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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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让人产生无限想象和憧憬的词。
越是靠近那里，身边的他越是不可思议的安静下来。他告诉我，那里的人只亲切的管它叫「城」，地图上的名字毫无意义，只有这个词才真正体现了它的灵魂。
这样称呼它的人，念着这个词的同时自己也变成了「城」的一部分。血脉里流通的异乎寻常的欲望与它相连，那是一种近乎思乡的牵引，他们终究将浪荡飘零的根扎在那里，无数个夜里，午夜梦回。
午后灼热的日光肆意倾洒在空阔的街道上，耀眼无人。路边几棵稀稀拉拉的棕榈，深绿色的厚重叶子好像静止一般遇风不动，更衬得上面碧蓝的天空广阔无垠。拉斯维加斯的金黄沙漠。
暖风惬意的吹着，和TOSHIYA俏皮微曲的亚麻色发梢一样令人愉悦。
“小子，少在那里臭美！对着提款机照face这种事只有你做得出来！”
“啊哈哈～”TOSHIYA转身对来人哈拉，“薰啊，我今天运气很好哦！”
“运气再好也没用，赢多少就马上被你花掉多少。”那人略带苛责的瞟了一眼TOSHIYA身后的提款机，刚才一分钱也没提出来。
TOSHIYA干笑着，招呼停好车走过来的DIE。“现在这位帅哥才是我的金主哦～薰，”TOSHIYA勾着DIE的脖子说，“他叫DIE，不错的名字吧？”
DIE有些褪色的红发被暖风吹开。“新来的？”叫薰的男人偏头打量DIE。照面的同时DIE意识到薰穿着相比自己和TOSHIYA身上的T恤正式很多的衬衣，熨烫服帖的整洁质料衬得他鼻梁和下巴的线条更加出众，细冷的眼眸含着狐疑。他这类型的男人警觉性很高。
冷不防又被TOSHIYA从口袋里抽走之前从肖那里赢来的钞票。“呐薰，”TOSHIYA甜笑着把钞票塞给薰，“帮我们多换一点啊。”
“你可别上我的桌子玩。”薰冷漠的转身，话倒没停，“对了，你有没有看见京？他没跟你一起吗？”
“哎？没有哎……”三三两两的跟上去，“是不是又被布丁大叔抓去看店啦？要不就睡死在哪台老虎机前面了吧。”
“老虎机……那东西有这么好玩吗||||”
“嘿嘿，老虎机可比人大方多了啊～”
标着CASINO的大门除了大白天就霓虹闪烁之外从外面看上去并不如DIE想象中豪华，不过走进里面，巨大的场地和几百台桌子前攒动的人头就不得不说非常壮观了。这里是L市最大的一家赌场，换筹码的过程中DIE得知薰是在这里工作，他把五颜六色的几叠筹码哗啦啦丢给TOSHIYA以后便径自离开了。
TOSHIYA跟吧台的金发女郎搭讪了几句，要了两杯调酒，就开始带着DIE到处逛。有些年头的室内，装潢都没怎么翻新过的样子，还是七十年代的风格。空气里弥漫着烟灰和萨克斯的蓝调音乐。只有赌桌和赌具是新的。不过来这里的人注意力明显都只放在赌博上，其他的并不怎么在意。
因为DIE不是很会赌，开始TOSHIYA便带着他走过各种类型的一张张赌桌，一边玩一边向DIE解释游戏的规则。DIE惊讶于TOSHIYA的运气真的很好，不论是骰子、轮盘、扑克、牌九，他玩起来都明显赢的比输的多很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认为DIE作为初学者的赌运正渐渐用尽，TOSHIYA下的注都不算太大，再没有像之前在肖那里那样惊心动魄。
一圈走下来他们手里的筹码已经翻了一倍，于是TOSHIYA把筹码分了一半，跟DIE分头各自去玩。
赌场里的时间不分昼夜，只有筹码紧张的啪啦声、欢呼和叹息声此起彼伏，被悠扬的萨克斯风旋绕回转着，漫漫无尽头。不知过了多久，有点疲倦的DIE经过一张挤着很多人正在玩Black Jack的桌子，忽然眼前一亮。
是薰。
DIE透过人群看见穿着黑色制服的薰，正在赌桌后面发牌。原先的白衬衣外面加穿黑色修身西装制服，明明是和赌场里其他发牌员一样的标准装束，却特别能够衬托出薰的气质，双肩和五官的轮廓更显纤巧。DIE挤进去，看见薰发牌的手优雅的滑过绿丝绒桌面，DIE这才注意到薰苍白的手背上纹了许多青黑色的文身，一直向上延伸直到被衬衣袖口盖住，不长的手指短短的指甲前端涂了黑色指甲油，倒令人产生一种妖异的感觉。
牌已经发了三轮，赌桌前坐着的几名男女纷纷陷入沉思，坐庄的薰面前也开着三张明牌，点数总和是10点。不一会儿闲家们有的加注，有的摇手，有的叩桌叫牌。薰又发了一轮给叫牌者之后，用食指和中指夹起最后给自己的那张牌，流畅的掀开——黑桃J。
他微笑着耸了耸肩：“Twenty one, so sorry.”语气和动作都极为优雅，薄唇抿起的笑意则叫人难忘。赌客们看着被收走的筹码只能无奈叹息。
正巧一名赌客离去，DIE便坐上了空位。“哦？”薰看见他，一扫之前几乎不看DIE一眼的冷漠，反而浅笑着望住他，手指灵巧的洗牌。是否职业笑容？DIE无从得知。
然而DIE之前输赢参半的运气从此时开始急转直下，几乎没有赢过。薰这桌的底注本来就大，几次下来在薰含着微妙笑意的注视下DIE面前的筹码已经去掉了大半。
“咦？DIE你在这里啊，”正考虑着要不要收手，背后传来TOSHIYA的声音，他似乎玩得挺欢乐，“哎呀，你的状态好像不好哦。”容光焕发的TOSHIYA走近桌子，看看薰，又看看DIE面前的筹码，DIE注意到薰本来就有些冷的眼神开始瞪TOSHIYA。
见DIE旁边的座位空了，TOSHIYA无视薰越来越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开心的坐下来，马上变成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大概是被薰在桌子底下狠踢了一脚。
“好嘛……”TOSHIYA灰溜溜的又站起来，转到DIE身后，吊儿郎当的撑在椅背上。薰又开始发牌，发完后DIE面前两张明牌一张暗牌加起来的点数是16，坐庄的薰三张明牌是12点，这一轮其他玩家保守选择都没有叫牌。“听我的，再叫。”TOSHIYA凑近DIE说。
轻扣一下桌面后，薰推过来一张牌。然后庄家开牌19点，其他玩家纷纷叹息。TOSHIYA还是那样笑眯眯的伸手去移那张牌，翻开，方块4！加起来只比庄家大1点但已经是桌面上最大的牌了——险胜一局。
还真是有幸运女神垂青啊！DIE不觉惊叹。薰还是以那副不动声色的表情推来筹码，但扫过TOSHIYA的视线愈加冰冷。TOSHIYA站起来拍拍DIE的肩膀，调笑了一句“你少在这黑寡妇的桌上玩啊，当心倾家荡产哦”就潇洒的走开了。
黑寡妇？DIE憋着不敢笑出来。
TOSHIYA走后DIE又一连输了好几把。收手从赌场大门出来时夜已深了，夜里转凉的街道上还是没有什么人，只有黑色的风穿过。对这座「城」里的赌徒来说，漫漫长夜机遇的转轮还远未到停歇的时候吧？无尽的欲望洪流，真正的不夜城。孑然一身的DIE回到车子上，没看见TOSHIYA，也许那个可爱的幸运儿现在正玩得兴致高昂。DIE点了根烟，独自靠在驾驶座上，不免又想起后备箱里的“秘密”。
他吐了几个烟圈，打开驾驶座前方的置物箱，那里面一直放着一把柯尔特蟒蛇型左轮，DIE从朋友那里搞来的东西。枪支对男人总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有时甚至可以等同于对情人的需求。过去DIE带着它在曼哈顿四处转悠时就想过，哪天要是真被珍妮逼急了他就拉开保险栓给上自己一枪，让那女人他妈的哭死去吧。
应该在那里的东西这会儿却不在那里——DIE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空无一物的储物箱，心里开始慌。漫无头绪的心跳声中他突然警觉车后有动静，猛地转身。“DIE你出来啦，太好了！快来帮我搬东西～”原来是TOSHIYA扒在车门上，他不知从那儿搞了根头巾绑在头上，这模样倒也挺帅。
“哎？你在找这个吗？”TOSHIYA把手里的柯尔特递还给DIE，“我借来用下，兄弟你不会介意吧？”
“呃……你借去干嘛了？”
“打劫啊！”
“什么？？？”DIE诧异于事态的发展，只见TOSHIYA开始一箱一箱的往车上搬东西。啤酒，零食，卫生纸，洗发精……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打劫哪里了呀？”DIE哭笑不得。
“便利店～”
“那他是？”DIE指指TOSHIYA身后的小个子。
“他呀，”TOSHIYA瞄瞄那小子，一双桃花眼笑弯成月牙，“他是人质！”
啥…你抢劫个小小的便利店还需要绑人质！？DIE彻底无力。
“别听他瞎说，”小个子走过来，鸭舌帽下乱翘的金发，“我是京。”他近看年龄还是有点不明显，大大的黑色瞳仁，像是属于少年的可爱单纯，淡眉却显出有些暴戾的老练表情，下巴上还蓄了点淡须。白色T恤袖子被卷起来，光着的膀子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文身，那程度比薰犹过之而无不及。
“哦，DIE。”DIE叼着烟，也递给京一根。
“你们两个就准备站在那里聊天啦？快点过来帮忙啦！”TOSHIYA扛着大箱子。
“自己动手，哪有叫人质帮忙的！”你刚才不是说你不是人质吗＝－
“哼哼人质敢不听劫匪的话，”TOSHIYA恶笑，“小心我□□你！”
“滚！你就一个人要怎么□□我啊白痴！”京一脚踩在TOSHIYA身上。
好吧他们俩不是在插科打诨，京确实被TOSHIYA抢了。那是在半小时前，深夜的便利店——
那时京正站在收银台后面拉低了帽檐痛苦的与睡神搏斗，其实他根本就不想搏斗，只想早早弃械投降。而徘徊在一排排整齐的货架中间踌躇了将近半个钟头的男人，背影虽然好像有点熟悉，京也根本懒得搭理。想顺手牵羊就赶快拿了滚吧！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想。
鸭舌帽下翘着不服贴金发的脑袋好像小鸡啄米跌跌冲冲。“再睡就要撞到柜台了哦。”带着几分调笑，现在想来其实是努力忍笑的声音。京掀开眼皮，没看那人，只是消极的盯着面前的柜台等男人把商品放上来。一支草莓味的棒棒糖慢慢伸到京面前，“多少钱？”
我靠你转了半天就为了一根棒棒糖！？“25美分。”京恶狠狠的说，眼前的棒棒糖快被猫眼死光烧出一个洞来。
接过一张皱巴巴的钞票，旋开收银机的钥匙，京不很熟练的操作着。输入商品代码，确认，底下存钱的小抽屉“叮”的一声弹出来。京在几个乱七八糟的分格里寻找着找零，因为不熟练，难免有点紧张，所以当耳边响起久违的金属类喀嚓声时，京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好了，接下来该找我钱了，”怎么听都越来越熟悉的声音，“要全～部～找出来哦！”男人含笑的嘴角肆意上扬。
京闻言终于抬起头，正对上男人手中洞黑的柯尔特枪口。在那泛着漂亮金属光泽的九毫米黑洞近乎嚣张的注视下，京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他妈的够亡命之徒，抢劫连个脸罩都不戴！
然后他越过柜台一把揪住绑着头巾的男人的领口：“妈的TOSHIYA你找死啊！！老子当年抢银行的时候你还在红灯区跳艳舞呢！！！”
——这就是TOSHIYA首次抢劫便利店的始末。
“京你好过份，人家在你面前晃了那么久，你居然都没认出来。”
“你谁啊！我现在只认识周公！”说完又打了个哈欠，香烟掉了。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DIE总算从这个闻所未闻闹剧似的抢劫故事中反应过来，“你是帮人家看店吧？就这么被这小子抢了…”而且看这情形大有帮TOSHIYA一起销赃的意思，搞不好还帮TOSHIYA多运了些东西出来（不是多运了些，根本就是怂恿他抢了个精光＝－）“是不是太对不起那个布丁大叔了啊？”
“哼！那老头活该！看他下次再敢叫我看店，都跟他说了那个东西我用不来！”
“京你是说这个吧？”DIE正想着是什么东西，就见TOSHIYA把整个收银机也搬上来，“你到底不小心碰了哪里让它锁住的啊？打不开…”
这下DIE叼着的香烟也掉了。
黑色的美洲豹在无人的夜路上横行，TOSHIYA指起路来根本就是乱七八糟，后座的京则早已将身体放倒猫咪似的蜷着，大有今晚找不到地就直接睡死在车里的架势。感觉已经在同一个地方转了不止三圈之后，DIE也决定放弃，不再对TOSHIYA指的方向提出任何疑议。大不了汽油跑光了停哪儿是哪儿随便在车里窝一夜，DIE想，到时候怨天怨地的反而会是TOSHIYA。
“你怎么跑去抢便利店，钱呢？”DIE随口问。
“哎哟，被娘们玩光啦！记得那个吧台的小妞吗，那两杯酒可不是一般的花钱啊！”TOSHIYA笑得一脸偷腥。
“哎呀！京你干嘛用卫生纸砸我！”
“靠，这个是护垫啊，抢这玩意有毛用啊！”TOSHIYA抓着从后座袭来的柔软物体花花绿绿的包装抓狂。
DIE瞟了一眼后视镜，后座里那撮因缺乏光线而黯淡的金毛仍不动声色的伏在角落，鸡飞狗跳的只有TOSHIYA一人。京……KYO…？DIE想起之前TOSHIYA那句独创的骂人话，这么说这小子就是TOSHIYA说的比较喜欢的人了？
“啊啊DIE是这里是这里！到了到了！刹车啊！”旁边的TOSHIYA突然叫得像发现新大陆，就差没掐DIE脖子。
DIE一个惊天动地的急刹车后…估计后座的京都给滚下来了。然后，无语。
TOSHIYA宝贝，这地方半小时前就来过|||||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廉价公寓，夜里看起来就是一片黑，只有廊灯白晃晃的。走在无人的过道上甚至可以猜想到那一扇扇门背后的房间简陋得只有过夜用的钢丝床和几把椅子，毫无个性可言。一行人跟着TOSHIYA爬上四楼，迎面却见过道尽头的单元前站了两个人影，亦是晚归，其中一人的背影DIE觉得熟悉，TOSHIYA则暗叫不好。
那两人已经转头看见了他们，于是TOSHIYA只得干笑着打招呼：“薰，SHINYA，你们俩下班啦？”
转过身来的薰身上仍穿着赌场里的黑色修身西装制服，他身后的人和他同样打扮，只不过没有系领带，改挽了个领结。那人很瘦，比薰还要瘦，远看搞不好会被误认成女孩子。浅金色碎发下一张感觉秀气的脸，身材也是散发着少年似的纤细味道。之前DIE在赌场里没见过他，否则便不会断言那一身制服只有薰穿起来最好看。
总之那两人站在廊灯下的画面很是养眼。只不过线条过分纤细犀利，甚至有点神经质，衬极了这后半夜没有半点温感的廊灯薄光，将浓浓的夜色撕裂。
“混帐小子，”薰果然一个眼刀剜过来，开始找TOSHIYA算帐，“跟你说了别上我桌子玩，你找死啊！”
薰身后的那人则轻轻一笑：“TOSHIYA下次去我桌上玩吧，轮盘你不喜欢么？”与语义里的温软不同，那人嘴角翘起的弧度竟有一些邪气的恶质，与整体单纯的表情极度违和。
“哈…SHINYA，算了啦，我不太习惯无烟区。”
错觉吗，DIE觉得TOSHIYA对这个叫SHINYA的有些忌惮。
“少在那里打哈哈！”薰几步走过来一把揪起TOSHIYA衣领，“用你那猪脑袋给我记清楚了！不许上我的桌，否则下次断手断脚出人命我可保不了你！”
“为什么会断手断脚出人命？”DIE不解的发问，“薰那桌不允许赢的吗？”像有些□□片里演的那样，赢了以后一出赌场门就会被拖到暗巷里砍手砍脚不给赌金？？
“你……”薰看向DIE，眼神逐渐无力，“不会真的相信他那套什么幸运女神眷顾的鬼话吧？”
“咦？”
不是幸运女神……那是什么？
TOSHIYIA一直赢的啊……难道…
“出千啊！！”薰方才抓在TOSHIYA衣领有些松懈的左手一下子更加重了力道，狠狠把TOSHIYA揪过来，“这小子就是个诈骗犯啊！”
“咳、薰…别……你这样现在就会出人命了、…”
“你小子早死早安生！”
看着TOSHIYA在薰的魔爪下拼命挣扎的模样，DIE突然有一种……幻灭的感觉。（笑）
“薰…咳、可是薰你怎么会在这里？不会特地来跟我算帐的吧？”TOSHIYA企图转移话题。
“薰送我回来，”SHINYA淡淡回答，“晚了，不安全。”
“……反了吧？”TOSHIYA无限冷汗。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指指薰和SHINYA，“你们，下班了。”
然后他看看手表：“现在，三点多了…”DIE有些讶异TOSHIYA这吊儿郎当的德性居然有带腕表的习惯。
然后他又指指DIE，“DIE有车……”
众人被他几句话弄得莫名其妙之际，TOSHIYA突然露出蜜糖般甜腻的漂亮笑容：“我们去看日出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 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