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封神]师傅终于被狐狸精拐走了》伍拾捌

4、法场

　　玄奘说话算话，果真再未找妲己的麻烦。
　　妲己有了药，好好休养一番，外伤内伤也就都痊愈了，而她的痊愈，意味着帝辛全部的清明。

　　商朝，气数终于尽了。

　　周军攻进城的那一刻，宫女们逃的逃，散的散，也有心知无处可逃，就地自裁的，朝歌皇城血气冲天，一派凄然。
　　妲己待在帝辛身旁，看他喝得烂醉如泥。

　　“爱妃，来，干杯。”
　　“陛下。”妲己与他碰了杯，一饮而尽。
　　“城破了，国没了，爱妃日后往何处去？”
　　“陛下的爱妃，哪也不去，”妲己为他再添一杯酒，“既是陛下的人，自是会与陛下、与朝歌城共存亡。”
　　帝辛端起酒杯，及至嘴边，却没有送进口中，“共存亡？是吗？爱妃，你当真会与朕共存亡？”
　　“那是自然。”
　　帝辛摔了酒杯，带着她上了鹿台。

　　鹿台之中也有许多美酒，他过去，一个一个地砸，砸得欢畅，砸得淋漓。妲己先是束手瞧他，后来索性也帮起忙来，两人砸光了鹿台所有的酒，险些醉倒在酒香之中。

　　自己都站不稳的帝辛，一手举着灯笼，一手从后面抱住她，头架在她肩膀上，“爱妃？”
　　她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帝辛，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不要怕，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

　　灯笼落地。

　　很快，火挣脱了灯笼纸的束缚，甫一碰到地上的酒，蹭地蹿出来，以不可挡之势跃动着，舞动着。

　　帝辛和妲己坐在没撒到酒的高处，等着火焰慢慢把自己吞噬，“爱妃，好像你。”
　　“什么像我？”
　　“火。”

　　妲己笑，“火有我好看？”
　　“没有。”帝辛咳嗽着摇头。

　　“很快就好了。”妲己再次说道。凡火伤不了她，等帝辛一死，她便会留下苏妲己的躯壳离开，向此次任务做最后的道别。
　　帝辛在她怀里，咳嗽越来越厉害，慢慢地又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一息尚存。

　　蓦地，一道厉芒闪进来，“妖孽，你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如此轻松便想了结？”话音未落，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已将妲己生生扯离帝辛身边。

　　妲己回过神来时，自己已是双手反绑，跪在了断头台之上，她怔了怔，下意识挣着手上的束缚，不想越挣越紧，抬头一瞧，那侩子手手中握着的大刀，亦是法力流转，犀利无比。
　　这一刀下来，她不会死，但少说也会没了几百年道行。

　　“妖狐，莫再做无谓的挣扎。”正对面，姜子牙扬声道，“你罪行累累，理当处死，上慰天灵，下儆效尤……”
　　略微惊慌之后，妲己很快冷静下来，笑着打断他，道：“姜相公，此言差矣，你说我罪行累累，可我究竟犯了何事呢？”

　　“你魅惑纣王……”
　　“当初可是帝辛强行要我进宫，封我为妃的。”

　　“你既进了宫，便该恪守妇道，劝谏陛下，然而你教唆他穷奢极欲……”
　　“教唆？小女子不过见识广了些，瞧见宫中所谓的‘宝贝’，觉得实在入不了眼，忍不住评价了一番罢了。你可曾亲耳听我唆使陛下搜刮民脂民膏，建造鹿台、造酒池、立肉林？。”

　　“你唆使他挖了比干之心……”
　　“我说想瞧瞧七窍玲珑的宝贝，何曾说要他的心？人心何样？一坨红肉，狰狞骇人，哪谈得上七窍玲珑？” 妲己面上说着，暗地里却向姜子牙传音，“你我同样是替人说话，为人办事，你建你的周家大军，我亡我的商朝气运，最后方成就周家天下，合作愉快，又何苦与我为难？”

　　岂料姜子牙置若罔闻，只一昧斥责：“妖狐！你莫要强词夺理！事到如今，你竟毫不悔改！”说着，竟是示意刽子手动作。

　　妲己面色微变，姜老头定有他的小九九，此路不通，眼见侩子手就要手起刀落，她装了一副泪眼，抬头望去，“好哥哥，难道你也觉得我有错吗？”
　　平日里妲己便能将人瞧酥半边身子，更遑论如今楚楚可怜，眼带泪花的模样，连身怀龙气的纣王帝辛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遑论侩子手只是个血气方刚的普通男儿。
　　这一刀，是断然砍不下去了。

　　了了燃眉之急，妲己又看向姜子牙，讲理不成，自是得求“情”，她泪眼婆娑，暗地里却使上了媚术，“姜相公三思，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怎料姜子牙无动于衷。
　　倒不是说他同玄奘一般定力惊人，能抵御妲己的魅惑之术，而是此番有备而来，有恃无恐。

　　他又换了个侩子手。
　　妲己如法炮制，又废了他的侩子手，再看向他时，眼里多了几分嘲讽，“姜子牙，虽我自觉无错，但你需我改，我也不是不能顺着你的心意改上一改。我宣布，我现在就悔改了，我既改了，你是不是就不杀我了？”
　　“痴心妄想！”
　　“既如此，我改与不改，有何区别？那我还是不悔改了，气一气你，多少能捞回些本钱，连色心都起不了的姜老头，你说是与不是？”

　　姜子牙怒极，想起之前那位的叮嘱，眼中隐隐犯了杀意，手伸进宽大的衣袖里，眼见就要拿出什么东西来。

　　风云变色。
　　妲己心内一跳，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从心底蔓延而出。

　　原本已被狐媚之术控制住的侩子手，竟高高举起了那把大刀，手起刀落，凌厉的刀刃堪堪落到她后颈，寒意森森，惊得她寒毛直竖。

　　“我佛慈悲。”
　　平静道出的四个字，好似定海神针，将汹涌的暗流牢牢定住。

　　风歇了，云开了。
　　竟是他来了。
　　不过两面之缘，他竟来救她了？

　　妲己原本砰砰直跳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她虽瞧不到他，可听得清楚，之前只觉得这人皮相好看，没想到声音也好听，好似和煦春风，叫人听着连心都暖了。
　　这么好听的声音，怎么偏偏当了和尚念了经呢。
　　真是暴殄天物。

　　“高僧？”姜子牙顿了顿，手停在衣袖里，“您怎么来了？”他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妲己，有些不安地道，“在下正要处置妖狐呢，您是出家人，法场乃是杀生之地，您是否需要回避？”

　　“你要杀她？”

　　“不杀她，又怎么对得起无辜枉死的在天之灵。”姜子牙虽言之凿凿，却生怕高僧忽然会冒出一句什么话，让他功亏一篑，“高僧您难道……”
　　“在下前来，是为道别，还请姜太师应允。”玄奘言辞虽然客气，语气却不容置喙。
　　姜子牙不想与他为敌，作了个“请”的手势，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玄奘盘腿在妲己面前坐下，微微一笑，从乾坤袖中拿出茶具，竟是慢条斯理地煮起茶来。
　　“你这是做什么？”妲己纳闷道，这人究竟是来救她的，还是来看笑话的？
　　“煮茶。”
　　“在法场煮茶？”
　　“法场不能煮茶？”
　　“以前不知道能，现在知道了。”妲己没好气道。

　　玄奘不由失笑，一丝不苟地将所有烹茶步骤走完，刚起了蟹眼的水冲撞茶叶的一瞬间，无比的清香，沁人心脾。

　　茶香宜人，纵使跪在断头台上，纵使她素日并不喜茶，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茶香带来的难得宁静。
　　“若是睡过去，这茶可要凉了。”
　　“啊？”妲己猛地睁开眼睛，惊觉自己竟不在法场了，“怎么……”
　　“偷梁换柱的小把戏罢了。”玄奘作了个手势，“请用。”
　　她眨了眨眼，端起茶杯时，还能瞧到自己手腕上被绑出来的淤痕，可见法场一事并非一场幻梦，“为何救我？”
　　“我佛慈悲。”

　　又是这句话，听着像万能借口，妲己眸光流转，“我问的可不是你佛为何救我，是你为何要救我。”
　　到底是只不懂道理的小狐狸，玄奘有些无奈，道：“先喝茶吧。”

　　茶水入口，香醇极了，一呼一吸都好像带了茶香，无处不在而又毫不发腻，叫人神清气爽，将愤懑害怕都抛到九霄云外去。她眯着眼睛细细品味了一番，想了半天，却只说得出来两个字，“好茶。”
　　“喜欢便好，就当临别赠礼罢。”
　　“临别？你要走了？”妲己忍不住笑出来，“这文雅些的，有情调些的呀，总会送点定情信物，朴实些的呢，好歹也送些儿干粮，你倒好，就给了一口茶，喝过就没了，哪能让我一直惦记着你呢？”
　　玄奘好气又好笑地摇头，“无需记挂我，你只需记住这心平气和的一刻，对修行有益。”
　　“修行不修行的，有什么所谓，修到顶天去，难道还能成为天？心平气和纵是好，大起大落也刺激。”妲己绕到玄奘身边坐下，挽住他的手，“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何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