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孕火三年》晓梦致幻生

5、第 5 章

　　曲辰欢瞪大眼睛，声音尽力压低，却仍能听出十足的怒火：“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

　　顾衣新立刻说：“对不起。”

　　曲辰欢长长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仰头道：“又是对不起。”

　　顾衣新被曲辰欢捏着下巴，觉得实在难受，扭动了一下脖子，道：“你能不能把我松开？很难受。”

　　曲辰欢闻言，下意识松手，随即想到什么，又伸手来捏，这回顾衣新机灵，往后躲了开来，曲辰欢道：“我他妈现在还得惯着你不成？你给我过来。”

　　顾衣新抬手拦住曲辰欢，道：“我知道自己有错，可是我不是已经走了么。”

　　曲辰欢道：“走了就行？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曲辰欢又靠到椅背上，开始不说话了。

　　顾衣新现在看出来了，对方一直沉默，原来是在调整情绪，平息怒火。

　　怪不容易的。顾衣新莫名对这样的曲辰欢生出了点怜惜。

　　曲辰欢闭着眼睛，在黑暗中胸腔起伏，半晌道：“你还真的喜欢说对不起，我看今天下午你跟那导演也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

　　顾衣新道：“我是小角色，除了对不起能说什么。”

　　他话一出口，立刻又察觉到旁边的曲辰欢有些激动，他警惕地望着曲辰欢，看见曲辰欢睁开眼睛看着他，黑暗中看不清神情，只有那双眼睛仍隐隐有光芒反射，好一会儿，曲辰欢抬手按住额头，像是叹气一般地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说什么话都那么让人生气？”

　　顾衣新又想说“对不起”，不过“对”字刚到嘴边，总算忍住给咽了下去，转而道：“可能你讨厌我吧。”

　　曲辰欢又不说话，顾衣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紧紧地交握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曲辰欢说：“错了，我不是讨厌你……”

　　顾衣新心脏提起，呼吸停滞。

　　“我是恨你。”曲辰欢说。

　　顾衣新的心沉回了心底，同时自嘲一笑，暗想，刚才自己又在期待什么其他的答案呢？

　　曲辰欢又道：“所以你别做梦我会让你好过，你别指望我会放过你。”

　　顾衣新道：“哦。”

　　曲辰欢盯着顾衣新，见他神色平静，问：“你这是什么回答？”

　　顾衣新道：“你都做了决定，我能怎么办。”

　　很显然，曲辰欢又被气了个半死。

　　他按了好几下喇叭，最后直接把头按在了方向盘上。

　　顾衣新看着曲辰欢的后脑勺，觉都对方现在看来是真的气的够呛，以前曲辰欢不是个那么情绪化的人，在街边遇到混混，他都可以很冷静地下车一言不发地将他们打翻在地。

　　实际上曲辰欢自己也想不通，他做好了面对顾衣新的时候一定要冷酷无情让对方后悔骗他的打算，但现在自己面对对方，失态的像是个中学生。

　　一定是因为实在太生气了。他想。

　　时间在夜色中不断流走，顾衣新开始觉得身体发僵，他看了眼时间，发现居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那么说来，他们在这里已经不知不觉坐了三个小时，晚饭没有吃饱，他本来准备回酒店叫外卖的，现在没有吃成，他开始感觉到饥饿。

　　他从半个月前开始就不太耐饿，以前饿了他也能生生再抗半天，现在却不行，一饿便饿到发慌，浑身都不对劲，仿佛他的大脑催促着他要快点吃东西，威胁他要是他不吃就立马把他饿死。

　　之前想不通，现在想想，大概是肚子里的孩子需要营养吧。

　　顾衣新很快就饿的受不了，饥饿感超过了和曲辰欢对话的恐慌，他开口道：“我太饿了，我们去有人的地方，找家店吃饭吧。”

　　曲辰欢道：“我不饿。”

　　顾衣新按着肚子，看了曲辰欢一眼，曲辰欢这样恨他，大约也不会要这个孩子，他看来最好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对方这件事。

　　顾衣新道：“就算不吃饭，也要找个地方过夜，你难道就准备在车里坐到早上？”

　　曲辰欢道：“我乐意。”

　　顾衣新静静看着曲辰欢，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中仿佛透露出无语。

　　曲辰欢看着顾衣新的样子，想了想自己说的话，也觉得自己特别傻逼，他对傻逼的自己再次感到恨铁不成钢，暗暗下定决心，下一次一定找回智商。

　　他想了想，发现如果想要找个地方过夜，自己最好回去，住经纪人给自己定好的酒店。

　　可是开了那么远，又开回去，不是显得更傻逼了么？

　　曲辰欢只好硬着头皮往这个城镇开，开了一段路进了市区，很快就看见了餐馆。

　　他想起顾衣新饿了，心中冷笑，暗想，这回可不会惯着你。

　　顾衣新看见第一个餐馆，是家本地家常菜，他明明很饿，竟然还很挑剔，想到味道，觉得并不想吃。

　　路过的第二家是四川火锅，顾衣新有点想吃，却想起方东明告诫他，最近不要吃太过于重口味的东西。

　　第三家餐馆又是本地小吃，顾衣新自然又不想吃。

　　如此开了一段路，曲辰欢道：“你不是饿了么，怎么都不叫我停车？”

　　顾衣新道：“不想吃这些。”

　　曲辰欢以为自己听错了：“你饿你还挑剔？”

　　顾衣新不觉得自己挑剔，要说的话，应该是肚子里这位挑剔。

　　顾衣新不说话，曲辰欢又问：“那你想吃什么？”

　　顾衣新想了想，发现自己有点想吃糖。

　　很酸的带着些许甜味的那种糖。

　　但是他一个大男人，突然说想吃糖太奇怪了，顾衣新说不出口，躺在椅背上，因为太饿嘴唇发白面无血色，显得气息奄奄。

　　曲辰欢发现了这件事，把车停在路边，看着顾衣新道：“你是怎么回事？”

　　顾衣新道：“太饿。”

　　曲辰欢语气更冲：“太饿你就随便找家店吃啊！”

　　顾衣新道：“没胃口。”

　　曲辰欢莫名烦躁：“你怎么回事，以前不是吃的挺好。”

　　他说完“以前”，自己先愣了，以前那段生活明明应该是他的耻辱，他怎么自己就提起来了呢？

　　顾衣新也愣住了，他难免想起曲辰欢做的那些食物，想起那些甜蜜又充满烟火气的岁月，他想起曲辰欢做的炖牛肉，牛肉酥软入味，最适合下饭。

　　他咽了口口水，说：“我想吃牛肉。”

　　结果在心里下定决心这次一定不惯着顾衣新的曲辰欢，把顾衣新带到了一家西北菜馆。

　　顾衣新已经快要饿晕，坐在副驾驶座上一时都起不来，曲辰欢看出他不是假装，气道：“你们剧组难道连盒饭都不提供么！”

　　顾衣新说不出话，有气无力地下了车，走路都摇摇晃晃。

　　曲辰欢忍住去扶对方的冲动，在心里告诫自己：我绝对不能关心这个人。

　　他一马当先，却又频频回头，直到顾衣新迈进店里，才松了口气。

　　这会儿大饭店都关门了，这家西北菜馆不过是家小店，放着几排长桌条凳，店里没人，曲辰欢挑了门口的凳子坐下，招手说要点菜。

　　老板道：“你自己过来点。”

　　曲辰欢只好站到柜台前，戴着墨镜问老板：“老板，你认识我么？”

　　老板眯着眼睛，似乎有点老花：“不认识，你是哪个明星么？”

　　曲辰欢摘下墨镜松了口气，说：“没有，只是大家都说我明星脸。”

　　顾衣新听着曲辰欢和老板的对话，莫名想笑，他记得他最开始遇到曲辰欢的时候，曲辰欢从没吃过街边小饭馆，他带曲辰欢第一次去，曲辰欢问：“这地方怎么连服务员都没有？”
　　顾衣新便问：“你难道不在外面吃饭？”

　　那时曲辰欢不爱说话，便也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很久以后却透露出来，在此之前他确实没在外面独自吃过饭。

　　没有光环照身的曲辰欢是个意外单纯的人，大约是因为一直身处高层，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他没有接触过的事物，顾衣新想，大约因为自己是带着他第一次深入去看这个世界的人，才有了机会呆在对方身边一段时间。

　　曲辰欢点了两碗牛肉粉，坐回位置，看见顾衣新坐在他对面，软塌塌趴在桌子上，他莫名觉得心焦，于是扭开头去，不看顾衣新。

　　牛肉粉很快上来，顾衣新到底是饿了，一下子就吃了大半碗，吃到八分饱，才发现这牛肉粉滋味平平，远不如曲辰欢的炖牛肉好吃，他抬头就想对曲辰欢分享自己的感想，然而嘴一张却意识到，自己和曲辰欢已经不是这样的关系了。

　　然而曲辰欢发现了顾衣新的动作，便问：“你想说什么？”

　　顾衣新便道：“只是想到，其实住这更不方便，还不如回去算了。”

　　曲辰欢道：“那我把你带出来干嘛？”

　　顾衣新疑惑：“对啊，你把我带出来干嘛？”

　　曲辰欢噎住了。

　　是啊，带出来干嘛？

　　带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找到这个人了，要找个单独相处的环境好好质问他。

　　可是有了单独相处的环境之后，才发现也没什么好质问的，他自觉有很多话说，但临到了，却发现一句都说不出来。

　　然而就这样算了，也不甘心。

　　曲辰欢盯着顾衣新，对方有些憔悴，但总体仍是他熟悉的样子，看上去云淡风轻温文尔雅，双眸清澈，面容俊秀。

　　他就是被这样一张无公害的脸骗了，以至于现在看着这张脸都要怀疑一下——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是个骗子呢？

　　他又想起以前的岁月，想起那些亲密的过往，情侣间要做的事情，他们什么都做过。

　　午夜梦回，曲辰欢有时感觉到身边空荡荡一片，仍会怅然若失，顾衣新消失地太过于突然，那些习惯还深深地刻在曲辰欢的脑海，于是曲辰欢一边恨顾衣新，一边却又想他。

　　此刻他看着顾衣新的面孔，那些思念的浪潮突然汹涌而来，淹没他所有的思绪，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开口道：“你想跑就跑，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我就要告诉你，你想走想留，都要由我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