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医》秋若耶

3、试医治病

　　“你虽不能开口说话，但应该可以听得见吧？”鬼扇摇着白色团扇，踱步到老梧跟前问道。
　　老人双眼低垂，胆怯地点了点头。
　　鬼扇又踱步到桌边坐下，闲闲道：“把衣服脱了。”

　　房内静了下来，老梧大概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认为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鬼扇等了一会儿，没见有动静，又重复了一遍：“衣服脱掉，全部。”
　　老梧惊愕地抬头，茫然的神色游离在面上。
　　佛甲已然见惯不惊，便上前替他动手。老梧慌慌张张地想要逃走，被佛甲一把拽住。佛甲抬手一个起落式后，老梧便赤条条颤惊惊地站在房中，全身只剩腰间缠着的一块遮羞布。
　　鬼扇又踱步过来，对着老人凝视了半晌，佛甲也学模学样盯着他看。老梧脸红得如一只闷熟的大虾，手脚都不自在。

　　“看出什么来了没？”鬼扇折身到医箱内边翻找东西边问佛甲。
　　“医者讲求望闻问切，望是第一步！”佛甲摇头晃脑回答，末了又挠头添一句：“可是暂时还没有望出什么来……”
　　鬼扇也不指望他能望出什么来，径自取了一排银针到老梧面前。佛甲赶紧前来观摩。
　　“把他固定好。”鬼扇吩咐。
　　佛甲立即出指，几个穴道封下，稳固了老梧的身形。鬼扇明目一睁，光彩大盛，似乎摆在面前的是一盘红烧肉，只等她下筷。她拈起一根银针，对着老梧面部的阳白穴对佛甲道：“如果在这里下针，下几分合适？”
　　佛甲顿时肃穆，应道：“针长的二十分之一。”
　　鬼扇将银针刺入了二十分之一，又取出一根银针对着老梧的攒竹穴，“这里呢？”
　　“十分之一。”
　　鬼扇依言刺下。
　　接着，又在老梧面部的承泣、地仓、承浆等穴位刺针。佛甲回答均未出错。
　　鬼扇继而往老梧胸前的俞府、神藏、神封、步廊等穴一路刺下。
　　绕到老梧身后，鬼扇举针对着三焦穴问道：“这里可以下针么？”
　　佛甲想了想，点头：“可以。”
　　鬼扇将针扎入。

　　佛甲正想着接下来该往哪里下针，却见老梧浑身颤抖个不停，嘴角已有白沫溢出。他大骇，急喊：“师父！那里不能刺！”
　　鬼扇却若无其事般，依然对他进行说教，“现在明白了吧，前面已刺入那些穴位时，这里便不必要了。”
　　佛甲含泪，忙不迭地点头，“师父您快拔出来！”
　　鬼扇不慌不忙，又取出一根银针，对着志室穴扎下，她指端轻旋慢刺，下完这一针后，她道：“这便是挽救之法。”
　　果然便见老梧不再颤抖。佛甲崇敬道：“师父不愧是神医，起死回生都在转瞬间！”
　　鬼扇忧虑地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能成为小神医呢？”
　　佛甲立即将头垂下，一脸痛悔，“从今往后我会每天都看五遍医书的！”
　　“你还真勤奋！”鬼扇嘴角含笑，“为师每天都看三遍，你难道不用看三十遍么？”

　　当老梧于知天命之年再度开口发出含糊音节的消息传来时，鬼扇正在半山腰上散步，时不时蹲下身摸摸草叶捏捏泥土。
　　佛甲高昂着头，对来通知的庄丁傲然道：“意料之中的事，何足为怪！”
　　“请二位神医随我来，老爷要见二位！”庄丁难得地弯了弯腰，随即在前方带路。
　　佛甲跟在鬼扇身边，替她挡开沿路的枝蔓与荆棘。鬼扇则悠然闲步，时而捋下几片叶子，时而嚼几个野果子。带路的庄丁不敢催促，只得走一路等一路。

　　山路葱翠，青雾湿衣。
　　走了半盏茶时光，庄丁停下了步子。入耳有掩映在山峦林木间的哗哗声。
　　鬼扇踩着脚下柔软的泥土，继续前行。额头的汗珠被山风吹得消失在林叶之下，为了不染上湿气与风寒，她寻了片草叶含着，又顺手塞了几片叶子到佛甲嘴里。
　　攀过一处岩石后，佛甲正要坐下歇口气，却听见汩汩的声响，甚为悦耳。他循声看去，不由惊得张嘴，几片草叶顺着他的口水掉下。

　　几丈远处，天然的泉眼里无止无休地送出温和的水来，注入下方的石潭，石潭里此刻正有一朗目轩眉的中年男子泡着泉水看向他们。
　　佛甲回过神来，瞧见鬼扇正目不转睛地看向石潭，他忙不迭地挡在她眼睛前，小声道：“师父，您不能看！”
　　虽然作为神医的鬼扇看过形形色色人的身体，但那些都只是病人，都无可厚非。然而眼下这人，以佛甲初步判断，不是病人，那么鬼扇盯着人家看，就有失神医风范。
　　“你就是治好老梧的神医？”石潭里的男子瞧着鬼扇问道。
　　“哑病并不难治。”鬼扇回视过去，“不过，阁下右腿不时会有无力感，光泡温泉水未必就能根治呢。”

　　佛甲与那男人同时感到惊讶。这一望之下，她竟能隔着泉水看出他右腿的毛病？
　　那男人感到一丝不自在，遂扯过岸边的衣袍裹在身上。佛甲感到几分羞愧，可恨鬼扇还在肆无忌惮地打量人家。
　　“请问姑娘如何称呼？”那人咳嗽一声。
　　“鬼扇。”
　　“莫非就是江湖中盛传的鬼神医？”
　　“江先生早就知道鬼扇的身份，何必来此一问。”

　　佛甲心里叫了一声，她怎么知道那人姓江？似乎没有人跟他们提及过吧？
　　泡着泉水的那人倒不奇怪这个，只道是庄内人告知他们的。他笑了笑，反问鬼扇：“姑娘怎知我知晓你的身份？”
　　这个问题佛甲都能够回答，于是他脱口道：“我们的牛车上刻有风铃图案，你看到了自然就知道。”
　　“江某乡野鄙人，为何一定知晓牛车风铃的含义？”
　　“这个……”佛甲抓了抓头。
　　“江先生既然知道鬼扇被江湖中人称为鬼神医，自然也会知道鬼神医的牛车标记。”鬼扇接道。
　　“不过，姑娘并不像江湖中传言的那般，看病前必先谈妥诊金。”
　　“江先生此言差矣！让鬼扇治哑病不过是江先生试探鬼扇是否名副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买卖。等江先生将要治的病人送来，鬼扇自然是要讨价还价了。”
　　那人眉头拧了拧，从水里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