也站起身,“那我去送一送。”
      贤妃点头道:“路上湿滑,着抬轿的奴才仔细点。”
      “是,妾身明白。”靳岚告礼,与赵安歌先后出了昭阳殿。

      一出殿门,便被刺骨的凉气糊了满脸。
      赵安歌忙转身帮靳岚系紧了斗篷,扶着她手臂往前走,“如今嫂嫂有身孕,我同母亲说一说,就不必月月入宫来请安了。”
      靳岚手覆上赵安歌的手背,轻缓地握着,“左右在府里也是独自寂寞,不如进宫来陪一陪母亲,也好打发时光。”
      赵安歌:“三哥常年戍守西北,是苦了嫂嫂,回头我说一说他,怎么回京了也总不在府里,哪来那么多事可忙活。”
      “千万不要,”靳岚忙道,“王爷自有他在外要应酬的人和事,莫因这些小事惹他烦闷。前些日子宫里遭刺客,王爷熬了好几个通宵,人都熬瘦了一圈,实在是……”
      赵安歌心头一跳,还没等她发问,就听靳岚接着道:“听说是宫闱内禁军不便行走,担子都压在姚统领一人身上,王爷这才帮着多担待了些。”

      赵安歌了然,开口劝道:“嫂嫂当日也在,该晓得中秋宫宴时的情形由不得三哥袖手旁观。况且,师……姚统领与三哥那点过往只是宫人碎嘴子乱传的闲话,若当真了岂不坏了夫妻情分。”

      靳岚苦笑,“我如何不明白……罢了,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公主就送到这吧,再往外走可就出含寿宫了。”

      赵安歌抬眼看看高耸的宫墙,心头莫不有凄凉之感,但对着靳岚无论如何再不能开口,嘱咐仆从诸事当心后,便领着秋彤回去了。

      宫墙下的积雪覆了层细细的灰,因日头照不到,仍是老样子挤在角落里。偌大的含寿宫,空空荡荡,静得只余下踏过路面的声音。
      赵安歌和秋彤慢慢踱步往里走,想起从前,不禁感慨,“曾经多好的一对璧人,到头来却成陌路,可惜了。”
      姚忌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他们一个个身在庙堂,哪来那般恣意洒脱,终究粉饰太平罢了。

      两人一前一后踱进昭阳殿,贤妃正坐在一边烹茶,方才用过的茶碗与糕点已经撤了,换了几样她爱吃的干果蜜饯。
      赵安歌看这情形,猜测是母亲有话要说,便挥挥手叫秋彤带着宫女内侍出去了。

      “坐吧,”贤妃示意了下一旁的位置,“咱们母女俩说说话。”
      赵安歌问:“母亲可是想说说不同寻常的父皇?”

      “你也觉得奇怪了?”贤妃有条不紊地洗茶,垂眼看着手里细腻的茶具,“可琢磨了是为什么?”
      “原本是纳闷,但孩儿向来摸不准父皇的脾气,细想之下觉得也没什么可怪的。”

      “大约是因为你三哥,”贤妃顿了下,“还有武安侯。”
      “这是何意?”

      “你三哥在豫南王一事上的姿态想来你是知道,待谋反案一结束,西北将领几乎一边倒地称赞他。”贤妃斟上茶,递给赵安歌,“他自幼不争不抢,从不和兄弟们比着谁能得你父皇青睐,也因此当年他才一提去西北大营历练,你父皇立刻便答应了。那时他并不看好你三哥,却没想到有今日之变化。”
      赵安歌蹙眉,“豫南王一案的证据,是三哥有意为之?为笼络人心?”
      贤妃却道:“我未同你三哥求证过,只是这样猜测。”

      赵安歌琢磨片刻,说:“既如此,那要么是三哥向父皇隐晦透露了只愿做守疆之臣,要么是父皇以退为进,有意试探,否则不会是今日局面。”
      “除此之外,另有一层你的关系。”贤妃道,“如今西北局势不稳,你父皇如始终冷着含寿宫,总归不大妥当。”

      赵安歌垂了下眼,心里仿佛扯了个系了一把死结的线团,“母亲能不能同我讲讲,究竟为何对我说这些?”

      贤妃缓缓舒了口气,目光飘远了些,“咱们含寿宫从来受冷落,比那冷宫也未好到哪里去,这里面纵有当年那些说不得的因由,可更多也是我腻了你争我抢的日子。我原以为,这漫漫长日就会如此过下去,直到我死的那一日。可你兄长偏生了要争那位置的心,作为母亲,我不得不为他考虑一二。”

      赵安歌呷了口热茶,却觉得暖不热心口的凉,“父皇那道口谕,是母亲求来的?”
      “并未,”贤妃微微颔首,“那是你父皇的意思。”

      赵安歌忽觉得索然无趣,是谁的口谕谁的意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夺嫡那条路,三哥打算如何走?

      曾经的与世无争到底是真实的性情还是虚假的伪装,她在这一刻难以分辨。

      赵安歌望一眼光可鉴人的地面,问道:“三哥自小的不争抢可是为远走西北的韬光养晦?他不像别的皇子,在朝廷有现成的倚仗,他只能拿命拿军功去挣,挣一个谁也推不倒的倚仗,对吗?”
      然而贤妃却只是为她添上茶,未置可否。

      昭阳殿的地龙烧得极热,赵安歌坐在这终于有了几分人气的大殿里,环视着四周谈不上金碧辉煌的布置,忽然有些想念成日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驸马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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