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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定情信物 ...

  •   玉枝找到蓄蕊楼后巷时,陶一抱臂倚在墙上,斜睨了她一眼。
      一幅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玉枝讪笑两声,一点点往前挪。
      实在不能怪她。
      她醒来时,正坐在窗下。窗外鸟鸣啾啾,桌上书册摊开,笔上的墨还是湿的。
      仿佛午后不小心睡了一觉。

      她甚至以为自己又穿了。
      可镜中的她,还穿着坠崖那天的衣服。
      她还是她,只是在别人眼里,她是另外一个人——书生李唯昀。

      起初,她也尝试过打探消息,寻找陶一。
      随后发现,她似乎必须按照某种轨迹或规则去做,否则,时间就会重置。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以为自己的任务是寒窗苦读、考取功名。
      每天门都不出,玩命读书。

      直到有一天,“母亲”亡故,她离开书院回了平沧,熟门熟路地进了老宅。

      ……
      她怀疑了一切,就是没怀疑自己。
      李郎,名煦风,字唯昀。

      玉枝挪到陶一身边,仰头看他,先问了一个安全问题:“你的伤怎么样了?”
      “……无妨。”
      他的声音似乎比之前还要嘶哑。
      玉枝:“那你现在是……”谁?

      “姚黄!你又躲懒!妈妈叫你过去!”
      墙内传出一道女声。
      四周以陶一为中心,瞬间冷了下来。

      玉枝努力控制住表情。
      明明现在的情形尴尬又怪异,可她只要一想到,他要扮演寅灵,还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陶一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我们不是坠崖了吗?”
      “不清楚,大概是掉进了某个幻境。”

      他没说的是,他在这个幻境里感到了神屑的气息,可能是某个上古大能留下的机缘,被他们闯了进来。
      神屑一向只存在于传说,到底如何,没人了解。
      他放出全力,也许能破,却无法预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玉枝点点头。
      目前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然而,第一步就卡住了。

      他们并不知道李煦风和寅灵之间,发生过什么。
      幻境会给予一些提示,比如,李煦风的同窗,曾跟她夸赞过蓄蕊楼的妖族娘子们。
      但她试过白天来、晚上来、一个人来、跟一帮人来,可时间都发生了重置。
      直到她打算翻墙,误打误撞找到了后巷。

      当她第四次在巷子里和陶一面面相觑时。
      陶一终于没忍住,一拳砸断了旁边比她腰都粗的柳树。
      树轰然倒下,发出一声巨响,却没人在意。
      墙内的人一切如常。

      看来这便是症结所在。
      这个幻境的判定似乎并不严格,只要遵循了一定轨迹,无论细节多奇葩,其他人都会无视。
      但是,为什么她还需要把这棵柳树拖走?

      这合理吗?!
      好好一个书生,特意跑到人家墙后,看娇滴滴的小娘子捶树,然后还把树带走了?
      人和妖的爱情这么抽象吗?

      玉枝顶着路人难以言说地打量,气喘吁吁地把树拖回了家。
      她试过了,这一步不能省略,否则时间又会重置。

      老仆连忙赶上来帮忙:“郎君,这,这是……”
      玉枝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假笑。
      “定,情,信,物。”

      之后便简单了,玉枝只需要每天去蓄蕊楼,跟“姚黄娘子”培养感情。
      然而,李煦风——“时间管理大师”。
      晚上熬夜读书,上午去蓄蕊楼,下午与友人来往,偶尔还要结识几个达官显贵。
      导致她每次去蓄蕊楼,熟门熟路地爬上窗边的矮榻,倒头就睡。

      更关键的是,陶一虽然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浑身的戾气却越来越重。
      这也正常,她甚至觉得,他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她离他远远地,恨不得把矮榻搬到门外去,以免殃及池鱼。

      这期间,又触发了新的任务点,她需要给他送礼物。
      玉枝只知道有桂花糖,其他一概不知,只能穷举。
      胭脂水粉、糖果点心、话本物件,甚至还有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白兔。
      只是,那只兔子从来没靠近过他一丈之内。
      陶一冷淡的眼神中写满了嫌弃。
      兔子抖如筛糠的背影中写满惧怕。

      其他东西大多便宜了玉枝自己。
      她怀疑陶一没有味觉,因为他吃所有的东西都眼神恹恹,味如嚼蜡。
      他也没什么爱好。
      跟以前的小狐狸有点像,疏懒地倚在另一张榻上,半阖着眼,一待一天,甚至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房间中,便只有玉枝窸窸窣窣的翻书声,咀嚼声。

      玉枝不清楚李煦风和寅灵的相处模式。
      幻境中很简单,只要他们俩在一间房间即可。
      唯一一次出门,是春日宴。
      书生才子,红袖佳人。吟诗采花,好不热闹。
      平沧民风开放,才子们会送花给娘子,不意味着爱慕与约定,更像是一种赞美,因此可以同时送很多人。
      娘子们也以收到更多花为荣。

      玉枝只送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也只收了她一个人的花。

      在玉枝眼中,陶一格格不入地跪坐在花团锦簇的娘子中间。
      对面还有个一脸娇羞的书生,对着他喋喋不休地抒发倾慕。
      他眼皮半垂,薄唇紧抿,僵硬地看着怀中一篮子桃花。

      玉枝不忍心摘那些漂亮的花,便捡了一篮子给他。
      春天桃花开得最好,深深浅浅掺在一起,又香又好看。
      只是,抱在他怀里,有一种大狼狗带芭比粉蝴蝶结的诡异感。
      玉枝被自己的想象抖乐了。
      一抬头撞上了他直勾勾看过来的视线。

      “哎呦!”
      骑着牛的小牧童,打着瞌睡,不小心从牛背上滚了下来。
      老牛用鼻子轻轻顶了顶他,他一骨碌翻了好几圈,沾了一身花瓣草叶。
      众人纷笑。
      玉枝趁机,赶紧溜走,去扶小牧童。

      小牧童声音稚气道:“谢谢女郎。”
      “不客气。”
      玉枝把小牧童抱上牛背,又随手捡了根柳条,一头系在牛角上,一头系在小牧童的腰带上。
      老牛一动,柳条便跟着动一下。
      “这样你就不会再打瞌睡啦!”玉枝笑道。
      小牧童摸摸柳条,歪头看着她,眼睛里仿佛也染上一点草绿色。

      春日宴后,陶一开始做风车。
      他当然没有真做,他只是买了各式各样的风车,拆得七零八落。

      玉枝再去时,鸨母笑着讲给她听。说他们楼现在,“风车”两个字是禁忌,提了“姚黄娘子”就要“恼羞成怒”。
      玉枝知道,压力给到她了。
      如果幻境跟现实一样,最后做完风车的是李煦风。
      拖回家的那半棵柳树终于派上用场了。

      玉枝兢兢业业地当书生/客人/社交达人/木匠。
      然而,陶一又出了岔子。
      “评花榜”上,陶一什么都没干,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坐就获得了一甲探花。
      那之后,“姚黄娘子”身价大涨。
      然后,时间开始重置。

      玉枝回忆了下这段时期可能会发生的事,也沉默了。
      寅灵迅速成了头牌,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把两个人的命运都推向了残酷的深渊。

      玉枝偷偷去看他。
      屋里被砸得一片狼藉,只有那一篮子已经枯萎的桃花,还好好地放在博物架上。
      角落里的兔子,两腿一蹬,不知是装死,还是吓晕了。

      陶一闭着眼睛,眉峰紧蹙,满身血腥的戾气。

      玉枝扶起矮几,把药瓶放在上面。
      “这是黄泉入梦,放在酒里,据说喝了能梦到自己最想见到的场景,你试一下。”

      当晚,玉枝睡得有点腿麻,一蹬腿猛地醒了过来。

      草。

      真是一种植物。
      眼前是她下午亲手放的苜蓿草,远处是椅子腿、桌子腿、陶一的半截衣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肉爪。
      变成兔子了!

      几乎在她醒过来的同时,陶一起身走了过来。

      玉枝顺着面前的靴子往上看……
      看不着了。
      以兔子的身体构造,并不能完成脖子后仰90度的高难度动作。
      差点四脚朝天仰过去。

      陶一打开笼子,抓着耳朵,将她拎了起来。
      “叽!”
      疼疼疼!

      “赵玉枝,是你吗?”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有一种砂纸打磨的粗涩和细痒感。

      可她被薅着耳朵,头动不了,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能使劲瞪着眼睛,并试图给他几脚。
      陶一神奇地读懂了她的眼神,没再把她关回笼子,而是放在矮几上。

      玉枝这才发现,矮几上有酒壶和杯子。床上还躺着一个人,从落下的幔帐上,透出肥胖的身影。

      陶一又倚回榻上。
      玉枝无事可做,便也缩成团,打算既来之则安之,先睡会儿再说。

      然而,黄泉入梦的效果太好了。
      床上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伴随着恶心的呻吟和呓语。
      “小娘子,别怕,只是一个小游戏。”
      “你看,多美啊,鞭痕在你的身上就像雪中寒梅。”
      “哦,哭起来更让人兴奋了。”

      陶一攥紧手掌,颈侧的青筋凸起,暴躁和戾气如有实质。
      玉枝毫不怀疑 ,前几次他就是直接了解了对方,才导致时间重置。

      她蹬着矮几,“嗖”地一下窜出去,正扑在他脸上,两只前爪“噗”地捂住他的耳朵。
      藤蔓从爪子尖探出,伸展出两片厚实的叶子,把耳朵盖得更严实。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玉枝努力吸气,收紧肚子,怕一不小心把他憋死。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感觉得到他眼睫的眨动。
      痒痒的。
      还有呼吸的热气喷在她的肚子上。
      似乎有点暧昧了。

      还好,她只是一只兔子。
      说不定还是只公兔子。

      看他没有暴起杀人、也没杀兔。
      玉枝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往下滑,停在他的胸前。
      藤蔓还继续捂着耳朵。
      像个大号听诊器。

      她又变出两片叶子,给自己的耳朵也捂住。
      因为时间重置,她已经很久没睡成一个完整觉了。
      他的胸膛规律地起伏着,透过衣服,能感觉到暖和的温度。
      比矮几舒服多了。
      她的意识越来越沉。
      睡着前,还迷迷糊糊地想,她的法术好像更厉害了?

      清晨,鸟叫声透过窗子。
      姬离突然睁开眼。
      他看了一眼矮榻上的兔子,嫌弃地拎起耳朵扔回笼子。

      他已经许多许多年没有睡过觉了。
      然而,昨晚,他睡着了。
      仿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某些事情突然变得不再受控。
      他的心脏像被攥了一下。
      那种失控感,让他想杀戮。
      杀掉罪魁祸首。
      杀掉所有不可控。
      杀掉……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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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前期可能写得比较慢,可以先收藏攒胖一些再看!(等我这就去吃个打字机) 无论你是否喜欢这个故事,都感谢你曾点进来。 愿这个故事可以温暖到你~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