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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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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抵驻地两三日,屠戮蔓延。
猛然间侵袭而至的魔物数量已非前日可比,仿佛喘息之后的汹涌来犯。疯魔群起,竟似红莲之力已无所不在地蔓延。无需亲手撩拨,受慑之力已是星火燎原了吧。一时间,内忧外患,腹背受敌,这突发的事态竟叫人措手不及。
外歼诸魔,内抚人心,还要不时诛杀人群中突生异变的疯魔之人,这聚首驻地的人手竟是有些吃紧。几日的交战,所幸等来寂地城加派而来的援手之力,堪堪僵持了下来。
待完结了又一轮铺天盖地的攻势之后,时已入夜。例行清点,须臾来报,尚且健全的门人竟已不足六成。这一战,伤亡甚是惨重,门人皆感来袭之力竟是前所未有的凶悍。安置好眼前事,为首几人不得不入舍商讨应对之计。
“这不像它们一惯的作风。”疏莫直言,仅凭一己杀戮之欲肆意行事尚不难应对,可方才一战,分明像是经过思虑地来犯。
“没错。方才交手,已初显两军对阵的气势。”这所料未及的变化叫人无端忧虑。
“照此看来,魔将已然临世。”
在座各人心知肚明的答案,终被一语道破,换来一室的寂然。
凶兽肆虐,疯魔乱世,无论世人怎样抗击,却终究未能阻挡这末世劫难的征兆,一切,均按照既定的进程一一示现,事到如今,终于轮到了魔将临世。
知见的预示从未有过偏差,只是,未曾料到竟会如此的快疾。而所作诸多努力,却是未能阻止分毫,这怎不叫人气岔。
“魔将现前,自当会他一会。”众人正自无声消沉,却被一言惊醒神思。
回首处,一个俊挺的身姿已傲然而立,那抹轻笑便自突兀地落入眼底,尚在众人不及追问时,已是转身步出了屋舍。
“御邪,你去哪儿?”珠玑倏地惊唤,却被砰然闭合的门扉阻截了话语。待到起身追随而出时,早已不见了那个身影。
只身一人立于屋外,止不住的夜凉中,一阵惊惶。
这消隐于暗夜中的身影再也听不见了身后落寞的呼唤,脑中只清晰浮现着一个人的身影,是那断不开的牵连。与之相关的一切,都再不放过。
魔将,是吧?
早已觉察到了那似有若无的气息,不知为何,总有种模糊之感,似在哪里有过接触。冲杀之时始终未有忆起,直到众人商榷方才恍惚知觉,剩下的,便是印证了。
夜风拂面,御空疾驰,心思却是无端烦乱,也不知这一去,究竟是求得一个定论,还是颠覆已有的推断。
只是,既已现前,便是要会他一会。红莲也好,魔将也罢,那一日残留竹舍的气息已是不由分辨的疾速迫近。
终于打算正面交锋了。这样最好。
体内嗜战的狂潮被压抑得太久,这一刻,终是被近在眼前的邪戾之气撩拨而起,嘴角笑意浮现,杀机重重的银芒便自笼罩了欺身而至的暗影,冰冷的惊悸挑动着心脉,一片止不住地激狂。
银光,利刃,厮杀的快感随着奔涌的血液充斥着全身,似释放了潜藏心底的欲望,有些画面,不受控制地浮出脑海。一片久远的沙场,狼烟滚滚,肆意拼杀,一张张模糊不清的面孔汹涌来袭,却在突显杀机的银芒中化为细碎的弥尘,有人的鲜血浸染焦土,有人的头颅滚落黄沙,似一场疯狂的杀戮,在命脉中永无休止地延续。淡去了交缠中尖锐的痛感,那浸湿衣衫的粘绸液体带着奔流的炽热,弥散出激荡人心的快感。
笑意,冰冷地蔓延。狂肆倨傲地绽放在耀目的银辉中,只此一眼,便似冻结了心魂。这一幕的惊悸轰然裂变成无形地威压,生生扼止了嗜杀的狂澜。
看那一瞬的惊愣,轻笑扬起,倏地欺身而上,放任肢体迎向密布周身的重重杀机,断然贴近了对战的距离。手中那旋动的锋芒转瞬间暴涨出刺目的寒光,窒息的攻势,张狂地逼近,强横的姿态带着前所未有的战栗铺天盖地席卷而至,竟是逼得那凶猛进击的暗影连连败退。
被如此的攻势击得暗暗心惊,不过凡人之躯,却似无法力胜,退避之间竟已无暇反击。蓦然惊觉,这一招落败竟是再无扭转乾坤之力。
这叫人如何甘心?
急怒过境,便是全然不顾危及之势,强硬地返身扑杀,银芒绽现。寒光交错间,砰然碎裂的声响震激过心脉,半臂酥麻乍起,一尺银光应声脱离指掌深陷入土,月明清辉下尤自震颤不已。不及细看,那未了的余势丝毫不减狂肆的杀戮,漫天席地侵袭而至。避无可避,只得抬肘格挡,瞬息滋长的尖利骨刺破体而出,堪堪架住了凶猛斩杀之势,借力抗击,终于就着对搏的余力跳脱开来。
缓过了密不透风的连连攻势,无声僵持,两相对恃。
夜凉拂面,激起丝丝伤痛,那血腥的气息弥散着先一刻的杀戮,有人冰冷带笑的嘲弄之言于这沉寂中突兀地扬起。
“魔将,是吧?这么快便露出爪牙来了?”云开月明,看那对搏之人一身穿破肌体的森森骨刺将原本俊美的面容衬得阴晴不定,御邪似笑非笑地挑衅,不掩讥讽之意。“你那君主红莲呢?怕不会轻易落得这般模样吧?”
不会错了,那日笼罩竹舍的邪戾之气正自溢出眼前这尖刺尽露的躯体。可是,那轻易破除封禁的力量却绝非他的实力所能办到。
交手时便已探明的战力,此番嘲讽之意自是不在单纯的取笑。盛怒之下,当会吐几分真言吧。纵使只言片语,也好过枉加揣测。
果然,这轻狂的言词及不减的笑意在在刺激着心脉,冷哼之声便是不绝于耳,“伤得不轻,口气倒是不小。取你性命轻而易举,何需红莲出手。”
“凭你?区区魔将?”御邪不屑冷笑,言语轻狂。
“凭我。上古魔将,罗侯!”似要以魔将之名压制那一端张狂的气焰,自报名讳的罗侯显然已是怒不可竭。可是,碍于先一刻的失利及那尚自隐匿锋芒的三尺寒光,硬是按捺下了猛扑而上的冲动。
这畏缩不前的心态又岂能瞒得过御邪的双目,只是不动声色地对视。很好,既然僵持住了,便有了进一步打探的机会。
“罗侯。”重复着这陌生的名,御邪的眼底滑过一丝戏谑,“那诛魔的封禁也破不了的上古魔将,便是你了?”
闻言惊愣。双方交战,自是辨识出了那日的封禁正是出自眼前这人之手,只是未曾料想暗中较量的不济竟会被他一眼看穿,几乎就要强忍不住拼死一战,可转念一想,那不正好印证了他所言不虚吗?不行,拼死也要挽回几分薄面。
罗侯怒极反笑,只是笑意狰狞不堪,“笑话,若破不了封禁,又岂能带走你顾惜有佳之人。”
“既知是我顾惜有佳之人,还是交出来的好。”半真半假的回应,不与道破对方的强自逞能,只为进一步探明那淡然如水的人与红莲的关系。
“交出来?哼,那就要看他愿不愿意了。”当真以为是自己强行掳走了他吗?可笑,若非那人自愿,这世间又有谁能带得走他?
交出来?拿什么交出来?
等等……
照此话看来,他竟似不知那被他置于封禁中人的真实身份?那么,他加以封禁之举便是不难解释了。可是红莲呢,又为何乖乖任他对自己施加禁制?那岂不是把自己置于他的掌控中吗?
他们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恍惚嗅出了端倪,罗侯猛然间冷静下来,不由眯细眼地盯视。一直未曾留意,眼前这人竟隐有凶残之气暗藏体内,似被有意压制,却难掩狂暴冲击之势,仿佛随时都将透体而出,让人无端生畏。
寂地城怎会有这样的人?看来有必要回去问个清楚。
主意打定,见那端正自默然沉凝,像也在思虑方才的回应之词。看样子,所料不假了。好一个顾惜有佳之人?竟是不知其身份。
连连冷笑,心情也似舒畅了不少,这才蓦然开口,为着先一刻被嘲弄的恶气,这回敬之言自是昭显着恶意,“既要问他愿不愿意跟你走,也要报上名来吧。我们那么疼惜他,难保他忆不起你是谁来。”
“御邪。”
短短两字的回复,面不改色,罗侯却分明嗅出了狂卷而至的嗜杀之气。猛然间疾速后退,在那转眼逼至面门的银芒余辉下,堪堪躲过了一击。又是这叫人心生畏惧的凶残气息,情势不明前,不敢多作缠斗,抽身扬手,撕裂黑暗的魔物破空而降,阻截了那追击而至的身影,团团围困,又一番厮杀。趁着这动荡之机,罗侯终是得已摆脱纠缠,旋身遁入了浓黑的夜幕。
空留一天一地的星月寒光,为这暗夜的杀戮镀染上纷乱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