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离奇》竹叶月

14、第 14 章

　　这次走进右边的院门后，没有再走进左边的院门，院门出去后便是一片竹林，翠绿翠绿的，时不时还散发出一阵一阵竹子特有的清香味。郭紫嫣和那黄衫的妇人在前面走着，看到有笋尖露出来后，两人便一脚踏下去，扳断后，捡起来剥掉笋衣后，便往嘴里送。两人边吃边扔，一路糟蹋着，白藤走在她们身后，心想着要止住她们，但是嘴巴却不由自主的说：“门儿，不要扳露出太多的笋，那不好吃，吃了会苦涩味，你要扳刚露出一点点尖的笋。”黄衫妇人有些愁：“那要太短了，扳不动啊。”白藤便笑着说：“没关系，我来帮你。”说完后，便自身后解下那上古神剑，出鞘后便当做铲子在那里刨土，郭紫嫣无比鄙视的在一边叹气：“暴敛天物啊，鱼肠啊鱼肠，当初你选主时为什么不选我，你看看你，现在都被某人当做刨土工具了。”白藤听着她的话，也觉得这样对神剑太不尊重，但是嘴里却冷笑着：“我给我娘子刨笋，与你有何相干，再多话今晚你也不用在这里用餐了。”黄衫妇人听他说的如此不客气，便用力的在他肩上拍了下，对郭紫嫣说：“你别听他的，这里是我家，他吃不着饭你都不会没饭吃的。”郭紫嫣听见后，朝着白藤扬了扬眉，然后得意的拉着黄衫妇人的手，两人笑闹着往竹林深处跑去。白藤看着她们跑远，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一边刨一边对着神剑道歉：“鱼肠啊鱼肠，委屈你了。”那剑仿佛是能听的懂话语，剑身忽然亮了下后，又恢复了平静。白藤便继续刨笋，成功后便起身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前方两人依然在嘻笑间，却听得天空三声雷响，白藤抬头看向天空，却见原本无云的天空不知怎得，却出现了一大片雨云，罩在前方两人的头顶上。雷声正是从雨云中传下来的，只见那雨云中间忽然劈下一道闪电，正对着黄衫妇人，他心中焦急，忙边喊边上前：“门儿，小心！”黄衫妇人听得他说话，抬头看去时，那闪电正好迎面劈了下来。站在黄衫妇人身边的郭紫嫣急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举在妇人的面前。只见那闪电劈上铜镜后竟然又返了回去，直射进云中。云中传来可怕的嚎声后，那雨云便伴着雷声快速移走了。
　　白藤上前扶住有些腿软的妇人，仔细检查着她有无受伤。郭紫嫣有些不高兴了，甩甩被闪电震的发麻的手：“喂，需要关怀的人在这里，你有点良心好不好，千方百计把我给骗过来替你娘子挡过一劫，不仅不对你这种行为向我表示道歉，反而当我不存在！你也太过份了吧。”白藤听见她的话，这才转过身来，愧疚的对她深深的鞠躬：“师姐，这次真的非常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就凭我是挡不住雷公电母一击的。”郭紫嫣听他道谢，倒也就此作罢，只是嘟囔着上面不知道会不会找她谈话，关禁闭什么的。但是那些对于白藤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门儿没有事，便一切都安好。
　　李门儿，也就是黄衫妇人，不太懂这对师姐弟的对话，不过她知道的是，自己应该是犯了什么错，要不然怎么会有天雷劈她。她有些害怕，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正要问白藤。白藤便急忙安慰：“没什么的，门儿，此事与你无关，不要害怕。”郭紫嫣在一边插嘴：“是啊，你只是代别人受罚而已。”白藤听她说此话，立刻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李门儿看看这两人，便明了了：“相公，是不是门儿害你受的罚。爹说你原本应该飞升成仙的，若不是遇见了我，你早已位列仙班了。定是玉帝恼我耽误了你，这才怪罪于我的。”白藤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才能回答妻子的问题。郭紫嫣在一点猛点头：“你说对了一大半，基本上来说他要是没有遇见你，当真是要当神仙的，但是上面也答应了他可以陪你渡完此生再飞仙也不晚。所以说他当不成神仙也怨不得你，他心中有魔障，自是他的事，你安心做你的白夫人便好了。”
　　李门儿听不懂郭紫嫣说的话，白藤便安慰她：“听不懂就对了，她说话一向颠三倒四，寻常人都听不懂的。”说完便不再理会郭紫嫣，而是引着李门儿往回去了左院屋中歇息。
　　待白藤将李门儿用睡咒入梦后，他脸色阴沉的出了院子，郭紫嫣还在大堂的院中看水缸中的兰花。他走上前去，一把扯过郭紫嫣，阴狠的对她说：“谁让你同她说那么多的！”郭紫嫣眨眨眼，盯着白藤看了会：“师弟，你印堂发黑，看来入魔又深了些。”白藤冷冷一笑：“我入不入魔不关你的事，今天的事我谢谢你，但是以后还请你不要再踏进这个院子。好歹我们出自一个师门，我给你个面子，立刻从这院中出去。”郭紫嫣看着白藤，指了指着院中的一切：“这院中除了你我，已经没有活人了，你还要在这里沉迷到什么时候。”白藤手结出一个咒术，冲着郭紫嫣便打了过去：“与你无关，立刻从这里出去！”郭紫嫣躲过咒术后，飞身上墙，眼神悲怜的看着白藤：“师弟，你醒醒吧，三个月前匈奴人入侵，李府上下全都被杀了，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我知道你自责当时在师门无法赶回来，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没有办法再挽回了。”白藤听见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他紧张的回过头来，李门儿正倚在门口泪流满面：“原本，我每晚做的不是恶梦，那是真实的。相公你为了救我，为了救李府，才入了魔。门儿何得何能，误了相公，门儿满身罪孽。”说话间，李门儿的身形便如烟般散开。白藤大叫一声“不！”上前想留住李门儿，可烟雾又哪里用手可以抓住。
　　白藤凄惨的嚎叫后，转身红着眼看向依然站在墙头没有走的郭紫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郭紫嫣紧闭双眼：“你入魔太深，她若留在你身边，一旦魂飞魄散，便永远也投不了胎了。你这般固执，只会害人害己。况且，你为了她一人，留住的是整个李府三十二条魂魄。”白藤大叫：“我愿意！她若投了胎去，这世上便再也没了李门儿这个人了，投胎转世而有的只会是另一个人，她就再也不是我的门儿了！你知不知道！”说完这话，他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郭紫嫣站在墙头说：“我怎么会不知道，投胎而成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前世与后世，终究会连魂魄也改变的。”说完后，她飞身离去。
　　白藤在那里看着周围的景色又恢复了后，郭紫嫣正立在他面前，手中还拿着那棋子，淡然的看着他：“想起来了，师弟。”白藤的头很疼，他脑中有无数的场景交错，他抓住郭紫嫣的一只手：“我到底是谁？白藤又是谁？”郭紫嫣慈悲的看着他：“你是白藤，白藤就是你。”他又问：“那师叔是谁？李门儿的丈夫又是谁？”郭紫嫣再答：“师叔是你，李门儿的丈夫也是你。”白藤不相信的摇摇头：“你胡说，我师叔明明就在教中，我出来时他还同我打招呼，让我来李府。”郭紫嫣袖口抽出一面铜镜，递到他面前，镜中有花朵翻滚，散去后便是李府的左院……
　　郭紫嫣离开后，白藤在院中发了一晚的疯，整个李府随着李门儿的散去，那些依着她活着的孤魂们也散了去。第二日，太阳升起又落下，白藤坐在左院的地上，听着风铃响个不停。一只蜻蜓飞过他的眼前，他眼珠转了下。那只蜻蜓没有离开，仿佛是看出他没有威胁，便停在了他曲起的膝上。他伸手捉住蜻蜓后，忽然笑了下：“整个李府都死了，你是从哪里进来的？”他看着随着天色暗下也渐渐看不清的屋子，手指对着蜻蜓点了一下：“你可愿替我守着这李府，门儿不在了，我便也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了。我要去找她，你帮我守着这里，我去带她回家。”话说完后，他将蜻蜓放开去，那蜻蜓便朝着屋中飞去，落地后是个小丫环，正是春风的模样。春风化作人型后，便对着白藤远去的背影跪拜，从此李府便由着小妖守护着。
　　几十年后，老去的白藤来到李府，将怀中的鱼肠剑取了出来，插在院中水缸里的兰花上：“门儿，我是个真正的大笨蛋，这么多年才想起来，你怎么会舍得离开我，你说那些话，在我眼前消散，只是为了让我重新修炼，飞升成仙。可是没有你，做神仙又有什么意义。门儿，这些年来你一直藏在鱼肠剑中，现在我将你的魂取出附在这兰花上，春风在这里守着你，你好好的修行，终有一天你定会恢复肉身的。”他说话间便将全身的真气都运进了兰花中，自己却越来越憔悴。忽然有纱裙从眼前经过，他抬眼时正是郭紫嫣站在他面前。他淡笑着：“是你啊，师姐，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都没变啊。”郭紫嫣叹气：“你若是好好修炼，也该是不会变的。只是你情根太深，误了自己。”白藤摇头：“我不悔，我只是担心门儿以后要是恢复了肉身，没有我在身边，她要怎么办。”郭紫嫣咬咬牙：“你放心，她没嫁给你之前，也活的好好的。没有你，她照样会活的很好。你还是为自己发发愁吧，你先前入了魔障，现在又改了天命，还将自己一身修为都送与了兰花，你这般模样哪里抵的住天遣。”正说着，雨云便过来了，郭紫嫣无法阻挠，只得闪去一边，白藤闭眼间那闪电便打了下来。闪电后，那老去的白藤已不见，只余一个婴孩在地上胡乱的哭着。空中有白衫者降下，抱起婴孩，看向郭紫嫣：“师姐，我带师弟回教中。”郭紫嫣点点头。
　　于是，那小小婴孩便慢慢长大，几岁后有小蜻蜓飞到他面前嗡嗡的叫着：“李门儿”，他不懂，只在那里捉着蜻蜓玩耍，蜻蜓无耐飞走后，又几年，当年的孩童成少年，一日到教中后山时，在一个封印着的门后看见了他的师叔，那师叔隔着门与他说着许多话，教他法术。他很喜欢师叔，但是转过身来，他却从来不记得师叔到底长什么样子。那个门的后面其实哪里有师叔，有的是一面铜镜，正是郭紫嫣原先藏在袖中的铜镜，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放大后里面的倒影可以与人对话。
　　蜻蜓求得郭紫嫣帮忙后，便回来一心一意的服侍刚修炼的李门儿。无奈兰花太娇贵，二十多年的修炼对它来说，只是过去了二十多天，当长大的白藤下山后，蜻蜓只能自己幻化出法术，助着兰花幻影一现。
　　白藤知道事情的起因，过程，结果后，看着郭紫嫣良久的没有发一言，而后取下背后的鱼肠剑，扔在了地上，四处找兰花，但大堂的院中早已没了那水缸。他大叫着春风的名字，蜻蜓也没有出来。郭紫嫣凉凉的说：“别叫了，她们去深山修炼了，人间污七八糟的东西太多，她们本来修行就慢，在这里就更慢了。去了那里才能安心潜修。你也是一样，回教中把东西收拾收拾，我明天送你去那里。”白藤听见后，立刻喜气洋洋的往外跑。
　　跑出门没多远，便看见那县官，师爷领着一群衙役站在街角，正在往这边看。见他跑出来后，连忙唤他。他心中高兴，连续带着对他们也客气了起来：“府中妖怪已除，可以安心住人了。但是我想把这块地买下来。”县官连连点头，妖怪是除了，但是也没人敢住在那里，现在有人肯买地，自然是赶紧卖的好。白藤便止住回教的步伐，同县官一起办了置屋的手续，而后便回教整理行李。掌门在他屋里等着他，见他来后把鱼肠剑又递给了他：“仔细收好了，下次可别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丢了，年纪一大把了还丢三落四的，师弟。”白藤开心的笑笑，那鹤发童颜的掌门，也在那里对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