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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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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握刀柄中间。”
顶着大热天,吴克新冷声冷气的,背对着吴昊熙,一边割稻子一边不厌其烦地跟两位同学解释说刀柄太长,割着容易累,太短的话使不上劲,就这样:握在中间最好。
可吴昊熙无论怎么握,总觉得非常费力。他拿出打篮球和踢足球的力量,不管三七二十一,满头栽进去,飒飒飒一阵响。
每个人汗如雨下,吴克新和轩子大伯早早脱掉上衣,露出一块块黝黑健硕的肌肉,汗水同样浸透了轩子的肌肤,粉红色文胸的轮廓清晰可见。
有那么一阵子,轩子甚至对那只死耗子的肌肉线条产生了某种难以言表的兴趣。吴克新光裸的膀子,她早就看腻了,刚刚她还美美欣赏了一番。
吴昊熙一直在想方设法偷看她几眼,这点轩子了然于胸。这只死耗子似乎发现了隐藏在女神衣袖里面洁白如雪的肌肤,跟外边晒得红彤彤的皮肤形成鲜艳的对比。
吴昊熙一定发现了她身上那件褪了色的粉红文胸,隔着大汗淋漓的腋窝,他们还是看得清的。吴克新看过,有意无意的,脸不红心不跳,阿哲哥也撞见过,满脸红得像只小苹果,心跳得仿佛在擂鼓。
吴昊熙的的确确偷窥过,而且脑子里更进一层。他立马想起不远处的芦苇丛中,女神一览无余的身躯在烈日下璀璨夺目,叫他那样的魂销肠断、不得安心。
如今,他终于找到她了,要是能跟她说一声“你很美”,美梦成真,简直死而无憾,不枉此生——
“又在发什么白日梦!”
阿哲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吴昊熙条件反射叫了一声,继续割起稻谷来。
“早上应该,割得完。”能早点脱离苦海,阿哲难掩兴奋地说,“差不多了,等着脱粒。”
那个年代的脱粒机完全是人工手动的“禾戽”,需要一边用力踩着脚踏板,一边两只手把捆好的一束束稻谷放进禾戽里脱粒,这项艰巨工作,需要轩子大伯这样强壮的男人才当担得了。
阿哲说得没错,不一会儿稻谷全部割除完毕。令吴克新有些遗憾的是,死耗子居然割得像模像样,虽说速度比不上他,基本没有浪费掉一颗粮食,再看看吴北哲同学呢,惨不忍睹:凡是他割过的,满地都是谷粒。
其实燕子姨跟老大哥差不多马马虎虎,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吴克新不敢开口,对着吴昊熙来几句冷嘲热讽。他怕引起轩子不快,更怕惹恼燕子姨。
“喂!”吴昊熙盯着田地里的稻谷粒,笑着说,“老大,你看你搞的,真想割你……”
“有本事你继续说下去,”阿哲反驳道,“燕子姨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有一半是她的杰作——”
“你胡说,呵呵!”
吴昊熙呵呵笑着,跨上一步伸手捂住了老大哥的嘴巴。
“我没胡说!”阿哲挣脱着,推开了吴昊熙,“雄叔刚刚还在说她呢!”
吴昊熙尴尬至极,愣愣的,斜眼瞅着燕子姨发笑,还好燕子老板娘只顾咕噜噜喝着水,一手拿着水壶不放。轩子望着大口喝水的妈妈忘了神,满脑子各类男明星的肌肉线条。
她举手像是要捧过一个婴孩,准备从妈妈手中接过水壶,不料燕子陡地把水壶扔在地上,大喊起来:“谁装的水,老母猪!”
雄叔火辣辣的红脸掠过一片黑,结结巴巴说:“可能来不及装,装满,轩子你去装两壶来——”
“老母猪!”燕子西施继续嚷着,“你快打,好打完回去,要是晚一点老母猪得叫上三天三夜,明天我自己来烧!”
“烧什么?”吴昊熙凑到阿哲耳畔,轻声问道。
“烧稻秸啊,可以做化肥用。”阿哲回答说,“燕子姨骂的是轩子的大伯婶,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渴死了。”
“你等着,”吴昊熙急匆匆说,“我现在去你家取水,你这里等着,我速去速回!”
阿哲脑子还没转过来,吴昊熙已经越过田埂一路狂奔。吴克新坐在一堆稻秸上,望着死耗子消失在自己眼前,很快他敏锐的耳根捕捉到轩子的只言片语,跟往常那样又吃了一惊。
“阿哲哥……”
“啊?”
“你同学还挺有趣的。”
“你说昊熙啊?”阿哲说,“他就是这样,呵呵呵……”
轩子扭着脚尖,踩着几块泥土玩着,阿哲东张西望的,就是不敢朝吴克新的影子投去一瞥,最终归于缄默。
两人坚持没多久,轩子朝阿哲身后望去:“他回来了。”
“谁?”阿哲一惊,“这么快?”
死耗子后面跟着一位忧郁王子,林奕瑀。
林大公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南朝乡的田地里,头戴一顶村里人编制的灰色藤帽,身着五分牛仔裤和一双跑鞋,手里还拎着一只令人疑惑的菜篮子!
在轩子眼里,林奕瑀才是她见过的最有气质的男子,而且精致到了极点。林奕瑀来到田里,一点也不生分,对着众人解释说,是阿嬷煮的绿豆汤,自个兜了好几圈找不到村公所,路上也没人好问路,准备打道回府呢,碰巧遇到了吴昊熙。
轩子听到林同学向吴昊熙说道:“脱了吧,害羞呢?”
吴昊熙全身湿透透的,连短裤都在滴着汗水,更别说上身那件纯白色T恤。那就脱,赶紧的,轩子倒是很想窥个究竟,可他还在犹豫,在挣扎,强烈的思想斗争还没有分出胜负。
轩子笑了一声,多少带点鄙夷的意味,吴昊熙立马感觉到了。他扯了扯了身上的短袖,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跟吴克新不同,他很少动辄就脱掉上衣,也不跟老大哥和林同学那样从来羞于光膀子。在轩子面前,他确实非常难为情,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我先回去了。”林奕瑀病恹恹说着,像一尊快要熔化的蜡像,“还是老大家的榕树好乘凉,爽。”
然后林同学犹如蜗牛那般,慢腾腾走开了,两步不到他回头瞅了一眼,正好跟轩子的目光碰上,竟抿起嘴,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轩子原本想瞪眼回击,不知为什么,心虚得把头猛砸下去——
“给你!”吴昊熙把一碗绿豆汤递到她跟前,“还是温的,阿嬷——”
轩子不敢抬起头,盯着自己一只手伸过去,抢劫似的夺过绿豆汤,囫囵吞枣的咕噜一下,喝完了。吴昊熙激奋得难以掩表,赶紧接过瓷碗,跟轩子那样,低头瞅着田地里的谷粒。
“女士优先!”阿哲发现燕子姨在打量吴昊熙,吓得丧魂落魄,解释说,“他他,是我同学。”
吴昊熙心照不宣的,回头又盛了一碗,捧到燕子西施跟前:“阿姨,请慢用。”
“哈哈哈!”燕子翻脸比翻书还快,笑声还在空中回响,眨眼间她已是满脸肃容,“轩子,给你大伯一碗!”
“我来!”
没等轩子回应,吴昊熙已经端着一碗绿豆汤送到大伯的嘴上。
吴克新思忖着端到嘴口处的绿豆汤,顷刻间邪念再次紧紧攫住了他。他控制不住厌恶起阿哲的奶奶来。这个不识时务的老太婆同样喜富厌贫,送什么绿豆汤过来,好像他们串通一气,好给吴昊熙表演的机会。
他只能孤零零盯着散落在田地里的谷粒发愣失神,轩子看在眼里,也无能为力。她难得在终场说了一句话:“谢谢大家了”。
“不谢不谢,应该的。”
吴昊熙笑哈哈的,连阿哲都看不下去了:“走吧!”
他们两人走在前面,走没几步吴昊熙热得受不了,直接脱掉了上衣。轩子跟他们身后,大饱眼福后疾步越过他们,直奔燕子面馆,吴克新还在田里发呆,踟蹰不前。
轩子大伯把所有稻谷脱粒完,发现吴克新蹲在那里,便喊他去燕子面馆,顺便把篮子带回去。他来到燕子面馆时,轩子已在门口的炉灶前忙碌起来,吴昊熙当起了店小二,端碗擦桌,甚至擦起消毒柜来。
吴克新不屑看他表演,心还没安定下来,就被轩子打发把三碗汤粉送到大伯的家里去,回来时小桌子已经摆好四碗煮好的汤面,只有阿哲坐在那里。
吴昊熙呢?一直在忙前忙后,真成了燕子面馆的一份子。轩子似乎默许了,燕子姨也没有异议,吴克新自我安慰说,可能她们对死耗子的胡搅蛮缠无计可施……
“可以吃了,耗子!”阿哲喊道。
“再凉会,擦完冰箱再吃。”
吴昊熙做起家务活来,不敢怠慢,即便显得笨手笨脚,也必须把东西擦得干干净净,在轩子面前千万不能马虎了事。
阿哲看着吴克新咬紧上嘴唇,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心想还是先带吴昊熙离开这里为好,为此不停催促赶紧吃完走人,无奈中他只得把阿嬷搬出来。
老大喊着:“快点!还要帮阿嬷清理房间呢,晚点就没时间了,要回学校知道不!”
吴昊熙被他这么一说,只能乖乖就范,草草吃完汤面,恼悻悻跟在后面,一同走回阿哲家,时不时回头瞥一眼燕子面馆,满眼都是委屈。
轩子和吴克新面对面坐着,吴昊熙心想他们跟前的汤面应该早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