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我毁灭世界》盗猫

11、第 11 章

　　有几分钟的时间，贺澜绝望地怀疑自己把救生衣弄丢了。她终于在后腰上摸到了它，摁了一下，没用。这个东西好像是要吸空气才行，贺澜费劲地想，她脑子都好像进水了一样，根本转不动。每一个思绪都变得异常缓慢。

　　贺澜用尽最后的力气，扣下扳机，海水中一瞬间出现了一大片空洞。那是水分子被拆开了，变成了气体，贺澜使用了“拆解”的异能。

　　她迅速按下救生衣的按钮，救生衣膨胀起来，带着她回到水面。

　　“支线任务工厂的秘密完成，任务奖励已发放，”系统提示道。

　　一堆红色光球凭空出现在空中，追着贺澜跑。贺澜把自己的衬衫拉开一点，让光球顺着伤口进入血液，

　　贺澜只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像整个世界都在沉浮。她确实没力气了，但也还有力气开枪。她记得自己和沈少城在山上打架时的做法，她引发了一场爆炸，让冲击力推着海浪，把她推回岸上。

　　她没有硬件，也连不上网，不知道她们说的另一岸有多远。

　　“系统姐，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贺澜的声音异常冷静，却有一种崩溃的迹象。

　　这一次，系统没有再说那些模棱两可的反问句，她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个世界非常糟糕，你看到了，他们强迫女人生产。你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就是毁灭它。”

　　第一次，系统说话时带上了感情。她好像一个非常虔诚的传教士，又像一个冷漠固执的疯子。

　　“有病吧？凭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贺澜咳嗽了一下，从肺里吐出一点水，嘴里很咸，像被腌了。她趴在黄色救生衣膨胀而成的团上，第一次那么想回她前世那个又脏又旧的小出租屋。

　　“因为你是唯一能做到的人，你比所有人都强大。”系统的声音又变得有点温柔，好像在哄小孩子睡觉。

　　“滚，”贺澜甚至懒得反驳，“我不管你要什么，我受够了，我要回我原来那个世界去。”

　　系统没有回答，贺澜暗自下定决心，迟早有一天，她会摆脱系统，然后回去。

　　远方白色的沙滩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开始下雨了，贺澜回头看去，那艘燃烧的大船，现在小得只像一盏河灯。贺澜的头发全都粘在脸颊上，冰凉的夏雨加上海风，让她浑身发抖。

　　即使这么大的雨，大船上的火还是没有熄灭。新能公司的直升机依然在上空徘徊，像等待时机的秃鹫，时不时投下一两枚炸弹，引发大船像山体滑坡一样的崩解。

　　海滩上闪过手电筒的亮光。贺澜立刻抓紧手枪，从救生衣上跳下来，把眼睛以下的部分沉进水里，用手抓着救生衣，谨慎地观察。

　　“贺澜，是你吗？”是怀初的声音，她穿着工作服，双手端着一把长枪，贺澜警惕地看着她。

　　怀初脸色苍白，把双手举起来，表示她没有恶意。步枪有搭扣，扣在她肩上，往下滑了一点。她的工作服胸口有“新能公司”4个字，是金色的，有某种特殊工艺，在斜光下会变成鲜红色。

　　贺澜不知道能不能相信她，她也是新能公司的人，看起来已经工作很久了。贺澜会失忆，不知道蚁后工厂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怀初不知道吗？

　　怀初身后躺着两个同事，一样穿着工作服。她说：“我从背后袭击了他们。公司发出警报的时候，你不在，有人怀疑你也逃跑了。”她从背包里拿出有贺澜编号的工作服：“现在我们一起回去，就没有人会发现了。”

　　“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贺澜举起手枪，缓缓走到海滩上，泥沙和泡了水的衣服，让她感觉无比沉重。

　　怀初依然没有举起枪。她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她在自己头上摁了四下，太阳穴和后脑勺的两边各一下，然后，她把自己的头盖骨掀了起来。一些淡绿色的液体流了出来，顺着怀初没有额头的脸流下来。原本应该是大脑的地方，是一颗蛋。

　　一颗半透明的蛋，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透出粉红色。

　　“我也是蚁后的孩子。”怀初把自己的头盖骨装回去，它们严丝合缝地合在一起，一点都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除了怀初脸上流淌的培养液。她用手背擦掉了一些。

　　贺澜有一种按一下自己脑袋的冲动，她忍住了。怀初摇摇头，说：“你不是，你是自然人。我们叫作‘兵蚁’，是人造人。如果不工作，就会被电击。”

　　怀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做了一个放烟花的手势，她用这个动作表示电击。即使说了这些，她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只不过，她眼睛里有一滴泪。

　　贺澜把手枪放下，拿过怀初手里的工作服，穿上。她把自己的手枪、指甲刀和点读笔塞在工装裤的口袋里，看起来不太明显，很好。

　　不远处出现了另一群小队，跟她们穿着一样的灰色制服。“快走！工厂出情况了。”领头的大声喊。

　　贺澜跟怀初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领头边跑，边打量贺澜。几个人跳到一辆没顶的小货车后面，领头的说：“贺澜，我以为你跑了呢。”

　　“没有，”贺澜想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糟糕，但领头的没有怀疑，转过身去，眨着他的右眼。他说：“定位发过来了，是脑盒仓库。武装人员还要一会儿才能到，我们先进去看情况。”

　　“每次都是我们先进现场，”一个男人嘟囔道，“进了清洁部，就等于当耗材吗？”

　　“别吵，”领头的提醒他，语气并不坏，显示他也有同感，“至少先拔了硬件再说坏话吧。”

　　那人又嘟囔了几声无意义的声音，海风吹在公路上，气氛很沉重。贺澜冷得不行，她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发抖。还好清洁人员的制服是塑料尼龙，不渗水，不然她就暴露了。

　　怀初把贺澜的手握起来，给她传递一些微弱的温暖。

　　小岛毕竟不大，工厂很快就到了。贺澜又往停车场看了一眼，沈少城的豪车停在停车场中间，一扇车门甚至没关，显然车主人遇上了急事。小队进入工厂，前往最底层地下室的仓库。

　　贺澜尽量梳理自己知道的东西。

　　这个公司抓人来生蛋，生的蛋可以装进脑壳，重新变成人。这个世界还有超能力，杀了人，吃他的经验球，就能变强。

　　贺澜突然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想，她想问问怀初，但是必须等到合适的时机。小队快速跑进一间巨大的房间，天花板很高却很暗，四周摆着顶到天花板的储物架。

　　储物架上都是玻璃缸子，灌满绿色培养液，中间漂浮着那种被叫做“脑盒”的蛋。密密麻麻的玻璃缸，密密麻麻的蛋。

　　贺澜在心里把这个副本叫作“缸中之脑现实版”。领头的不时停下来，对身后的人使用某种她看不懂的战术手势，举起手掌，指个方向，或者勾手。怀初一直拉着她，以免她掉队。

　　忽然，天花板亮了一点，贺澜抬起头，看见赵玄清脸上蒙着八卦镜，漂浮在天花板上。她心一跳，知道自己这次必须小心点，死了一次就不太可能重来了。

　　“系统，我每一次死掉，都会重启吗？”贺澜问。

　　“在大脑死亡的情况下，不可以。”系统说。

　　好办，只要不被爆头就行，但是好像也没那么好办。领班的眨右眼看消息，扭过头对他们说：“是沈总，他情绪有点不好，异能失控了，我们得控制住他。”

　　贺澜不知道系统给她那点经验球够不够用，但是她是不会退缩的。

　　“贺澜，你跟着我下去，靠近沈总，”领班的下巴一扬，对贺澜说。

　　贺澜愣了一下，转身看向怀初：“我要她跟我去。”

　　“服从命令！”领班的声音陡然提高，显示出他确实是这里管事的人。

　　怀初的表情抽搐了一下，端着枪的手晃了晃，她脑子里的人机联合硬件，正在电击她，作为不听话的惩罚。

　　“好吧，”贺澜松口了。她提防着沈少城那些突然冒出来的电子产品。他肯定什么都知道，不是吗？他能看见世界上的一切监控。

　　领班和贺澜在玻璃缸和储物架之间穿梭着，时不时拐往下一个地点，贺澜不知道他是怎么判断的。下一次，她肯定会用透明胶把那个硬件粘好，以免别人一拿就扔。

　　一个拐角就在前面，贺澜听见了一些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疯狂运作，笔记本电脑散热的那种声音。

　　领班的从背后踢了贺澜一脚，她猝然摔在沈少城面前，两个护士把她的手脚铐起来，一个医生走上前，拉开她的工作服，还有沾满血迹的卫衣。

　　爆炸了，贺澜知道自己生气就会爆炸，爆炸就会炸到那些可能是人、也可能不是人的蛋，但是她没心情想那些。“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领班恭敬地对沈少城说：“沈总，您要的人，我带来了。”

　　沈少城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挥挥手让领班离开。贺澜绝望地在四周寻找怀初的身影，有没有什么突然多出来的东西？找不同。护士把贺澜的枪拿走了，扔在地上，离她足有5米远。

　　沈少城看起来生气了，又非常激动。他在原地徘徊，时不时看一眼贺澜和这一群医护团队。

　　贺澜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她很生气，非常生气。医生给她的皮肤消毒，在肚脐眼附近的位置。贺澜努力回想初中生物知识，这个位置到底有什么？肠子？

　　她能想到的就只有，自己根本不应该相信那个领班。她应该朝领班开一枪，把他变成一个受精卵，在空气里悲惨地死去。但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护士拿出一根非常、非常长的针，刺进贺澜的小腹。贺澜把嘴咬出血了。

　　沈少城终于停下他原地徘徊的动作，驱散了医护团队。“我今天遇到了很不好的事，你会听我倾诉吗？”

　　“我会杀了你，千刀万剐，扔到海里喂鱼。”这针也不拔出来的吗？贺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是那天护士准备对她做的事，把一颗受精卵放进她身体里。

　　沈少城忽略了她的回复，说：“我今天又搞砸了。家族对我期望很大，让我到白沙岛分工厂历练，可是我搞砸了。蚁后又逃跑了。很多媒体都拍到了大船沉没的画面，股价跌了很多……”

　　他烦躁地用手抓着自己的脑袋，像个作业写不完的小学男生。

　　贺澜正在努力运用她的想象力，把沈少城的脑袋炸开。

　　沈少城的脑袋丝毫没有即将爆炸的迹象，他继续说：“我真的需要变强，不然，根本撑不起公司……可是，你知道的，世界上没有和我异能相同的人。”

　　他从架子上拽下来一个玻璃缸，粗暴地摔在地上，蛋和玻璃一起碎了，光球飘出来，但是没有飘到沈少城身上。他用力一推，砸烂了一整架的蛋。地上飘着五彩斑斓的光球，或大或小。

　　有些红色的光球，甚至飞到了贺澜身上。但是，沈少城身边还是没有光球，一个都没有。

　　“预言说，我娶了你，就会变强。你的异能跟我不一样，怎么能帮我变强呢？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性。”他在贺澜旁边蹲下来，盯着那根很长的针。

　　“一定是你生的孩子，跟我有一样的异能吧。”沈少城笃定地说。

　　“所以，你打算让我生孩子，然后杀掉孩子？”贺澜的声音奇怪地平静。

　　“对，这符合逻辑。”沈少城点点头，好像在答复股东的询问。

　　“你去死吧，哥们。”

　　头顶上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蚁后工厂正在一层一层地坍塌。

　　“主线任务毁灭世界，进度3%。”系统冷淡的声音在贺澜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