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与腐相》河滞

1、沉没成本

　　人们踩着一地血迹与泥泞起舞了。
　　教堂上的金钟发出了吼叫，刚落在屋顶的白鸽被惊走了。人们刚从惊慌中醒来，空气里充斥着血腥与火药味，他们慢慢从自己安息的角落逃出，周围的一切都如此安静，只有呼吸和心跳——不过马上这些呼吸和心跳将会变得平凡了。
　　远处的山丘上燃起了烟。餐桌上坐着两个人，祂们素未谋面又彼此熟知。黑发的人站起身，手指一根一根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的声音毫无节奏，在这样空旷而黑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白发的人警惕，祂握住了剑柄，在未搞清楚对方的心思之前，祂只会思考、任由那些思绪蔓延。突然，黑发的人笑了，祂身后好像惊起一片大火，那些无辜的人们在火里尖叫着呼救，就像将上帝处死的可恨的恶鬼：同样付出了代价。
　　“伊索尔德。”黑发的人在盘中夹起一卷纸币，上面包裹着沙拉酱，“你还记不记得你们和我们的初衷？…都是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吧。”
　　白发的人有些惊愕地抬头，祂就是伊索尔德；祂一言不发，只是用冰凉的手覆盖在另一只手上。
　　“我的确是在用我的方式改变这个世界。”黑发的人微笑起来。
　　“你的方式？不妨说是毁灭这个世界。”伊索尔德拍桌而起，桌上的“佳肴与美酒”都不得不抖了抖，好像人们的罪恶不停在世界之上颤抖着；祂终于直视对方的红眼睛，“毁灭再重构，只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你想让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克莱恩。”
　　祂们经历过不同的错，不过得到了同样的惩罚。但歌声从未停止，凡人手里拿着钱袋，在一个个巧合里面享受不可多得的盛宴，妄想爬到神明的头上偷笑。哪怕世界本来就是黑暗的，可仍然有人会想让它变得更加黑暗，也总有人想让它变得如水般清澈。
　　克莱恩从餐桌的一方绕到伊索尔德身边：“人们更在乎金钱，不是吗？”
　　“战争悄然而至，歌舞厅却还嗡嗡着放起圆舞曲，餐桌上的人们咀嚼那细软的黄金、痛饮那来之不易的石油…所有的意外和明天都不值得一提啊。”
　　话音刚落，伊索尔德突然拔出剑，在克莱恩晃神的那一刻将剑架在祂脖子上。
　　“你的理由是错误的。”伊索尔德将银杯子里的石油也泼在克莱恩衣领上，“他们不需要金钱，他们偏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资本。你我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呢？我也是会尊崇利益的，你也是。”
　　克莱恩察觉这其中细小的偏差和截然不同的方向，于是祂夸张地笑起来，像在嘲笑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那包括自己。
　　人们将祂戏称为邪神，然而却正是可憎的人类将他按进受错的血池子里，将他的血肉剔除，而又将一切不公的、苦难的水塞进祂的灵魂里。
　　克莱恩从一开始就一直盯着伊索尔德的眼睛，那是一片纯净无比且毫无波澜的海，祂试图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什么多余的情绪，亦或是对人类命运的担忧和怜惜，可那里怎么都没有；祂如此看着“圣神”的眼睛，是否曾经也像那些匍匐在祂脚下的信徒一般奢求过一丝丝的怜惜，所有悲哀的、无助的、肮脏的、自私的，身为邪神的自己，却又有一种向宿敌跪拜的冲动。
　　“你一遍一遍爱上这个世界，又一遍一遍恨上这个世界，然而试图毁灭这个世界，重塑一切，你的目标是什么？”伊索尔德颤抖的手紧紧握着那把剑，对着人类罪恶的本质与象征，质问着一切邪恶思想的始作俑者，如同天使将箭射向挥不走的死神，那么正义那么凛然。
　　“我的目标？”克莱恩用手抵着锋利的剑锋，好使它不会马上刺破自己的皮肤，“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我当然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克莱恩用手猛摔开肩上的剑，祂的拳头向伊索尔德的脸上挥去，然而却被对方巧妙而迅速地躲开了，可是克莱恩的肩上仍然直直划过一道血痕。
　　“你是否想过，我蛊惑的那些人类、我的教徒，在你说出你所看到的人类的本质的时候，就已经失去意义了？”
　　“失去意义？”伊索尔德不解地微微睁大眼睛。却听见纸张在空中飘动的哗啦声。
　　一张又一张报纸从神殿屋顶飘落，抬头看去，那些纸张仿佛要湮没这里的一切；伊索尔德从地上捡起一张报纸，上面赫然写着一条又一条可怖的消息：
　　无数的人在同一天、同一时刻，甚至同一分秒一起自杀！赫尔德格躺在了铁轨上，阿尔黛从新建的高楼上一跃而下，米兰杰用刀割破了自己的血管……
　　“你不知道…你这样心软的神知道了，该怎么了得呢？”克莱恩戏谑地笑起来，很显然，这些人都不是自愿将自己的生命抛弃的。克莱恩继续说道：“赫尔德格昨天还在新闻上慷慨激昂地发言，阿尔黛可是著名的歌剧演员，米兰杰是当地一位优秀的公司老板…哈哈哈…！他们竟然愿意就这么抛弃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们真的需要资本吗？伊索尔德！”
　　伊索尔德的手重新变得冰冷了，祂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克莱恩继续逼问：“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人类亲手创造的恶鬼、我的血与肉都是他们给予的！”
　　伊索尔德沉默了好久，呼吸从一开始的平缓变得越发急促了，祂感到如坠冰窟，祂一次又一次欲言又止，在克莱恩兴奋的眼神中越发难忍。
　　“……你杀了他们。”
　　“难道是因为与你生活在一起的每一位亲人都因为影响到了某些人的收入，所以他们才被杀的？啊…那里早变成一个饭馆，那些资本家经常邀请身边的朋友去那里吃饭呢。”
　　不论如何，克莱恩以自己绝无仅有的优势——来自人类对他的一切。
　　最后伊索尔德从神殿里逃出，身上的血污象征着祂多么正义的选择。
　　山下的人们一看到伊索尔德的影子便不停欢呼，似乎他们终于解脱了；他们每个人都诉说着伊索尔德的伟大。
　　然而伊索尔德只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祂的足迹慢慢消失了，最后祂也消失在这里了。
　　在世界的尽头，被人们高高捧起的圣神在迷惘中看到了又一个不完美的结局，于是祂愿意向母神献出自己的灵魂，回到昨日的记忆，回到千百年未结的谜团。
　　因为在遥远的记忆深处，那片迷惘土地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没有尽头的生命，就像一片荒芜的归处，人们永远在归处里踌躇，却又从未涉足其中；无论是没有情意的悲戚，还是秉持热烈的感触，都是正在生根发芽的种子。
　　于是这个梦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小说，希望大家可以喜欢我的oc[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