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7、回吻 ...
-
入夜,子时,整个东宫陷入黑暗,只有凤殷寝宫独有一盏灯微弱地亮着。
聂铎躲过守夜的宫女太监,悄声推开凤殷的房门,进去后又将门掩上。
一进来聂铎便嗅到了浓烈的酒气,凤殷或是睡着了,还或是醉了,安静地趴在桌子上,一只手垫在脸下,另一只手搭在酒坛上,袖口领口湿哒哒的全是酒水。聂铎叫了几声他都没有反应,便将他的外衣脱去抱到床上。
刚躺在凤殷的手指便攥紧了身下的被褥,眉头紧蹙,似是做了噩梦。聂铎握住他的手,为他抚平眉间的褶皱,看着他表情归于平静才松开。
他望着床上的凤殷看了许久,心中混乱,他是后悔了,可后悔的并不是凤朔的死,而是凤殷因为这件事而疏远他。他的内心是如此卑劣。
他给凤殷盖好被子转身就要离开,凤殷却突然睁眼,一只手勾住他袖口。
凤殷半睡半醒,半眯的眼睛里一层水汽,努力想睁开眼但最终还是放弃,唯有勾住他袖口的那只手紧紧抓着。
“不要走。”凤殷低声呢喃。
聂铎立马转身,坐在床边握住凤殷的手:“我不走。”
凤殷的眼睛又重新睁开,双手抚上他的脸颊,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别处,嘴里继续无秩序地喃喃:“皇兄不要走,不要走,母后走了,你也走了,只留我一个了。你们都不在,只有我了。”
原来凤殷是将他认成了凤朔,聂铎的眼神沉下来,握住的凤殷的手加重了力气,说道:“殿下,还有我,我不会走的,你不是一个人,我永远陪在你身边。”
凤殷眨了眨眼,似是清醒了几分,连连摇头:“不对,你不是凤朔,你不是凤朔,凤朔已经死了,你怎么会是他,你是谁?”
他的手掌在聂铎脸上乱摸,同时努力睁眼去辨认眼前的这张脸,终于认了出来:“哦你是聂铎,聂铎啊,你不是凤朔。”
他露出一丝苦笑,手骤然失力般垂下,不住地呢喃:“对啊,怎么可能是凤朔,他死了,死了,只有我自己了,他死了,母后也死了,只有我自己了……”
聂铎抓住他垂下的手,紧紧按在心口,说:“殿下,你不是只有自己,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会永远永远跟随你,不论生死,我的命都是你的。”
凤殷呆愣着没有反应,看上去像在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他弯下腰与凤殷对视,眼中的真诚赤|裸可见,将凤殷的另一只手也按在自己胸口,再一次道:“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会永远在殿下身边,为了殿下可以做任何事情,殿下若不信,可以剖开我的心来看。”
凤殷反握住他的手,再次看到他手腕处那个黑色的蝴蝶状印记,他信,他怎么会不信,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不是吗?聂铎与他生死相随。
他的手指在印记处摩挲,逐渐往上触到聂铎的下巴,越过嘴巴鼻子触到眼角,这双专注沉静又疯狂地望着他的眼睛,让他心动。
“我信。”他捧着聂铎的脸,深深地望着,好像要把这张脸记在心里。对啊,他还有聂铎,即便死亡也陪着他的聂铎。
“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你说的我都信,我知道的你一直陪着我,最后的时间只有你陪着我了。”他口中喃喃,仰头轻轻一吻落在聂铎唇角。
聂铎的身体猛地僵住,按住凤殷的那只手不自觉用力,殿下竟会主动吻他,这一瞬他的脑子都快失去了思考能力。
凤殷的双臂攀上他的脖子,带着浓浓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脸上、耳边,水汽朦胧的眼睛混沌地看着他。
“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凤殷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我没有皇兄了,你比我大,你做我哥哥好不好?”
不等聂铎回答,满是醉意的眼睛跟他对上便叫了一声:“哥哥。”
聂铎的喉结滚动,用了极大的努力才压制住心中的悸动,闷闷嗯了一声。或许正是这一声让凤殷得到鼓励,笑着叫了一声又一声的哥哥。
叫着叫着或许是累了,他的声音低下来最后彻底没声了,眼中忽又浮上痛苦,小声道:“你要真是我哥哥就好了。”聂铎是个好哥哥,可以为了聂姝顶撞他顶撞父皇,处处为聂姝好,他也想要个这样的好哥哥。
凤朔……他的眸色再次沉下来,凤朔也是个好哥哥,只是……他好像要哭出来了,眼里有莹莹泪光,他虽然说不在意凤朔做的那些事情,可心里还是难受的。
背上的几十大鞭留下病根,北疆几千里的流放,日日的风雪相伴,都是因凤朔而起,而凤朔只是看着,什么都没有做。
他一直认为他和凤朔是彼此最重要的人,但凤朔若真的如他一样,又怎会陷害他毒杀凤萧,又怎会看着他遭遇那些无动于衷?
他不敢深想,他害怕只有自己一腔热血,害怕凤朔实际恨他入骨。他问过凤朔为什么,但凤朔没有回答他,现在他永远无法知道答案了。
眨眼间眼泪顺着眼角留下,眼前聂铎的脸看得更清晰,聂铎为他拭去眼角的泪痕,他粲然一笑,侧头一吻印到聂铎嘴唇上,随即马上离开,看着聂铎开心地笑。
聂铎喉间发出沉吟,终于忍无可忍按着他的头吻了上去。这一吻好久好久,直到凤殷再无挣扎昏睡过去。
第二日凤殷醒来时已日上三竿,满身酒气头痛得厉害,好在天启帝给了几日的假不需上早朝。
他揉着太阳穴,看到桌上那几坛已空的酒坛,逐渐想起昨晚的事,对,他喝了很多酒,醉了,然后……
他的眼睛蓦地睁大,问正为他穿衣的于德:“昨晚都有谁来过?”
于德露出迷惑眼神:“按您的吩咐谁也没让进,就连聂统领都一直在外面等着,等到子时人才走了。”
凤殷抚上仍有些肿的嘴唇,眉头蹙起,难道昨晚只是他的一个梦吗?可是这也太真实了。
“昨晚有人在门口守着吗?”
于德回道:“每晚都有几个宫女太监在您寝宫外守着,任何人进出都记录,今早奴才问过他们,并未有人进来过,您若不放心,奴才再传他们来问一遍。”
真的没有人来过吗?他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叹了口气道:“不必了。也没什么事,孤只是问问。”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