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AL BELIEVER》Heart

1、1. 幸运儿

　　穿越沙漠的长途旅程，要有一个善解人意的搭车者做伴，才不至于太容易疲倦。
　　收音机发出断续干扰的沙沙声，DIE瞥了一眼反光镜，身边十分钟前搭便车上来的男孩，随着电台低哑的男声若有似无的哼着曲调，纤巧的侧脸怎么看都是在普通旅行者的可爱程度之上。叫做TOSHIYA的男孩抱着胳膊惬意的望着前方单调重复的沙尘道路，亚麻色的短发卷得有些乱，那神气看上去就好像休假回家似的愉悦轻松。
　　“你不是第一次去L市吧？”DIE估摸着说。
　　“嗯~要我给你做向导吗？”
　　“咦？”
　　“你不是那里的人吧，我都没有见过你。”
　　真的是这样小的都市吗……DIE心里想。之前他是载着后车厢里的“秘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才冲动的想去L市碰碰运气。就好像自杀者的眼前只有悬崖一条路，多少有点走投无路的味道。但是DIE不会意识到。热情，他只是需要一腔热情好冲昏头脑，追求什么或向往着某地的强烈欲望，无暇去想那些烦恼的事。
　　可这一路上荒沙白日，毛玻璃一样厚重的风都快要把DIE最初的激情吹灭，变得昏昏欲睡。好在这时候他遇见了TOSHIYA，站在尘土飞扬的公路边这男孩微黄的发梢是一片同色天地间唯一让人不觉厌倦的轻盈风景，身上清爽的白色T恤衫，正中间印着沙漠里真正安静的晴朗天空，右下角绽放着一朵火红的玫瑰，比DIE褪了色的红发还要惹眼。
　　看见他自由飞翘的头发DIE才想起来，这风本是这样不羁的。
　　“你是从哪里来的，洛杉矶？芝加哥？”TOSHIYA此时也庆幸着自己搭上的不是什么无聊老头的破烂货车，二手车陈旧却越发柔软舒适的座位，自称DIE的车主跟自己年龄相仿，一张日本人的脸孔竟有着比美国人更加热烈深刻的轮廓，富有感染力的表情，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好亲近，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有眼缘吧。
　　“曼哈顿。”DIE回答说。
　　TOSHIYA吹了一声口哨，“看起来不适合你啊……”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DIE，“还是风之城比较相配……哎，你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跑路出来的吧？”TOSHIYA瞄了一眼DIE手侧的纹身，问话间流露出来的笑意完全没有害怕遇上亡命之徒的模样，反倒像多少期待着那种危险的刺激。
　　DIE笑喷，“抱歉，我只是比较落魄了一点。”不过这孩子的第六感，怎么说……还挺敏锐的。
　　车子有些颠簸的行驶在西行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话题松散却也愉快。沙漠里的道路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孤寂，偶尔也有经过的同行车辆，敞蓬车上载着同样去西部找乐子的年轻人，天还没暗就早早开了酒瓶，泡沫一般肆无忌惮的漫溢着狂欢气氛。
　　“嘿，这小妞真不错！停下来跟我们一起玩玩吧！”喝得烂醉的白人男子们朝TOSHIYA吹着口哨。
　　他精致的侧脸柔美唇线确实像女孩儿一样漂亮，对着窗外狠狠竖起中指的模样却有着女孩不可能有的放肆，轻狂叛逆的性感。DIE看在眼里，心想果然是火爆美人比名媛淑女更有魅力。
　　“你刚刚骂什么？FUCK Q？”DIE问。（喔喔GRIEF来了XDDD）
　　“哎呀我英文很烂，骂人的话只会这个词。”TOSHIYA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又不爽的噘起嘴来，“可是这么骂讨厌的人总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占便宜似的，所以就换成比较喜欢的名字啦！”
　　那个被他随便换上去的名字主人，听见不知作何感想？DIE无语望天。可是骂人话又有什么难？即使只能用这么一个词……“看我的。”DIE说着踩下油门，车子加速扬起沙尘，超过方才那辆黄色敞篷时DIE转身探出头去：
　　“FUCK YOU FUCKING FUCKER！！”（拜托这不是脏话教学啦＝＝）
　　“啊哈哈哈～你真强！”TOSHIYA笑倒在DIE身上。
　　他亚麻色的头发蹭在DIE脖子里，和想象中一样蜂蜜细软的触感。
　　“啊！我也想到了一句，”TOSHIYA突然直起身：“FUCK YOU DIE～！”
　　“我该觉得荣幸吗～”DIE咧嘴。
　　没有营养的对白，无聊却也乐在其中。闹够了后TOSHIYA靠在副驾驶座里，望着前方血红的落日，挡风玻璃蒙满灰尘，整个视界都迷漾在梦一样的红色里。
　　“这歌真好听……加州旅店。”TOSHIYA呢喃似的说。
　　“嗯，EAGLES再也写不出的作品……”DIE说，“是被附身了吧，写的时候…”就像阿兰胡埃斯协奏曲，后者是聆听到了上苍的悲悯，前者则是恶魔的耳语。
　　“呵呵，我喜欢这种说法~比什么象征意义的瞎扯蛋好得多，”TOSHIYA映在红光里的脸孔像是有点醉，“也许唐•亨利真是遇见了他的蒂芬妮，被魔女领去过某个地方……而不是什么戒毒所或精神病院。”
　　他的说法有失偏颇，然而依言试想却显得那歌更加神秘纯粹，美得毫不落俗了。“那地方……是梦里才有的吧。”DIE感叹道。
　　“通常意义上，那叫做误入歧途。”TOSHIYA笑。
　　“为了不令我也误入歧途…”DIE单手扶着方向盘，“这个方向对吗？还要走多久能到？”
　　“朝着落日的方向一直走，快到了…”渐沉的夕阳染上暮色，TOSHIYA的声音也好像有些倦了，“不过今晚还是先找个地方过夜吧。沙漠里的夜，会冻死人的。”
　　“好。”
　　收音机里清冷的吉他坠下最后一个音符，枕在靠背里的TOSHIYA猫咪似的朝DIE转过脸来，弯曲的发梢被懒懒的压在脸庞底下，昏沉光线里陶醉的色泽。
　　“我们要去的，会是个比加州旅店更加奇妙的地方。”他闪烁着黑眼睛说。
　　是吗？那么我拭目以待。

　　投宿的地方是一处无名小镇上的简陋旅馆，低矮的木建筑很有些西部的味道。摇晃着煤油灯的昏暗门廊，一瞬间DIE还真以为自己来到了加州旅店，若不是TOSHIYA用笑容宽慰他，这还不是他口中与加州旅店媲美的L市呢。
　　两人在不大的餐厅里简单填了填肚子。沙漠里的旅馆没有什么客人，只有靠近楼梯口的那桌坐着几个牛仔打扮的大叔，正在玩牌。
　　“东洋BOY，也一起来玩吗？”走近他们时其中一个很像墨西哥人的大叔问了一句，阴郁的视线扫过TOSHIYA。
　　TOSHIYA拉拉DIE。“这个……我不太会。”DIE窘迫的说。想去L市碰运气却不会玩赌博，有点说不过去。
　　TOSHIYA倒不在意，拾起桌子上的两颗骰子，在手里轻松的掷着：“可以玩这个嘛，买大小，很简单的！”
　　“不过我没钱，你有多少？”TOSHIYA问DIE。
　　“三百美金吧。”
　　“足够了~”TOSHIYA很开心的拉着DIE坐下来。跟牛仔们表明意思后，坐在中间的墨西哥大叔点点头，找来小碗摇骰做庄。TOSHIYA转头冲DIE甜甜一笑：“押吧！”
　　“什么…全部？！？！”DIE有些汗颜。
　　“不会赌博的人赌运都很好，这时候不玩点大的将来会后悔，”TOSHIYA不由分说的抽过DIE手中的钞票，“大还是小？”
　　“可是……”要是输了怎么办？
　　“大还是小啦？”
　　“……大！”DIE豁出去了。
　　“你当是女人啊，越大越好。”TOSHIYA讪笑。
　　“哦……那小。”DIE明显已经慌得被TOSHIYA牵着鼻子走。
　　骰子哗啦啦的声音拨弄着人心，这就是赌博的巨大魅力，孤注一掷的人更觉得神魂颠倒。其他几个牛仔纷纷押定赌注后，DIE屏息着等待开盅。“等一下！”TOSHIYA突然按住大叔准备揭碗的手。
　　“既然你都已经把全副家当押在这里了，光是赌大小怎么配得上你的勇气呢？”TOSHIYA对DIE说。DIE这才意识到他那种变幻不定的诱惑力其实一直都是游走在危险的边缘，可事到如今局面已经不受DIE的控制了。
　　“一…二…六……”TOSHIYA慢慢向众人打出手势，说话时诱惑的笑意变得更深，“我们押数字。全部猜中就算我们满贯，当然，猜错一个的话，不论大小…”
　　他赌桌上的英文还是不错的嘛……这个不是重点！惊愕后的一片哗然中，DIE几乎要去揪TOSHIYA的衣领，“你疯了！这样赢的几率太小了！还没到L市我就会变得身无分文！”
　　“呵呵…不会啦，我会让你赚足赌本到达那里的~”
　　怎么赚，去偷？去抢？悲哀的是DIE发觉面对TOSHIYA的笑容他根本发不出火来。
　　“有意思。”被叫做肖的墨西哥大叔咬着烟咧嘴笑了一下，仔细看他笑起来的样子其实有几分孩童纯真的味道。“好！我跟你赌，”大叔拢了拢扎向脑后的鬈发，拿出一只精致的随身酒壶放在桌子上，“输掉的人还要罚下这壶酒，如何？”
　　“谢了~输掉的话你还会请我喝酒，大叔你人真不错。”TOSHIYA愈发笑得没心没肺。
　　“喂…你有没有把握啊？”虽然想着不可能，DIE还是忍不住小声问。
　　“安啦，幸运女神爱恋我～从来就不舍得我输的呢！”
　　随便你怎么说啊，反正又不是你的钱……DIE沮丧的想。对了，他一个人赶路怎么可能没钱？好像一开始就被讹诈……（DIE哥你好迟钝啊~）
　　然而接下来开盅的一瞬间——不止是DIE，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看着TOSHIYA乐呵呵的拢过钞票，抽出几张买酒请牛仔们喝……这场不可思议的赌局由此演变成毫无节制的酗酒与狂欢。雀跃在人群中的TOSHIYA甚至还亲昵的拉着肖一起跳舞。他欢快的声音撞击在天花板上，仿佛在这老旧的旅馆里点起了久未燃烧的节日炉火，生气勃勃的照亮沙漠里空寂冷陌的夜。
　　DIE心想，也许，他真的是个幸运儿。

　　隔天依然坐上88年产的二手美洲豹，EAGLES的歌从加州旅店唱到Witchy Woman，耀眼的白色阳光难忘神奇的夜晚。
　　身边的他确信着命运，因此浅笑洋溢。黑色墨镜底下习惯被宠溺似的轻率甜度。他晃了晃肖最后送给他的那只银色随身酒壶，把它丢给DIE。
　　只是出发时昨晚一起赌钱的大叔告诉他们其实他们来的方向已经过了L市数十公里远，DIE才知道TOSHIYA还是个大路痴这一事实。
　　看来，幸运女神偶尔也会三心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