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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颜桢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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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儿,手拍在桌子上,蜡烛跟着忽闪了一下,在将灭之际被云轻拢手扶了一把,才又亮了起来。
“那养鹰的,究竟诓骗了我多少事情?!”
颜桢恨恨在桌边坐下,想着自己初下高台那日,鹰倌拿了一件衣袍让颜桢穿上,并告诉她这件衣裳是外面最时兴的样式,穿上它没人会看得出颜桢是个刚下山的新人,也就不会有人欺她。
颜桢心中欢喜,穿了那领袍子下了高台。
开头几天不曾遇见什么人,颜桢拿着身上那件袍子跟宝贝一样,树杈刮了个边角儿都要心疼上半天,露水淋上来也要细细用掌温擦干。
结果几天后初到一座城里,她就像是什么稀奇之物,被集市上的人围观了,隐约中她还听到有人说什么“土包子”、“村丑娘”之类的话语。
后来一好心的大娘指着她的衣服,亲切地夸她穿衣眼光甚佳,她年轻之时也曾穿过一件一模一样的衣裳,并穿着这衣服邂逅到了自己的良人,顺便指着身边一身板矮瘦,脸有麻坑的老头介绍道:“喏,他就是我年轻时候对我一见钟情的良人...他那时就爱我穿这件衣服的模样...”云云,要不是颜桢忘记问他回高台之法,恐怕早就蹿回去与他拼命了。
而现下这件事,竟比袍子那件事更加可恶。
方才正要出门之时,云轻自身后问她是否受伤,她还不解的拍拍身上问云轻,“怎会有此一问?何处有伤?”
云轻踌躇了一下方说道:“你身后...有血迹。”
颜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恍然道:“这是练功之人功力还未精深之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现的内功倾泻现象,相当于一种内伤,是每一个会功夫之人都会有的,你不练武功不晓得。”
她的表情太过一本正经,让云轻也有些糊涂,于是又问:“每隔...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敢问是多久呢?”
颜桢想了想答道:“最初内功倾泻时,是几月一次,那时我还小。后来呢,就每两月一次。据说以后会发展至一月一次。便像我这几月,这种内功倾泻就来的勤了。”
“咳咳...”云轻干咳几声,随手扯了床头的袍子披挂在身上,系了袍带,下床赤脚缓步走到颜桢身边,又问道:“每到这种时候,你...可有哪里会痛?”
颜桢又答:“下丹田之处隐有痛意,其他倒没什么了。况几日便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云轻在桌边坐下,手里抚着桌上托盘里的那只茶壶摩挲着,有些犹豫的说道:“我不知是谁同你解释的这件事情,但恐怕你有很深的误解。大凡女子,过了及笄之岁后,便会有此种现象出现,有的早些有的晚些。这并非...所谓的内功倾泻...这种事情叫做“月信”,或称“葵水”...只有女子才会有...且...此种事情不可示人,因礼俗中把此事认作肮脏之事...另有避讳...”
这样一番解释过后,这才引得颜桢拍了桌子,恨不能立时便回高台,找他问个明白,究竟有多少事情是胡诌出来诓骗她的。
她提了茶壶倒了杯茶,正要端到嘴边一口气灌下去,好将心头那股熊熊怒火压将下去,却被云轻一抬手拦住了,手指触了触杯沿,说了句:“茶水已凉。切记来此事时不可饮酒,不可贪凉。”
她一口怒火梗在心头,泄不出来又顺不下去,哐啷一声儿把杯子掼到桌面上,茶水喷溅到袖口上。
她提脚便走,云轻在后面紧着拦住,挡在她面前...
第二日,云轻自外面走进来,客栈里颇机灵讨喜的店小二肩上搭着毛巾走过来,“客官这一大早就出去采买东西回来了?”
云轻点头,笑着谢道:“这还多谢小二哥昨夜的指点,那间早市确然近便又价格实惠。”
小二摆手哈腰道:“客官说哪里话,我也只是顺嘴说一说,能帮得上客官的忙才真是好呢”,回头一打量,“咦,昨日的女客没同你一块回来吗?”
“哦,她昨日奔波累了,这会还在楼上睡着。”
小二会心一笑,目送着云轻抱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包袱上了楼。
进了屋,云轻把架在床边的衣服收了,又回到床边,把手中包裹放下。
“阿桢,衣服干了,东西也买回来了,你先收拾着,我出去一下。”
走出两步,又回头,吞吐道:“那个...你知道怎么...用吗...”
颜桢一头乱发从床上坐起来:“昨夜你不是教过了?既然你说这是女子私密事,连我都不懂,偏偏你又都懂,莫非你也是个女的?”
云轻涩然一笑:“阿桢行事...一派天真纯然,不懂也属正常。我混迹市井,这些琐碎事情,多少都要懂一些。”
说罢转头出去了。
颜桢从包袱里面掏出了一件物事,中间略宽、两边有系带的布条,依着昨日云轻在身上的比划绑到身上,系好。
寻常人家女子来月事时用的都是布条里裹草木灰,只有有钱人家才用得起里面充塞软布的。云轻买的便是这一种,也算是用心了,只是这些颜桢并不懂。
昨日染血的那件衣服已经清洗干净,是云轻半夜下楼找小二哥提了水上来,在房间里洗的。
光这一点,颜桢倒是知道云轻比鹰倌对她都好,鹰倌就从不帮她洗衣服,不但如此,每次颜桢自己洗衣裳时,鹰倌都会悄悄把自己衣裳顺手塞进木盆里,等颜桢都洗好要挂上架子晾干时才会发现某件袍子略大,不像是她自己的衣服样式。
想起这些,那养鹰的可真真是个无赖。
白日里,云轻又带着颜桢听了回书,还是昨日的茶楼,还是昨日那位说书先生,可巧了,今日这说书先生说的这故事,比昨日那故事更让颜桢听得兴味勃勃。
“那男子枉顾伦常,竟就这么爱上了另一个男子,两人白日里称兄道弟、谈古论今,晚上提壶对饮、同榻而眠...自乱军之中,他救下那人,晚上庆功宴上,酒曲款款,人生得意事啊,意气风发、风流快活,却也便只是那一夜光景...”
说书人停下来,捋着须子摇头晃脑,装模作样的叹出一口悠长叹息,直让一众听客急得抓耳挠腮,恨不能上前掰开他嘴,将故事完整掏出来。
“然,世事弄人,几两酒下去,有人张口吐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转眼间,挚友变了世仇,兄弟情转而为家国恨,他怒而起席,手中一把剑斩断了歌舞升平,斩开了半生情谊,更将自己心中那些深藏之不能出口的念头...彻底斩断。”
说到急迫处,那说书人站起身撩起袍角,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语调加速、慷慨激昂;又转而,蓦然坐于凳上,似神情萧索、心绪低沉。
“旧时的恩怨,今世的情仇,唉...不过是一场...黄粱梦碎罢了。”
说书的喝了茶杯里最后一口茶,开始收拾随身东西,有听客忍不住上前询问:“那后来呢?他们可曾再有故事?那人最终知道他爱他吗?”
说书人笑着直摇头:“故事日日都是新的,至于这故事里的人物嘛...缘起时相聚,缘散时分开,一切皆是因缘际会,出自于天意啊!又何必执念于后面的事情。”
看他起身要离开,有人拦住,问:“明日又是个怎样的故事,可否提前透个一星半点?”
说书人一眯眼,捋须道:“对不住了各位客官,据此向北三百里,有一尚阳县,明日那里会摆擂台比武,届时定会招来许多游人,我要去那里的酒家说书三天,顺便还可以一瞧热闹。想要听书的,四五日后再来吧,哈哈...四五日后再来。”
客栈老板说,尚阳县有三绝,其中有两绝都是出于林府。
第一绝,林府公子林无双,粉面桃花衣胜雪。
第二绝,林府后宅玄武阁,宝剑名刀其间藏。
另有一绝...
尚阳城西桃树林,蜜桃甜到涎水垂。
自渔城往谡州方向,悠闲着走也不过是半月功夫,可是若绕路尚阳城,自尚阳再到谡州,便又平白多了四五天的脚程。
然,这些并不能阻挡颜桢那颗奔着看热闹去的烈焰红心儿。从茶楼出来便径直回客栈取马,直奔尚阳城,约莫一想,许是比那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脚程还要快上一些,赶在黄昏之前快马进了这尚阳县。
进了尚阳县,随便找了家客栈安置,又听老板说城西桃林已不甚远,走路不过两刻钟便能到,于是便将马匹安置下,两人徒步向城西而去。
这一去,直至入夜方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