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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痴 ...

  •   云儿的脸色瞬间像纸一样苍白,她跪在地上不住的叩头:“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可奴婢家中还有高堂老母弟弟妹妹,全凭奴婢的月钱养活。奴婢求公主不要问奴婢,奴婢任凭公主打骂,只求公主放奴婢一条生路,让奴婢的家人可以苟延残喘。”
      “这话说得好像一说出刚才那人的身份,你就会性命不保一样。我只是提到永央宫,你就怕成这样,难道这永央宫中住着妖怪?”
      “奴婢倒是听明白了。”小蛮心直口快,“宁王住在永央宫中,那个了不起的莎莎也住在永央宫中,所以刚才那个漂亮的男人即使不是宁王也和宁王关系不一般,看她一副怕事的样子,十有八九那个人就是宁王了。”
      “小蛮,别吓唬她了。”见云儿一副怕死的样子,阿兰珠心中也明白了八九分,“要知道那人是谁,去一趟永央宫不就真相大白了。何况我身为未婚妻子,也该看望一下我生病的未来夫君吧。”
      “公主——”云儿竟抱住阿兰珠的腿,“若是公主私去永央宫的事被娘娘知道,那奴婢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阿兰珠不免有几分不快,身为公主的骄傲让她无法就此罢手。
      “我乃可汗的公主,与你们的宁王也早有婚约。你们汉人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但我的未婚夫生了病,我这未婚妻去看他一下又犯了哪条忌讳?你这么拦着本公主,莫非有什么事一直瞒着我?”
      “就是。你有几个胆子敢阻拦我家公主的路!就是在草原,除了大汗,也没有谁敢对我们公主要求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可是…奴婢便是死也不可以让公主过去。”云儿都快哭出来了,“没有瑾妃娘娘的允许,谁都不可以带公主去永央宫。”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本公主?”阿兰珠示意阿诺将云儿抓起,“我可是大汗的女儿,在宫中处死一个不听话的女婢,想必也没有人会为你求饶。现在,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话,告诉我那人是谁,我为什么不可以见宁王。”
      “若是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会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就此放过你的性命。否则——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我给你时间考虑。”
      云儿抬头,看见几个塞外的彪形大汉围着自己,这个江南女子顿时连抽泣声也不敢发出,愣愣的看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开口了:
      “公主猜得没错,刚才那个人真是宁王不假。瑾妃不许公主见宁王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宁王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才华惊世的神童了。”
      “我听宫中的老人说,当年宁王与王妃意图谋朝篡位,不想阴谋败露,皇上念及骨肉同胞,命他们在府中自尽,但在处理世子一事上却疑而不决。本来皇上有意将世子一并处死,但朝中大臣却大多反对:他们说皇上没有子嗣,世子到底是王室一脉,不可自断血脉。何况世子不过七岁,父母有过,但孩儿无辜。而且世子与汗王的公主有婚约,除非汗王解除婚约,否则会迎来兵祸。”
      “据说当时为了商量好如何处置世子,御书房一连几天灯火彻明。因为不知道上面会如何处置世子,驻守在王府的御林军就将世子与宁王夫妇锁在大厅里好几日,后来世子被放出来时,御医们已经发现小世子有几分神志不清了,他们说世子是受了大刺激,恐怕要好好调养几年才会好转。可是这十五年来,小王爷的情况是始终没有好转,连御医们也都放弃了,说小王爷的病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其实,我们私下也都很同情小王爷,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还被人反锁在放了尸体的房间里好几日,若是不疯不傻,反倒是一件奇事。”
      “那我父汗知道这件事吗?”阿兰珠急迫的追问,“你们的皇帝到底有没有告诉我父汗他已经是一个白痴的事实!”
      “这奴婢就不太清楚了,只是在瑾妃娘娘跟前听了一些。听说当时皇上就把世子的病告诉了大汗,可大汗的意思是他除了小王爷,不要中原的任何一位王子。所以,这些年瑾妃娘娘延请天下名医为小王爷医治,只求小王爷可以在大婚之前恢复神智。”
      云儿又压低声音道,
      “不过宫中一直有传言,说小王爷的病其实是皇上,说是皇上让小王爷每天喝下致人疯痴的药,所以才会一再的反复,刚有点好转就有恶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兰珠见她欲言又止,便威胁道,“你刚才说的足以要你的命,现在老实把话说明白,为什么皇上不要宁王病愈——小心回话,我一个指头就可以杀了你!”
      “奴婢明白。”
      “宫中一直有传言,其实皇后娘娘是被毒死的。当时皇上看中了后来成为宁王妃的冯小姐,有意迎她入宫,而且许诺册封她为皇后。不想就在皇后归天之日,冯小姐与宁王爷行了大婚,皇上原想借口国殇阻止,无奈那时冯小姐与宁王爷已经珠胎暗结,皇上无奈,只得拖延发丧,让他们完婚。只是这事以后,皇上就一直耿耿于怀,谋逆一事东窗事发,皇上从御医处得知小宁王有几分神志受损,就动了这个坏心思,用来报复宁王夫妻对他的羞辱。”
      “看来你知道的事还真是不少,不过你以前跟在瑾妃身边,也的确会有机会知道这些隐秘之事。”
      因为对这些丑陋的宫闱秘史很是厌恶,阿兰珠已经没有游御花园的兴致了。她让云儿先回长宁宫,自己则在花树间信步游走。
      汗王早就知道宁王的病,可他宁可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还要履行婚约,联想到父亲细心收藏的宁王妃的画像,她可以相信,当年订下婚约的不是两个国家,而是父亲和宁王夫妻,因为他爱着她。
      难怪自己会觉得眼熟,原来是见过他和他的母亲的画像,只是画像虽美,竟不及真人的十一。
      “大汗到底在想些什么!”小蛮愤愤道,“公主可是大汗最宝贝的公主!当年三公主的未婚夫仅仅是从马上摔下,有几分骨折,大汗就要回鹘国王换了一个王子。现在这个宁王已经成了白痴了,大汗就——一定是那些中原人没有对大汗说实话,大汗不可能忍心让公主嫁给一个痴人。公主应该写信给大汗,把宁王的情况说清楚。”
      其实阿兰珠心中也有相同的疑惑。父汗对自己的疼爱,草原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样疼爱自己的父汗又怎么会让自己嫁给一个废人!

      因为心中的不解,阿兰珠当即回宫将宁王的事写成信件,命阿诺派个忠心的侍卫在十日内将信送到大汗手中。并不是她信不过汉人,只是事关自己的终生幸福,既然他们会对自己隐去宁王的病情,难保他们不会偷换信件。她知道汉人大多奇怪,而且工于心计。

      等回信还需一些时日,所以从沮丧中恢复的阿兰珠决定去瑾妃居住的未央宫。虽然她知道,瑾妃不会对她说真话,但她是自己到这汉人的地方后见到的第一个有好感的女人,她忍不住地想要亲近她。
      未央宫的布置气派至极,不过进去时,里面还有另一名宫妃。这位被称为陈妃的女子穿着橙色衣衫,气质远远不及瑾妃,而且言谈之间流出的逢迎之色也让阿兰珠微微皱眉。
      在御花园见过的莎莎也随侍在未央宫,看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完全找不到御花园里无礼的样子。
      她们依身份各自行礼落座。
      “公主真是个美人,换上我们中原的衣物就更加地标致了。”陈妃立即向公主献出逢迎之辞,“若是再将眉毛修一下,贴上几片花钿,要是再多扑一点粉,把嘴唇画成樱桃小嘴就更加妙极了。和我们宁王简直是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到的绝配了。”
      “陈妃娘娘不必说话这么婉转。我们草原女人性子直,也讨厌别人说话转弯。你直接说我的模样丑陋粗糙,我不会因为你说这种话就生气的。”
      因为讨厌陈妃,阿兰珠说话也就不客气了。
      “我的头发没光泽又分叉还硬到没法梳理,眉毛长得又浓又粗全没有你们中原女人的纤细温柔。皮肤是又干又粗糙,嘴唇太厚嘴巴也大。肩膀宽宽厚厚,手上还有茧,和我握手会伤了娘娘娇贵的肌肤。还有啊,我平时穿马靴穿习惯了,穿上你们的绣花小鞋走路都不自在,样子也不好看,简直就是硬穿女人衣服的男人。倒是你们的宁王,长相比女人还漂亮言行举止又高雅。我看不如这样,我们成婚以后,他穿女人的衣服我穿我的骑服马靴,倒也省了你们这些贵妇人每天看见我这模样还要违心说好看!”
      其实阿兰珠也只是气愤他们联合起来欺骗自己,竟口不择言,不过她本就是天之娇女,何时还要说话看人颜色?
      “公主的话,本宫有几分听不明白了。”
      瑾妃到底是宫中的大人物,她已经知道这话中另有含义,所以斥退左右,就连陈妃也退下,只让莎莎留下。
      阿兰珠也知道自己刚才说话过分了。虽说自己是草原的公主,中原人不敢把她怎样,但到底这里是汉人的皇宫,也要给汉人几分颜面。据说汉人最爱颜面,若是失了颜面就不知他们会用什么手段了。所以她也让阿蛮和一干宫婢都退下。
      “奴婢该死!”莎莎跪了下来,“都是奴婢管教不严,有几个小奴才在御花园里玩耍,不小心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大人有大量,放过她们。”
      “真是这样?”
      “……”
      “你不必解释了,御花园里发生的事,本宫已经知道。那几个不知好歹的小奴才,本宫已经让刘公公去处理了。莎莎冲撞了公主,本宫就把她交给公主处置。公主也不必顾忌本宫,到底是这贱婢不知好歹,让公主生气。公主要打要罚,就全凭公主开心了。”
      “我问的不是她,我要知道那个人?”
      “不知道公主说的是哪个人?”
      “瑾妃娘娘,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也有我的消息来源。那些婢子无知,将他打扮成女子,也只是童心未泯,我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不会和她们过不去。只是娘娘,宁王的病,你也该对我说实话了。”
      “不错,那人的确是宁王爷。”瑾妃镇静地说道,“莎莎是永央宫的管事,她每天都会向本宫报告一次宁王的情况,这次的事也纯属意外。”
      “求公主责罚!”
      “你起来吧。”
      “谢公主大度。”
      莎莎起身,她本要离开,但阿兰珠叫住了她。
      “站住,这事还没完!”
      阿兰珠到底是草原的公主,生气的样子别有威慑力,所以莎莎也依言侍立,样子乖顺。
      “宁王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可别再用偶染风寒的话来搪塞我了。我现在还是他的未婚妻子,我是有权知道他的病情的!”
      莎莎默不言语,瑾妃也沉默了。
      “这事本不敢欺瞒公主,只是涉及宫闱,本宫也想挑一个好时机再向公主说明。既然公主已经知道大概,本宫也就直言不讳了。”
      到底是瑾妃,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十五年前,宁王爷和王妃听信妖言,认定皇上有残杀手足之心,为求自保便想用武力胁迫陛下。不想事情败露,又有奸人挑拨,说宁王夫妻大逆不道,意图逼宫篡位。皇上龙颜大怒,宁王夫妻才知自己中了奸计,但已无法自辩,为求皇上息怒,便自尽谢罪。皇上仁爱,顾及手足之情,而宁王夫妇也为平定边境立下过汗马功劳,所以下旨以皇族之礼收敛他们的遗骨。可是下面的人却是势利,他们以为皇上会灭了宁王府,在皇上收拾好悲伤之情,重理国政之前,就做下了一件大错事。等皇上亲临宁王府时,大错已经铸成,这七岁的孩童因为受了大刺激,惊吓过度,本朝的第一神童就此变得痴痴傻傻。经过御医调治,至今也是不见好转,身体健康倒无大碍,可心智就一直停留在七岁时,再也不见长了。”
      “关于这事,我们也问过大汗。大汗说,故人之约,一诺千金,不论小王爷的病会不会治好,他都不会退婚。所以我们惟有加紧为他医治。倒是公主,我们原以为公主早就知晓,但那日迎接公主,才发现公主一无所知,本宫这几日就一直辗转难眠,不知该如何向公主开口,又怕公主听到闲言碎语,这才命他们谁也不许对公主说宁王的事。还请公主见谅。”
      “那他的病现在又没有起色?”
      虽然大体一致,但瑾妃的说法中有点为人开罪的味道,倒是云儿的话比较接近现实。
      “至今也没有大的起色,我们现在又觅得一个法子,只是这法子需要公主同意才可以使用。”
      “有话就直说,我又不会不许你们把他的病治好。”
      阿兰珠其实也不是个铁石心肠,回想起在御花园见到的宁王的孩童一样天真的眼神,心就忍不住地痛起来。虽然不过第一次见面,她却情不自禁的同情这个可怜的人。
      “中原一向有冲喜的说法,凡受了大刺激的人,或是有大病,冲喜的喜娘嫁过去后,说不定就会痊愈。何况我们中原男子,在迎娶正室以前有几个姬妾也不足为奇。湘王`鲁王`定王,他们也都是先纳妾室,再迎娶正妃。所以我们想用一下这个办法,或许可以治好宁王的病。若是公主不介意,本宫就代为作主,为宁王爷挑个八字相合可堪为妾的女子送过去。”
      “这……”
      阿兰珠有几分迟疑,汉人的风俗她也不便多言,而且男子纳妾在草原也是常事。
      “公主不必担忧,若是这冲喜的法子也治不好,我们也就会放弃这桩婚事,主动向大汗赔礼谢罪。若是这法子可行,公主也还是公主,要是公主看那个女子不顺,便可随便找个理由将她遣走,无非是多给些银钱,保她一生无忧,也再回不到王府。”
      在草原也是这样,大阏氏的地位远远高于其他阏氏,大阏氏的儿女的地位也高于其他兄弟姐妹,有时,大阏氏甚至对其他阏氏有生杀大权。
      到底心中有几分不忍,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推到这种不幸中,阿兰珠没有点头,虽然她的心还不明白这种感情的根源。
      “娘娘,何必用这么残忍的办法?我听我的汉人老师说过冲喜的风俗,只有最无可奈何的女子才会不得不做喜娘。我虽是公主,但也是一个女人,也明白女人的心思。哪个女人不想要个好丈夫,又有哪个女人甘心一生一世陪在一个痴儿身边?这只是让无辜的人跌入火坑。虽说我不是很情愿嫁给他,但我可以答应你们,在我找到真心爱的人以前,我都会负起责任,扮演好他的未婚妻的角色。”
      “公主真是个宽厚的人。”瑾妃笑着将一根发簪拔下,交给莎莎,“莎莎,还不谢谢公主的宽厚,我原本是要你做这个喜娘的。”
      阿兰珠听过云儿的话,这个莎莎是瑾妃的远亲,在宫中也是个人物,不想瑾妃竟有意让她做这冲喜的姬妾,不免感到宫中人情淡薄。但又转念一想,也许刚才说的那些使那些话也是为了博取自己的欢心——到底他们不敢得罪大汗的公主。可是为了博取自己的欢喜,竟可以将自己的亲人这样处置,瑾妃的心思还是无法揣透。

      “莎莎,你可以带我去永央宫吗?我想见一下他。”
      不知为何,阿兰珠可以感受到莎莎对她有莫名的敌意。
      “是,公主殿下。”
      只是应酬的回答,阿兰珠更加明显的感受到她的敌意。这个小小的宫女,她面无表情,默不作声的在前面引路,连性子直爽的阿蛮也觉得这个宫女不仅张扬跋扈,个性极坏,还明显的冲撞公主,不免一路上都在阿兰珠的耳边絮絮叨叨,大发牢骚。
      “好了。”
      阿兰珠示意阿蛮住口,“莎莎,瑾妃说我住的长宁宫的寓意是天下太平边境长宁,那永央宫又有什么寓意?”
      “永央,就是永远安宁的意思。”莎莎冷冷的回答,“先皇在世时,这永央宫不叫永央宫,它是宁贵妃的住所。后来先皇归天,宁贵妃的皇子被册封为宁王,宁太妃就不知为何变得疯疯癫癫。皇上为尽孝道,就把苑子改名为永央宫,希望可以借这个名字的意治好宁太妃的疯病。后来宁王也出事了,皇上让小王爷住进永央宫,一方面是想让他得祖奶奶保佑,一方面也可以用这个名字镇住做祟的鬼怪。”
      阿兰珠听过这些事。宁太妃是先皇最爱的贵妃,宁王在诸多皇子中也是最得先皇欢心,以致不忍将他分封到地方,甚至有传言说当时先皇不止一次有意废长立幼,只是怕群臣不服,这才作罢。后来先皇归天,太子即位,宁王分封,宁太妃很不开心,每每指天骂地,说皇上是改了遗诏才即位。皇上本无意于这种妇人计较,但当时初登大位,为了辟谣,就将宁太妃软禁,对外宣告她因为先皇的事得了失心疯。不过皇上也觉愧对宁王母子,后来对他们也是事事宽大,宁太妃死后,陪葬在先皇陵侧,意图谋反的宁王夫妇以皇族之礼送归皇陵和太庙。虽说世事无常,在这些事后又多有隐私,但汉人皇帝在人前表现的大度还是让许多人自叹弗如。只是不知为何,从莎莎口中说出的话,竟含有深深的讽刺之意。但这汉人宫闱复杂,她一个人初来乍到,便是有疑问,也只有暂时存下。

      沉默中,他们已经到了永央宫前。
      虽说现在的永央宫已经成为不祥的代名词,但到底是昔日得宠的贵妃的居处,即使处处留出冷清破败,到底还是残余着往昔的繁华:地上的砖石,墙上的彩纹,檐角的浮雕,无不精致。只是失去了维护,只见花苑中杂草丛生,花枝凋敝,墙上的壁画有许多脱落之处,已经无法看见往日的美丽了。
      这不免让人感叹世事的繁华变迁,昔日繁花似锦,如今却是这般冷清。
      “刘公公——”
      老远,莎莎就面带笑容的向一个年纪约是五十,面色红润宛若孩童的宦官行礼。
      “莎莎姑娘,这位就是——”
      “瑾妃娘娘命奴婢领公主来见宁王。”
      “你公公我是个明白人。那些个不识好歹的奴才们已经安分了,这样的事以后也不会再发生了。”刘公公笑容可掬的说道,“奴家还要到御书房去伺候着,反正宁王也已经吃了药,奴家也该去向皇上交差了。不过要是让奴家知道你怠慢了公主,老奴也不会徇私的。”
      “知道了,公公。”
      莎莎欠身行礼,模样甚是恭敬。
      这刘公公虽不是什么官员,却是皇上身边的第一心腹,朝野上下无不对他礼让三分,新得升迁的官员更是以为他牵马执缰为荣。所以这刘公公在宫中横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他也到底没有干出谋害忠良祸国殃民的大恶事,也就是在宫中有权有势呼风唤雨,又借机讹了不少钱财,倒也就是个贪财的人物,并不会干出大坏事——至少天下人都是这么评价他的。
      送走刘公公后,莎莎的脸色就差多了。
      她引阿兰珠走进永央宫。
      永央宫中有些寒冷,但这种长期被遗忘的地方的空气,自然也不会冷热适宜,就是宫人也会有意或是无意的忘记为永央宫生炉添火。
      阿兰珠皱了一下眉,让阿蛮叫宫人们给火炉添些火炭。但永央宫的宫人露出推托之色,所以阿蛮便让阿诺回长宁宫取炭火。
      阿兰珠在空荡的大殿里搜寻,却找不到刘公公口中刚刚喝了药睡下的宁王。她又有些不快,虽然早就猜到永央宫的宫人会疏于照料,却没想到他们会这般的大胆。
      在大殿里找了几遍,她才终于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一个缩着身体发抖的人。
      宁王只穿着白色的里衣,头发披散着,手和脚都赤裸裸的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但衣襟上却有太多的深褐色的污泽,散发着浓烈的气味。
      “你又把药吐出来了!”
      莎莎生气地把他从角落里拉出来,直接拉扯下他的上衣,“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把药吐出来,怎么就是不听!”
      “可是……药很苦,姐姐……药真得好苦一点也不好喝……我又没病……为什么一定要吃药……”
      仿佛天真的孩子看见新的玩具,他转向阿兰珠,“这个姐姐又是谁?”
      “我真是快被你气死了!也是我自己无聊,居然心甘情愿每天照看你这个长不大的孩子……”虽然口中发着牢骚,莎莎熟练地将他脸上和脖子上沾染的药汁擦去,又为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好了,现在把手伸过来,记住,先伸这只手,再伸这只手,明白吗?”
      “这个姐姐是谁?”根本不理会莎莎的话,刚从莎莎手中得到解放的他就手脚并用爬向阿兰珠,这样孩子气地动作让阿兰珠完全忘记对方其实是一个成年男性,只当他就是一个孩子,不由自主的任对方爬到自己身边,还与自己的脸在呼吸可闻的距离——观察。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礼貌!我们的教导都到哪里去了!”莎莎恶狠狠的将他拉回身边,“你就算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但要是有个好歹,我们也要陪着你受罪的!就算你只是一个连生活最起码的自理也做不到的废物,一个用来证明皇上宽厚仁慈的摆设,但你若是有个好歹,我也不好交待!”
      阿兰珠感到剑一样的目光向自己刺来,忙松开手哄骗道,“乖,听姐姐的话,等这个姐姐给你换好衣服,姐姐就陪你玩。”
      “真的吗?那我要玩捉迷藏。”他天真地笑着,伸出小手指,“勾勾手,拉了勾勾姐姐就不可以反悔,一定要陪安儿玩捉迷藏。”
      这天真得仿佛水晶一样纯净没有污垢的笑容让阿兰珠感到心痛,他的笑容越是纯净无邪,就越显出皇宫的无比阴暗。原本会成为自己夫婿的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炼狱,才会露出这样的纯洁,而有意悔婚的自己也是迫害他的帮凶之一,即使那时的自己还不自知,可是伤害却是真实的。
      莎莎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照看着他?她的年纪与自己不相上下,可为宁王换衣的动作除去熟练,更有温情。
      自己可以像莎莎一样用心对他吗?
      阿兰珠有几分迟疑,她可以看出,莎莎对宁王,早就超出主仆,也不仅仅是一个姐姐对永远长不大的弟弟的亲情——那是女人对男人才会有的感情。
      为宁王换好衣服,莎莎又让宫女再拿来一碗药。不过,她并没有强灌宁王喝下去。她将药含入口中,在一口一口的喂给宁王。
      也许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口对口的喂药,宁王就强忍着泪水把苦药全都喝下去。
      但在阿兰珠看来,莎莎今天的行为,不仅仅是喂药,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挑衅,她在向自己挑明她和宁王的关系,她的意图就是要自己明白,自己无权介入他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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