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殇(已完结)》老历

34、第三章(2)

　　民间一直传说着，慈禧自打当了皇太后，每到整寿的时候，就会遭难；她四十岁的时候儿子死了。五十岁的时候中法战争。
　　今年，六十了！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祸事————嘿！还真不真不禁念叨，七月份刚开始的时候：中日宣战了！
　　这件事并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年初的时候，朝鲜爆发了东学党农名起义，应朝鲜国王的要求，中国出兵镇压。而日本也难出了一八八五年与中方签订的《天津会议专条》一同派兵进了朝鲜，美其名曰：“保护在朝日本侨民。”可是明眼人一看就清楚，日本这么一派兵肯定会出妖蛾子。果不其然，起义镇压下去之后，两国正商量这撤军时。日本竟无理拒绝了，并向在朝清军挑衅。
　　载湉听了这个消息，顿时是火冒三丈，竟连懿旨都没请就要向日本宣战。
　　可当时就被翁同和给劝住了：“皇上还是先请太后懿旨吧！”
　　“ 朕……！”他的眼睛冒出了火，青筋都暴起来了。
　　翁同和从未见过皇上这样暴怒过，但他还是劝：“对日宣战，此等大事还是先请太后的懿旨吧！”
　　翁同和把说话的重音全放在了“此等大事”上。————大事，他还不能做主！
　　载湉明白了，自己还是个傀儡，那些大臣根本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要他们听自己的，必须把慈禧这座大山给搬出来，压住他们！
　　可是她会与自己站在一起么？他不禁在自己的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不知道什么时候，储秀宫里进了几株娇艳欲滴的牡丹，它们给这座沉闷的宫殿增添了几许鲜亮，叫人看的赏心悦目。
　　慈禧拿着玉瓷小碗从从容容地给花儿们浇着水，根本就没有理会一直站在旁边等候着自己的外甥。
　　“亲爸爸，您的意思到底是……”
　　“你是什么意思啊？”她依旧是背对着他，看着花儿。
　　“儿臣不敢说。”
　　“你都亲政了，有什么不敢说的？”她这才转过身，由李连英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到南边的短炕上。
　　听了她这句话，载湉算是放了心，他走到她面前，有些激动地说：“儿臣的意思是——打！日本一旦占领了朝鲜，那么必对我东北有威胁，他们对那儿垂涎已久了！”
　　他不绕弯子，直接说到了东北————满人的老家。可是看看她的反应——没说话，只顾着抽吧着水烟，好像现在这水烟比东北要来得重要。
　　她这样静着不说话，让载湉难堪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他们已经打到家门口了！！”他只得这样说。他这句话够分量了，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那就把门给关起来！”慈禧木然地丢出了这么一句话。
　　“可那儿没门！”他反驳道，声音中带着怒气————她怎么能这样儿戏？
　　“那我问你，我们拿什么和他们打？！”她盯着他说。声音小，但是很硬：“有钱么？”
　　在自己生日的时候，竟要打仗，多不吉利！她是铁了心不想打这仗。
　　“我们……”载湉无语了，他知道国家现在没钱，所有的钱都给这个老太婆过寿去了。
　　看他没了话，慈禧得意地“哼”了一声：“还是啊，没钱，没武器，咱们那什么跟人家打？那些倭寇成不了气候的，随他们闹吧！”
　　可她错了，日本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向中国称臣的小国了。他们在短短的几十年，以惊人的速度迅速的崛起。他们的目标不再是为了几十万的银子了，而是整个中国！整个世界！
　　现在他们急切地需要一个机会，让全世界知道日本的强大。而这次朝鲜的东学党起义无疑是个极好的机会。他们不停地向朝鲜派兵，截至六月，日本在朝驻军就已经是一万多人了；与当时叶志超所率的中国驻军的数目相当！
　　李鸿章对日本的野心也是有所警惕的，所以在日本挑衅的时候，他就请求俄国出面干涉；他知道；俄国对日本的扩张一直是有所警惕的。所以他想用俄国的力量牵制日本，可是日本许诺战事开始之时，日本承认俄国在中国的利益，所以这次干涉失败。这时候，李鸿章只得转向英国。英国一直与俄国为敌，特别是在中国的问题上更是如此；可是当时的中国正在中国南海扩张势力，原本不希望日本发动战争，可又要牵制俄国向中部发展，所以他们对日本也表示了支持。
　　西方列强的支持，以及李鸿章当时要求中国军队“避战自保”的政策，日本很快地攻占了朝鲜王宫，并挟持了朝鲜国王。
　　当这个消息传到中国的时候，举国上下为之震惊。
　　太和殿里的空气里混杂着紧张的空气，所有的大臣们都看着坐在宝座上的皇帝。
　　“日本现在已经把朝鲜国王给劫持了，”载湉深吸了一口气，俯视着低下的群臣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听了皇帝的问话，翁同和走了出来，他早就明白皇帝心里想的是什么：“臣以为，眼下我大清的头等大事就是尽早对日本宣战！”
　　话音未落，李鸿章急忙站了出来：“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如今我们应当保存实力！避免与日本交战！现在臣已经在各国中斡旋，尽量……”
　　翁同和没等他说完就嗤笑了一声：“现在国力如此就是因为我们一味求和！”
　　“可现在国库空虚。翁大人身为户部尚书不会不知道吧！”李鸿章语气中带着嘲弄，他觉得这句话已经把翁同和给逼进了死胡同，这个老家伙根本没办法辩驳！
　　果然，翁同和的脸色刷地一下变红了，他听了好久，终于气急败坏地走到殿门边上，指着外面空荡荡的广场说：“李中堂！你出去听听，出去听听！现在就连斗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村夫都知道要备战抗敌，以防后患，难道……”
　　他走到李鸿章面前，双手一摊：“难道您连他们都不如么？！”
　　“你————！”李鸿章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他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
　　好半天，他才缓过气来：“好，好，你说我连村夫都不如，那我问问你，你对日本的国立了解多少？”
　　“我不了解，”翁同和承认了：“可是我知道应该上顺天意，下应民心，与日宣战！”
　　“纸上谈兵！那我们有什么本钱？！”
　　“你的北洋水师啊！”文廷式也参与了进来。
　　“北洋水师？”李鸿章的脸上露出了苦涩而又冰冷的笑纹。“你知道么？日本最近买的‘吉野号’……”
　　“那又怎么样？武器再好又有何用？倭寇理屈，我大清理直乃正义之师；正义之师理当气宇轩昂；何愁打不来胜战？！”
　　“胡说八道！”李鸿章失态地喝了一声，但马上又把情绪给控制住了，他看了一眼上面的荒地，缓和了语气：“知道吗？日本旗舰‘吉野号’的速度为２２．５节，而我军的旗舰‘定远号’的速度是多少？是１４．５节。”

　　“那又怎么样？”

　　“哼？！怎么样！”李鸿章的眼珠瞪了起来：“这就是说它在打我们的时候，可以立刻跑掉，而我们却追捕上他们！还有炮速，他们的速度远远在我们只上！如果两国开战，日本可以迅速占领我国海域！”

　　“那我们怎么办？”载湉终于说话了：“日本已经进入平壤，占领了朝鲜的皇宫，如果不尽快把日军消灭于朝鲜境内，他们很快就要过鸭绿江了！”
　　“这个皇上大可不必担心。”李鸿章转向他说：“臣已派左宝贵等人前往朝鲜，不出十日，既能到达平壤！”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臣在牙山，平壤，鸭绿江分设了三道防线，日均决进不了我国境内。”
　　“那么如果日军直接从丰海海面进入渤海直取直隶又该怎么办？”载湉声音高了起来：“如果正如中堂刚刚所说北洋水师远不如日本海军的话，那我大清岂不危在旦夕？！”
　　听了这话，李鸿章霎时无语了，他想不到皇帝会想到这一层。
　　“依朕看来，我们最险要做的不是别的，就是与日宣战！”
　　“皇上！”李鸿章急了，他跪在地上：“请皇上三思！我大清现在国库空虚，已无力再行战事！”
　　此言一出，很多大臣附和了起来，整个大殿变得乱哄哄的。
　　“那就有能力赔款了吗？”载湉倏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把几百万，几千万两的银子送给他们！！”
　　顿时，朝堂上没了声音。看着下面一个个跟僵尸一样的大臣，载湉顿时感到一阵恶心，他快步离开，连“退朝”都没说。
　　他们永远是这样，不管自己作出什么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他们都会反对！这群懦夫把整个政府搞得像盘散沙。直到列强为什么那样欺负我们吗？！就是因为我们毫无团结可言。大敌当前，他们首先考虑的不是国家，想的全是自己的利益，生怕自己失去了什么！他们是这样！亲爸爸也是如此！————好不到哪儿去！
　　慈禧手上的金护甲发着金灿灿的光芒，她被这样的光所陶醉了；她盯着它们，嘴里说着懒散的长音：“听说————你今天要对日宣战了？”
　　“是！宣战的折子他们正在起呢！”载湉跪着，可是声音却很硬。
　　“好大的气魄啊————”她扫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看着自己的护甲：“我问问你，咱们有什么钱与日本宣战？！”
　　听到这句话，载湉的脑子“嗡”地一下响了。一股怒火蓦地涌了上来，直冲他的脑门儿： “我们既能拿出三千万两给您过寿，那一定能与日宣战！”
　　慈禧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恢复自己，她的脸色倏忽变成了猪肝色，鼻子都气歪了。她扬起手竟要摔他的巴掌。可马上被他身上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给镇住了！
　　从他的眼睛里已然看不到从前的那种惧怕，反而是一种异常的坚定————　一种帝王应有的眼神！
　　她的不觉得手收了回来，举在胸前，手指不安地搓弄着自己粉蓝色的绸帕子：“现在……现在对日宣战是不是早了点儿？”
　　“现在朝鲜国王已经被劫持了，现在宣战都有些晚了。”
　　听他这样一说，慈禧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了歪理，她马上端起了皇太后的架子：“既然已经晚了，那么在晚一天两天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李鸿章现在不正在请那些洋人出面交涉吗？说不准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那些小鬼子退出朝鲜呢！”
　　“亲爸爸！”载湉急了：“现在日本人已经进了朝鲜的皇宫了！如果我们再等，他们就要……”
　　“就要怎么着？过鸭绿江？！你上次不也是这么说，可到现在他们不是还没过么？日本人还不是在朝鲜？到现在也没向我们宣战！等等吧……等等吧！”
　　可是等来的却是什么？日本的不宣而战。
　　公元一八九四年七月二十五日，日本迫使大元军傀儡政府宣布“授权日军驱逐中国在朝军队的法令！”也就是在这一天，日军不宣而战，他们兵分两路分别向驻守在牙山的中国军队已积压山口外丰岛海面的中国军舰发动了突然袭击！
　　这次，慈禧没话了，她索性手一甩，把所有的烂摊子全都丢给了载湉。
　　于是，这年的八月一日，中日两国同时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