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三步曲Ⅱ·業火红莲/ hellfire》無**光

31、第 31 章

　　御邪。驭邪。驭邪不驭心，又有何用？你说呢，知见？
　　浅浅笑意没入唇畔。抬眼，远观，暗红的色泽浸染天际，一如浓黑得散不尽的硝烟，于这凄迷的天地间永世地屠戮。前路漫漫，道之所在，你我不过各行其间，又岂是一个名，可以轻易更改的？
　　不是看不明，只是不愿就此妥协。孰不知，魔道，亦是天命。行到头来，结果自知。
　　终不过有人入天道，有人落穷途……呵……
　　一场纷争，一场梦，笑意不过徒显虚妄。轻倚窗棱，寒凉入骨，一任思绪飘渺，转眼消弭进一天一地暗黑的弥尘。而后，丝丝坠落，复归万年空寂，悄然掩覆微凛的生息，恍如尘落镜台，纷繁叠起，看来，竟不只一人思虑。
　　“何必心思纠扰，我答你便是。”未有回头，只是轻言宛若自呓。
　　仿佛莫名狂乱之心终于得来了这一语承诺，那被起伏难平的心绪搅弄得行将脱离掌控的气脉怦然回落，神思回荡间慌忙运息调养，生生按捺下了胸中翻涌而上的炽烈之气。心魔自扰，暗暗心惊于那一瞬之间的神思飘移，不敢再有丝毫懈怠，万年封禁，终获神形，三日的苦熬，若最后仍是落得神形俱灭的惨淡收场却要叫人如何承受？
　　一念生灭，便是止息凝神，强行运息匡扶那正自翻涌过四肢百骸的狂乱之气，一点一滴地推行过心脉。瞬息之间，汗湿衣衫，分明感觉心力有所不济，就要拉不回了复又四散分离的汹涌之气。勉力地支撑，眼见着境况堪忧之际，那三日来每逢绝境势必援手的熟悉气息如清泉般缓缓流转注入肌体，轻易便归服下了那已成倾覆之势的狂澜。
　　三日，似一场战役，无论这初聚的神形还是强注的力量，无一不在不眠不休地抗击与征服中点点归复。心疲力竭，早有不济，尚能维持至今，不过是那未解的疑虑及这适时施加的助力在支撑着一路行来，一如此刻。
　　体内失控的力量渐趋平稳，那援手之力便如来时般蓦然消隐，情知他已然抽离而出。略有扶持，余下的，仍要靠自己点点征服，三日来亦是如此。稍得喘息，旋即尽施心力为这最后的归顺。
　　须臾，终于缓缓舒出了胸中郁结之气。轻启眼帘，一片柔和的明光扬场倾洒，落入眼底，周遭的一切在这三日之后重又睁启的眼目中渐渐明晰。
　　不及寻视其它，只是急急地搜寻那个身影。眼目过处，终将那抹纤细的身姿困入眼匣。默然地盯视，寂静深处，衣袂飘摇，殷红似血，竟是叫人移不开了眼。
　　就是这个人吗？
　　那一刻的入手纤柔，正自应了这悠然的姿态，感触尤新，不会错了。
　　是他。
　　正是这淡然的姿态，那日轻轻巧巧地宣称着若未成就便会断然离弃。也便是他，这三日来不离左右，总于危亡处略施援手，尽得安渡。
　　只是不明，这看似柔弱的身躯何以能承载这旷世之力？而这一派清灵淡雅的气息，又怎能契合这样的身份？
　　暗自思虑，却闻轻笑悠扬传来，蓦然回身。
　　“你们总有一样的疑惑。”
　　轻妄言词飘然入耳，含着那抹笑意，便是让人骤然惊愣。这绝无仅有的姿容如此张扬地昭显在一室清辉的映衬之下，似这虚弥世界的一缕明光，竟让整片天地也黯然失色，让人猝不及防地就此深陷。
　　“世人认知总有偏差，神魔有别，又岂是轻易便能分辨的，何必无端困惑？”
　　一语惊醒，方才回神，心驰神迷间竟也字字入耳，不免赧颜。慌忙收慑心神，立身而起，却仍是拉不回紧紧盯视的目光。
　　“大不一样。是吗？”对这近乎无礼的视线丝毫不恼，依就是轻言戏谑。
　　隐秘的心思再次被一眼看穿，一如这三日间每每妄念滋生便是逃不过他的眼目。终于明了，在他面前，所有的隐藏均是多余。人心，不过在他的指掌之间。
　　他真的是那个人……
　　虽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这所有的一切，惊世的容颜，神魔的力量，还有荡激血脉深处的那抹鸣动，无一不在彰显着这唯一的答案，竟是无从退避。
　　“真的是你？”心下一片清明，却仍就是不甘愿地想要亲口印证。大不一样，何其希望这大不一样便能改变这既定的事实。可是，换来的却是对方默然地颔首。一切，便自成定局。
　　新一任的君王，魔道唯一存世的君主。虽与长久的记忆中早已熟知的魔君有着迥然相异的气度与脾性，就连这身姿也叫人断难轻信，可这大不相同的一切却依就是撼动不了他新生君王的地位。
　　新人至，旧人逝。
　　这新生的王者已至，那么，他呢？那昔日的霸主，那个一直久等不归的君王呢？
　　“他……还在吗？”幽然地开口，语音竟是止不住地微微震颤。怕那个答案，却又必须要求得一个答案。
　　“还在。”知他必有问及，短短一语地回应，似了他所愿。
　　高悬半空的心绪终于随这轻柔的言语飘然落地，这一语回应竟似胜过万般抚慰之词。还在。却是不知境况如何？尤自记得，离去时，他已是强弩之末。这经年的岁月黯然逝去，不知他可有回复昔日至尊的强势。
　　还想再问，一时却找不出了言词。向现任君王过多问及往昔之人，总不太适宜。
　　似看出了这端地顾虑，淡然一笑盈盈没过唇畔，便自悠然地开口，“他很好，只是既回不来，也不曾想要回来。”
　　听闻此言，心神复又猛烈地起伏，那日之言，言犹在耳。
　　‘不过任你自生自灭罢了……’
　　如其残忍，却当真是不归。这万年的岁月换来的，竟只是一场枯等。何必再问因由，初见那日早已道明，只是一直不愿相信罢了。
　　淡漠的笑意轻逝唇角，想要释然，却终是掩不去满面失色的苍茫。
　　他很好。是否就意味着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这一世，也无需再见了吧……
　　思及此处，那沉郁的心脉竟是一阵狂乱地抽搐，似要窒息。
　　“既然放不开，又何必要强迫自己呢？”轻言又起，语无波澜，却一语道明了这一端的难堪。
　　无法隐藏，连这强自硬撑的释然姿态也无法假装。既是如此，那便直言不讳吧。
　　“还能……再见吗？”这隐匿的心绪，出口的瞬间连自己也忍不住一窒。
　　“当真想见，我答应你便是。”一语承诺，却是不改淡然的姿态。行过光影，那款款而至的身影立于身前，沉静晕染。也不知是这话语，还是这身姿，竟是让人莫名心安。
　　“只是，再见之时，你怕要有所决断了。”后续之言幽幽吐露，带着让人费解的无明。
　　微一惊愣。决断？
　　抬眼望进那深如寒潭的眼眸，无波无澜，看似无意多言。又一番无端烦扰的心绪，罢了，既不多言也便不去深思吧，愁云惨淡也好，烟消云散也罢，任这言词深埋心间，只待那一日的重见，一切，自当一一了却。
　　无法预料的事端，也只能听之任之，过多思虑不过徒增烦乱。且放开了这份心境，蓦然回神，却见那抹笑意恍惚入眼，幽幽神迷，于一室清辉下兀自透着不近真实的迷离感。
　　像要消隐入苍茫的时空，再也不见其踪影。
　　“……”急切顿起，想要开口唤回这飘渺的剥离感，却一时失了言语。
　　如何称谓？那个伟岸的身影尚自占据着脑海，眼下面对这样一抹堪称纤柔的身姿，一个“王”字怎么也吐不出口。
　　“叫不出口？何必勉强。”知其作何张口不语，反倒是他适时地打破了这瞬息的虚妄。淡然言词轻盈入耳，这般卓然，完全不若先王那令人生畏的狂暴威势，却反倒是叫人自觉有愧，一时竟呆立于当场。
　　“走吧。”
　　一端纷扰，一端淡泊。似对这不敬王者之威的举动毫不上心，只是轻言其它，不着痕迹地化解了这一端的尴尬境地。
　　“好。”
　　神思回转间，已知其用意，如何还能多言其它？
　　只一字地回应，似开启了破空的封禁，语音未落却见明光乍然耀目，星月流光幽幽运转，隐约飘弥着远自洪荒滚滚而来的浩淼之力。顷刻间时空动荡，眼前的一切霎时被冲天而起的光柱消融倾覆，一如通途蓦然铺陈，深邃而悠远，如此轻易地便洞穿了那阻绝万年的时空。
　　这便是先王一直也未能企及的裂空之力？！置身其中，观者惊骇。
　　如此轻易地达成，竟是未见施为。回目之际唯见那悠悠回转的身姿消隐入万象明光。不曾消退的，是那飘摇的衣袂，落入眼底，鲜红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