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铅笔刀

8、重逢

　　照新剧本的改法，《消失的证据》不会过审，陈希想。

　　但林善不以为然。

　　剧里，刘墨饰演的萧逸在市郊别墅内发现一具被肢解的女尸，但现场除了血迹、尸块，没有其他证据残留，死者的笔记本作为物证被带回警局，然而笔记的内容竟都是男性视角，所述环境和案发现场极其相似。

　　案件抽丝剥茧，萧逸发现，笔记里的内容会自动增加，而那个每天都在记录的人……并不在这个世界。

　　这部剧的看点在于，案件的线索和证据都来自于平行世界，而那个世界里的艺术家许丰，在协助破案的过程中，和法医秦玉暗生情愫。

　　按照新剧本，秦玉和许丰之间不存在明显的感情流露，连最后的吻戏，也改成了跨越时空的对话。

　　换言之，如果角色之间真的有感情，那也一定是兄弟情。

　　“但这样改，剧情会黯淡很多。”

　　林善都清楚，可他没办法。

　　角色少了一个，剧情相对也要缩减，两季54集的剧，删删改改只剩了40集，影视城的拍摄场地合约只签到十一，也就是说，整部剧要在九月底杀青。

　　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上午补拍的几场都是秦玉和许丰的对手戏。

　　两个不同时空的人交流案情，工作结束，秦玉累得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了。许丰含情脉脉，在笔记上写下“注意身体”四个字，拿起外套，却触不碰不到秦玉的肩膀。

　　林善对两个人的表现很满意。

　　场边的小田看得发愣，不由得怼了怼道具大哥，低声说：“我好像……嗑到了啊。”

　　陈希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两个多月，年轻人演技变得成熟，以至于陈希无法判断他此刻眸子的温柔是真还是假。

　　“陈老师，好久不见。”

　　“是啊，你进步了。”陈希避开他目光，收拾了东西准备回酒店。

　　“中午一起吃饭？”

　　“不了，我有些累，回去睡一觉。”

　　“那一起走。”

　　陈希没回答，出了片场，闻人宇好像个做错事的小尾巴默默跟着，陈希胸口闷闷的，他不喜欢闻人宇这样。

　　直到闻人宇一路跟到了他房门口。

　　陈希忍无可忍：“你到底……”

　　年轻人站在他背后，刷卡开了对门，对着陈希笑了笑，转眼消失在陈希视线里。

　　蠢透了，陈希不知道在心里骂了自己多少遍。

　　这个中午，他陷在床铺里，根本睡不着。闭上眼，脑海里年轻人进门前那个干净的笑怎么都挥散不掉。

　　七月的滨城潮湿而闷热，午后每一缕阳光都像刀子似的能要人命。陈希拉上窗帘，空调开到18度，在床上辗转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有些困意。

　　可有人轻轻敲门。

　　闻人宇一脸委屈地站在门口，换了宽大的T恤和松垮的过膝短裤,酒店一次性拖鞋太小了,使得他半个脚后跟还踩在地上。

　　“我房间里空调坏了。”

　　“空调坏了？”陈希气笑了，又是这样，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想一些聪明的借口。

　　“所以是你叫我帮你修空调吗？”

　　“不，不是的。我，能进去呆一会儿吗？我不会打扰你。”

　　面对这个充满诱惑的年轻人，出于理智，陈希或许该拒绝，可他此刻没有理智。

　　闻人宇脚步很轻，他小心翼翼坐在沙发上，不发出一丝响动，仿佛稍一出声，房间里虚假和谐的泡泡就会被戳破。

　　闻人宇掏出手机，却发现陈希就立在他身边，静静看他。

　　“陈希，你可以去睡觉。”

　　睡觉？

　　去他妈的睡觉！陈希冷着脸，从闻人宇手里抠出手机，丢到沙发上，闻人宇仰头，长长的睫毛下那双亮闪闪的黑眸子眨也不眨地看他。

　　“陈希，你在生气。”

　　他像个神经病一样生气，他气闻人宇为什么还能如此淡然地看着他，也气自己。

　　“对不起，如果我打扰到你，我可以……”

　　“闭嘴！”

　　陈希捧起年轻人的脸蛋，猛然垂下头，狠狠堵住了他的唇。

　　混乱的大脑在唇边轻磨撕咬间变得空白而安静，心里那股邪火无处发泄，陈希蓄谋已久地咬上闻人宇的舌头，淡淡的腥甜在口腔中爆开，闻人宇没躲，低喘里带着笑。

　　年轻人揽上陈希的腰，按着陈希强迫他坐在自己大腿上。

　　陈希身子一僵，没好气地骂他：“你小子是驴吗？”

　　闻人宇也不恼，耐心地、一颗颗解开陈希衬衫扣子，头埋进陈希胸口，柔软的头发蹭得陈希又急又燥。

　　“陈希，这个酒店房间隔音不太好。”

　　“我知道。”陈希嗓子里快要冒火。

　　“所以我们不能……”

　　没有什么不能。

　　陈希把闻人宇拖进了淋浴间。

　　淋浴间的喷头被开到最大，热水劈头盖脸砸下来，陈希眯着眼，水雾里年轻人潮红的眼角看不分明。他站不稳，整个人都被抱起来。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闻人宇声音微哑，可一字一句在哗啦啦的水声里却格外清晰。

　　“没有，你没有……”

　　他紧紧搂着闻人宇的脖颈，心上仿佛被锤了一拳，剧烈的撞击逼得陈希快要哭出来。

　　错的是他自己。

　　说试一试的是他，把闻人宇拉回家的也是他，到如今，又把蹭空调的闻人宇拖进淋浴间……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想改，但陈希有些无力。

　　林善惦记着陈希连夜开车来滨城，休息不好，这个下午特意没给他做任何安排。

　　陈希一觉睡到天黑，醒时，房间里暗暗的，他没看见闻人宇。

　　门口的脚步声有些吵，陈希坐起来，屁股疼得快要裂开。淋浴间里没有润滑油，更没有安全套，他有些慌。

　　陈希急急穿好衣服，推开门，对门大敞着，闻人宇站在门口，屋里一个维修师傅踩着凳子……正在修空调。

　　他房间的空调是真的坏了。

　　“你过来。”陈希拍拍闻人宇肩膀，叫他进了房间。

　　“你醒啦，修空调的师傅来了，我就出去了一会儿。”闻人宇眼睛亮亮的，笑着看他。

　　“我问你，”陈希忽然变得严肃，“你刚才，有没有，那个……”他有点儿羞耻，说不出口。

　　“什么？”闻人宇显然没懂。

　　“刚才，洗澡的时候……”

　　闻人宇眨眨眼，恍然明白了什么，赶紧说：“对，对不起，我没忍住。”

　　“但我都帮你清理干净了，你应该不会肚子疼。”

　　陈希愁得直揉眉心。

　　“陈希，我没和别人做过，我很干净，你别担心。”闻人宇抿唇看他，声音低低的。

　　“知道了，我也没有。”陈希神色缓了缓，“但你下次不能这样了。”

　　他不知道闻人宇为什么笑得合不拢嘴，陈希忍不住在年轻人白嫩的脸蛋上狠狠捏了一把，捏出个浅浅的红印，捏得他笑容扭曲。

　　空调修好了，但并不很冷，这种温度……能在夏天杀死陈希。

　　“如果你想蹭空调的话……”陈希站在闻人宇房间的空调底下，目光落在却落在床头柜。

　　一本藏青色封面的《朱自清经典》，书很新。

　　陈希拿起书，闭合的书页中间有一条明显泛黄的缝隙，他就在泛黄处翻开，随即神色一滞，心跳似漏了一拍。

　　是那首《转眼》。

　　“转眼的韶华，”

　　“霎的又到了黄梅时节，”

　　“听，点点滴滴的江南，”

　　“看，潺潺愁愁的天色，”

　　“……”

　　“熟梅风吹来弥天满地的愁，絮团团拥了他……”

　　他鼻尖一酸，听见闻人宇在身后笑他。

　　“陈希，我以前没懂什么是潺潺愁愁，现在懂了。”闻人宇坐下来，仰头看他。

　　陈希把书塞到他怀里，没应他，眼神警惕。

　　“就你现在这样。”闻人宇点开手机里的镜面app，怼到陈希眼前。

　　他脸色分明好极了，白里透红别提有多滋润，陈希愁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知收敛，不懂避讳，无论私下里，还是在片场，看他的眼神都太赤裸。

　　早晚会出事的，陈希想。

　　走廊里女孩子的笑声由远及近，又随着沉重的关门声变得模糊。

　　“你知道我隔壁住的是谁吗？”

　　“刘墨。”闻人宇淡淡地说。

　　“呦，大明星住这破酒店？”陈希还真有些意外。

　　“他很红吗？”

　　“比咱俩红。”

　　闻人宇想了想，“他经纪人好像不太满意，但剧组没钱，似乎签合同的时候已经说好了。”

　　现在的明星路子这么野了？陈希想，破酒店隔音不行，晚上隔壁的叫|床声怕是整层都能听见。

　　随便偷拍两张，再加个录音，放到网上都是劲爆八卦，是需要公司出钱公关的程度。

　　陈希拿着手机查了刘墨这个人，确实……绯闻不断。

　　刘墨拍的戏不多，但几乎每部戏都有和女演员的绯闻。这种跟着新剧一起放出来的绯闻，陈希一直以为是炒作，没想到在刘墨身上，都是真的。

　　“长得一般，这么受女明星欢迎？”陈希自言自语。

　　“女明星？”

　　“嗯，刚才进他房间的，以及昨天晚上的，不是我们剧的女一号苏婷吗？”

　　闻人宇茫然看着他，缓缓摇头，“不是苏婷，和他一起的女孩子，我见过的。”

　　这部剧里女演员不多，陈希此刻能想起来的，还真没有别人。

　　“刘墨自从进组以后，经常有粉丝来探班，都是女孩子，看着年纪也不大。有几次，我看见他带女孩子回来，是白天在片场探班的粉丝没错。”

　　陈希听得脑袋嗡嗡响，“你说，刘墨草|粉？”

　　闻人宇眸子暗下去，“可能还是未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