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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晓月客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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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城,浮云镇,晓月客栈。
血月盘空,照的整个镇子说不出的阴森诡异,冷风呼呼作响,司遥就势关好了窗楞,故意忽视客栈里那头成了精的百年枯树。
枯树早该随着这客栈老板接连两天的凶残砍伐而死去,可谁料到这是个树妖。
还是个已过百年的大妖。
寻常刀斧如何伐尽呢?
老板娘气急败坏,也无济于事。
司遥不禁摇了摇头。
众多枯藤随着主树干慢慢伸向客栈四周,触手在地上拖曳,于寂静夜空中似乎像蛇类爬行蠕动。
晓月客栈里人大多熟睡,赶路人疲劳一天,呼噜声震天响,浑然不觉死亡来临。
亥时已至。
司遥抓紧时间,不慌不忙仔仔细细净了手,端起一接满水的铜盆稳稳当当放在破旧桌椅上。神色与平日多了些恭敬谨慎。
她又从包裹里双手捧起一枚小小的铜镜来。这是一面小巧玲珑的菱花镜,背后刻有细小繁复铭文。
将此物至于盆中,霎时,水流竟成漩涡式飞涨。飞涨至空中,离司遥面对面的距离,慢慢成了一面水镜。
司遥恭敬低头,压声:“家主,有何吩咐?”
平滑可照人的水镜既照不出司遥轻轻浅浅的身影,也照不出对方的面容。
对面只传来冷漠的训语:
“已到江州?妖患几何?”
司遥脑中瞬间闪过她来江州城里偶然又刻意看到的好几个妖,压低喉咙,谨慎地回答:“是。目前只看到…一个妖。”
江州城里妖类众多,几乎可千面幻化人形,若不是羁妖录一书中有记载,就连她都能混过去。普通百姓确实分辨不出。
对面沉默了几秒。
司遥不是普通人,她可是捉妖世家培育出来的子弟,最拿手识人心,断妖邪。
司遥心一沉,对面极可能发怒。立刻关切询问,实则转移话题:“京城中的妖不好对付,家主可顺利?”
“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不知为何,对面传来冷冷的语气,似乎是被司遥无意中激怒似的。
“是。”司遥立刻回应,恭敬如常。
但她此刻嘴角却是上扬。
止不住的惬意。
居然被轻轻揭过了,看来京城里的妖确实不好对付。
就如她这里的妖也是棘手的很。
“切记记住微生一族的族规,不可随意断生死,牵扯人族与妖族的是非。”
“是。”
“乾坤袋要收好,交给你的水镜要贴身佩戴…”对方顿了顿,留下最后一句:“天高皇帝远,有事不必问我,你自行决断即可!从今日起,你便是执境人了。”
司遥耐心地听着,听至最后一句,才勉强压抑不住笑意。
水流慢慢回到盆中,渐趋平静,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司遥放空的脑袋随着水镜的消失逐渐回神。
是啊。
她终于是执镜人了。
那么多年勤学苦练,争强好胜,为此不惜女扮男装进入族中重点培养的学堂……
镜面反光,折射出司遥迷茫期待的秀丽小脸。
而那枚菱花镜握在司遥的手中,从冰凉逐渐回归温暖。
她打开了呼呼作响的窗户,窗外血月如常,风在呼啸,树藤攀延。
冷风吹来,司遥碎发飞扬,看着院中这颗老树,第一次遥遥对望,对方只有光秃秃的树枝,以及枯老细长的藤蔓。
不知不觉间,司遥俯瞰整个客栈,除了她附近的房间,其他的或多或少都被渗透进了细小的、纠缠不清的藤蔓。
不出意外,那些藤蔓细长的触角已然缠上了客栈旅人的脖颈,悄无声息。
再不阻止,或许明天就会看到一个鬼气森森的客栈了。
没有活人,除了她。
“适可而止。”
司遥对着这颗树,说了今天第一句话。
声线泠泠,对面枯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时狂风大作,更兼有细雨飘扬。而司遥周身却无一丝雨滴落下。两厢对视,司遥已成上风。
触手四面八方地落回,遗留不少枯叶,被风雨打落,只剩萧条。
司遥眉头微皱,还有一支藤蔓未归。
不对。
司遥心下略沉。
“杀!”
那枯树骤然发力,蓄力将触手贯穿客栈某处,强大妖力弥漫,司遥顾不得其他,伸手便将一张黄符纸贴上枯树,从窗口一跳。
黄符纸上写满了图案,在细雨飘扬中未曾沾湿半分,反而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起火。青灰色的火焰瞬间缠绕。
火焰灼烧,枯树吃痛,连带着枯藤触手都忌惮了几分。
司遥从客栈三楼一跃而下,翻腾落地,没管枯树惨状,径直沿着那枯藤深处探去。
黑紫色的雾气笼罩期间,司遥举着火符照亮依旧看不清路,只得摸索着前进。
那树妖必有帮手!虽是百年大树,但枯萎至此,未化形,羁妖录一书都未记载。司遥早就探过,只是些许微薄妖力,杀条狗都费劲。
何至于将整座客栈都沉睡至此?
客栈老板孙晓月平时偏头痛,未时便早早歇息。如今亥时已过,早该醒过来了。
有些诡异,怕不是冲着孙娘子而来?
司遥直接闭眼,耳听八方,向孙二娘的雅间寻去。
翻窗进来,却发现雅间里人不在,而那枯藤触手堪堪绞了孙二娘的贴身衣物。
是虚晃一枪。
司遥仔细查看着孙二娘的衣物,独独不见那身月白衣裳。
她对那颜色印象很深。
穿在孙二娘身上既显端庄,又不失俏皮。是江州城时兴的料子和花样。
司遥还记得孙二娘今日来她房里要她交房钱,笑盈盈的,很是客气。司遥也很客气地掏出钱袋,一看当场傻眼,愣在原地。
钱袋不翼而飞。
她今天偏偏逛了广缘街,街市拥挤,热闹异常,她定是与街上的人或妖接触,被偷了钱袋子。
她那钱袋子乃族中宝物乾坤袋,内有乾坤,可纳万物。司遥第一次捉妖,还未得执镜人之职,不能动任何妖类,乾坤袋空着也无用,索性将其充做钱袋。
不曾想,马失前蹄。
孙二娘见她脸一阵白一阵红的,倒也没当场发作,混迹多年,自然明白其中门道,打趣道:“改日再交吧,奴家瞧着妹妹一身武艺,定非凡人,去羁妖司寻个差事,做个捕快,几日功夫便能将房钱补齐了。”
司遥赔笑道明日再去,定能交够房钱。孙二娘随和地浅浅一笑,也不放在心上,月白长袖一遮算盘珠子,敲响了司遥隔壁,接着去收下一位。
司遥自不敢让孙二娘独自走出她的房间,一路相送,直到孙二娘三敲后,有青衣男子出来,孙二娘则上演十八般武艺弱柳扶风般虚虚躺在那人怀里,半是嗔怪半是调笑:“莫公子,可想奴家?”
莫公子虚虚扶起孙二娘,随后快递后退了几步,脸色浮起笑意依旧不正经回话:“二娘说笑了,在下可经常看到您算账时的风采怡人?”
一顿话说进了孙二娘心头,房门即关,留下莫公子挑衅略带不屑的话语:“司姑娘是想进来喝杯茶吗?不巧一盏茶二两。”
这是暗指她现在没钱付不起,刚才司遥房门被孙二娘故意开着,莫公子又位于隔壁,自然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她心知杜明。
司遥明亮双眸浅笑,施施然道:“我瞧着二娘客栈的茶极好,莫公子自己带的茶自己独赏就好。”
莫公子贩卖茶叶,司遥言下之意没太看上莫公子的茶,这对一个茶商来说侮辱谈不上,轻慢则是极有。
莫公子嘴唇张合还要再说,孙二娘听着司遥夸她客栈的茶,不免心中偏了几分,急忙拦住莫公子往她的正事方向上引。
回忆起莫公子,司遥心里有些怀疑。
她总觉得莫公子有些神秘,不是一般人。
之前她故意试探他的身法,发觉他轻巧灵便,招式各异,看不出路数,与未尽全力的她堪堪打个平手。
至少是个有实力的高手。
按理说,树妖作怪,人妖边境的浮云镇不太平,一介茶商不带侍从,单枪匹马住了客栈,怎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正想着,她已飞快写了一个追踪符。
“去!”司遥捏着那符,往半空中一送,符在空中悬浮随风飘扬,接着自燃起火焰,照亮方寸之地。
司遥紧跟着那符,符纸烧没后,她来到了,客栈后堂。
司遥正欲探究竟,再上前一步,发现了莫公子与孙二娘。
莫公子倒是一脸惊喜:“司姑娘,你也在?”
司遥没回话,看着他,穿着群青色华袍,领口镶秀银丝流云滚边,腰间还系着靛蓝莲花纹香囊,香气袭人,司遥不禁后退一步。
是他这个人。
司遥绝不会看错。
至于孙二娘,一身月白绣桃花长裙,头上简单挽了个发髻,簪着支白玉兰花步摇,走动间轻轻摇曳,更添雅致风流。
“妹妹?怎的你也来幽会?”那头的孙二娘妩媚至极,媚眼如丝,看着司遥,调笑着莫公子,风情万种中透露着几分古怪。
“幽会?”司遥眉一挑,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妹妹竟不知东家与莫公子……喜事将近了?”
“无中生有之事,别污了孙娘子清誉。”莫公子听见此话,脸色微变,竟有恼羞成怒之状。
“那莫公子怎的跟着奴家一路自此?”孙二娘打趣,捂着嘴轻笑。话说间,便又靠近了莫公子几分。
司遥眼眸一闪,心道正好试试莫公子,嘴角轻轻一撇,似笑非笑地望着,若无其事。
“哪有的事。”莫公子忙退避三舍,急急向司遥靠近:“我今夜起来寻宵夜,偶然路过,便看到一只狐狸突然从孙娘子房间出来,大半夜的,孙娘子还养狐狸?”
眼里掠过一抹讶异,司遥半带轻笑道:“东家还养狐狸?”
养个狸猫寻常,养个狐狸……倒是有些不同寻常了。
“哪有的事?”孙二娘脸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莫公子定是看错了。这客栈哪来的狐狸呢?狸猫还差不多。”
“是吗?”司遥紧紧盯着孙二娘的面容,生怕错过分毫。孙二娘却骤然变色,对司遥喊道:“司姑娘,小心身后!”
司遥猛一转头,只看见莫公子瞪大眼睛,连忙摆手:“不是……我离你挺远……”
还未听完,阴风骤起,司遥腰间铃铛铃铃作响,耳后响起孙二娘利爪现形,划破司遥护身符的震动。
司遥回头一瞧,孙二娘已变了一副模样,人面妖脸,身后隐约还有九尾显形,妖气逼人,直冲司遥天灵盖而来。
司遥站定,神色从容,嘴角带笑,似乎故意等着似的。
孙二娘见此略一迟疑,利爪堪堪停在司遥面前一毫米,便被突如其来的一剑贯穿肩膀。
她妖眼通红,张着嘴,捂着伤口,声音嘶哑,似是不相信发生了什么。
哪里来的剑?
莫公子眼里闪过一丝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