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南野史•菊花台》sunka

10、血涩.

　　“莲西，你不用害怕，只需要一会儿，过了这会儿，痛苦就消失了……”
　　红菊走近我，脸上的微笑很美，像没有杂质的孩子。

　　她靠近我，拥抱我。
　　我闻到她身上淡漠的香气，如果她不是血族人，她该是多美好的女子！

　　脖颈上袭来一阵冰冷至极的疼痛，这种疼痛迅速溢满的全身，从心脏的某一角落扩散开来，如同红色的染料掉进水缸里慢慢的扩散，直至一缸水全都化为不能透光的朱红。

　　可我依然平静，这场景在第一个晚上就梦到过，这里本该站着的是九尾，现在却变成了我。
　　我艰难地抬起了手，只是轻轻了抚摸了红菊那微微透着血色的长发。
　　“红菊，你可以多喝点，再不喝，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那天晚上的九尾。

　　红菊的动作猛然顿住，疼痛随之消失，就像被紧绑了一天的躯体得到了突然的解脱。
　　“什么意思？”红菊白皙的脸变得愤怒而扭曲，我看见她带着赤色的瞳仁，微微地笑了笑，她抓着我的衣襟，声音轻小却透着能刺入肌体的气道。
　　我没有说话，却依然微笑着。我从衣间抽出一个小巧而精致的陶瓷瓶子，在红菊的眼前晃了晃，手上忽然少了力气，瓶子掉在了地上，发着光的液体流出来，在昏暗的菊花台中显得格外抢眼。

　　她愤怒地给了我一巴掌，她说：“你是个疯子！”
　　我被她打倒在地，嘴角渗出血液，却没有抹散我脸上的笑容。
　　她的身体开始发抖，这让我更舒畅。她指着我，却止不住指间的颤抖。
　　“这样做，你自己也会死的，我们都会死！”她靠近了抠住我的衣襟。
　　“我几时告诉过你我怕死？”我的声音并不小，却透着一些漫不经心。

　　红菊的身体抖得更厉害，她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布满了泪痕，她就像一个被摘掉面具的人，第一次将自己的面目完全暴露在空气里。却孱弱像个纤尘未然的小女孩，让人止不住为她心疼。
　　“莲西……值得么？我们已经快没有希望了，我以为可以在你这里找到希望？你为什么不肯帮我呢？……”她跪在地上质问着我，样子脱离了那个神秘高贵的红菊，语气就像孩子一样刨根问底。
　　“值得么？这本该是你自己该问自己的话。我的娘亲和歌妃都选择把命放在这里，你认为，值得么？”
　　红菊忽然说不出话来，她瞪着空洞的眼睛。然后她的指甲发出奇异的光。她站了起来，然后说：“莲西，我们一起把命留在这里，好不好？我不想我们死得太痛苦。”
　　她的眼睛是赤红色的，却充满了温柔的光。
　　我躺在地上，没有说话，因为我没有力气再说话。红菊走过来抱着我，像安抚一个受凉的孩子。
　　我感到她的指甲已经划破我的肌理，再深那么几寸，就可以触碰到我的内脏，这样子，我就再也不用去想明天的太阳是否还会升起。

　　可是明天的太阳依然会升起。

　　当她的手松开时，我感到一阵灼热喷涌而出。
　　睁开眼，红菊依然跪在我的身边，只是没有了头颅。
　　隔着一片血色，我看见一个身影，金色的发带，苍白的脸，凌乱的长发。

　　然后是门被推开的声音，朱红色的门一点点解除阳光的束缚，光线顷刻充满了整个屋子，纤尘可见，可是门外只有一个人，他走了进来。
　　金色的华服，忧郁的眼睛，高高束起的发髻。

　　他见到他，似乎轻微地吃了一惊。

　　“皇兄。”他让他的语气尽量显得平静，可是他却没有做到。
　　九尾径直从他的身旁走过去，他扶起倒在地上的我。
　　我看清楚他的脸，憔悴而苍白，黑发中竟夹有丝丝白色，像是经过了长时间体力的消耗。
　　“你以为，是什么能让你这么快明白一切，难道你以为你每天晚上做的梦，都是皇天赐予的巧合么？”他对着七夜说。
　　七夜的头忽然低下去，很快又抬了起来，这才像个王的样子。这才是两个神站在殿的中央，而我只是观摩者。
　　然后回头看我，看见我眼睛里禁不住就快落下的眼泪。
　　然后他忽然笑了，很温柔，他摸了一下我的头，说：“人人都有生死劫，你有，我也有，所以我活到了现在。”

　　“为什么，要杀了她呢……”我看了看红菊的尸体，几乎要和阳光混为一体，在空气中渐渐淡薄，是因为那种叫做“光泪”的毒药吧，她在消散中。
　　“因为她要杀你。”
　　“你不该杀他的。”我看着红菊的头颅，眼睛轻轻地睁着，嘴角有一抹笑，很纯真，像个婴儿。
　　我自她身边走过，脸色比九尾更苍白，我走到琴的旁边，拿起那个暗红色的蝙蝠坠子，我把它戴在脖子上，我忽然觉得体内又有了能量，但是这种能量却又似乎在一点一点地侵蚀着身体，使它变得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