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烛》一竹秋

5、全都没意思

　　陈喻和裴景冥站在无人的走廊上相视无言，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恰好当这个冤种了，明明只是进端个作业本而已，现在身上却意外多了个“照顾病人”的担子，偏偏那个病人看起来还很难相处。
　　真衰……
　　陈里腹诽着，他想直接回班感觉太不负责任，但看着裴景冥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走啊。”
　　陈喻憋了会还是说了出来，面前的裴景冥看着他没说话，眼底下一片乌青看得出来没有睡好，脸上有着少年人不该有的疲倦，
　　“不去。”
　　过了好几秒裴景冥才少说，他不容置喙的语气差点把陈喻气死。
　　是我逼你去的？什么语气啊！
　　陈喻忍了又忍，他深呼一口气，又说：“杨姐…”
　　“不去。”
　　“……”
　　我话还没说话你就学着抢答是吧？！行，不去就不去，反正难受的不是我！
　　陈喻看了裴景冥好几秒才黑着脸转身进班，裴景冥不清楚他因为什么生气，顶着晕乎乎的脑袋回到原班位置上倒头就闭眼假寐，没有半点知道在乎自己身体的觉悟。
　　裴景冥自认为没有多大关系，趴了三节课身体已经没有出门前那么难受了，而且他比一般人能忍，在玉淑芳多年的毒打谩骂下早就没有那么脆弱了。
　　趴着，耳边的热荒声音越来越大，本来就处于在身体不是很舒服的情况下裴景冥听着脑袋越来越疼，至于班上放的是什么电影他就更不在意了，尔后听着几串模糊的英语灌入了耳道，头顶上突然就被什么东西砸中。
　　不是重的东西，裴景冥睁开眼一看，从他脑袋上掉下桌面来的是一个纸团，随后他就听见了身后有人跟他道歉。
　　“不好意思。”
　　那个男生走近，刚准备把纸团拿走，裴景冥就突然听见了一道清越的声音喊：“李健一，你别玩了，你再拿纸团乱丢我就跟样杨姐说你昨天没有抄古诗的事！”
　　裴景冥眸光微颤，他很清楚陈喻会说出这句话和他没有关系，但他下意识还是会产生这种行为。
　　“陈喻不带你这样的！”
　　旁边的李健一心有不甘地走了，听着声音似乎是过去跟陈喻争辩了 ，隔着远加上人多声音杂乱裴景冥听不清，但是在最后他却清清楚楚听见了陈喻那么一句话：“别玩了，你没看见裴景冥身体不舒服？再玩我真跟杨姐说了啊。”
　　裴景冥隐下了眼底情绪，他攥紧了校服的袖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很快，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班里的嘈杂声变小了，没有了喧嚣声裴景冥入睡也比较容易，迷糊之中他感觉到有人走过来，当杯底碰到桌面时他是下意识睁眼抬头，然后就对上了陈喻清亮又有点尴尬的眼睛。
　　“药。”
　　陈喻说了一个字，裴景冥垂下眼皮看了一眼已经分好量被剪下来的布洛芬以及一个保温杯，缄默了好几秒才道：“不吃。”
　　裴景冥说的彻底，陈喻听见他的话在原地还怔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后才气呼呼地把东西往桌面一搁，瞪着他眼睛看。
　　“爱吃不吃！好心当成驴肝肺！”
　　陈喻愤愤然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保温杯和药还搁在裴景冥桌面上，表明了他的态度。
　　裴景冥无话可说，他看着布洛芬和保温杯哭笑不得，一时间竟还真的思考了两秒要不要吃。
　　但答案肯定是不，裴景冥刚打算趴下装没看见，他旁边的柏诚就突然说：“你知不知道公主有洁癖？”
　　听见这句话裴景冥抬头瞥了一眼柏诚，柏诚见他感兴趣了赶紧说：“就那小子老洁癖了，平常连水不对嘴喝都不愿意分我口，但他竟然愿意把他的保温杯借你直接喝，太难得了。”
　　裴景冥听完眼底没有半分波动，他就这么眼睛直勾勾盯着柏诚，搞的柏诚都紧张了。
　　“干什么？你不会是觉得我为了让你吃药编造出的谎话吧？那你可就太冤枉我了。”
　　裴景冥摇摇头，他清楚柏诚也不会因为这种事骗他，只是陈喻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把保温杯直接给他也确实有些假。
　　第一，他们不熟；第二，陈喻刚刚还不知道因为什么生他气了跟他甩脸子；第三，陈喻看上去并不像这么大度的人。
　　“还有其他话？”
　　柏诚摇摇头，裴景冥立即就趴回去睡觉了，完全不带一丝犹豫。
　　柏诚：……
　　×
　　陈喻翘着二郎腿盯着后排收拾书包的裴景冥，两节课过了这家伙比他想的要倔强药愣是没吃，脸都要烫成什么样了…
　　柏诚绕到陈喻旁边，他低下头把脑袋跟陈喻对到同一高度，在他耳边幽幽道：“公主你还不走？等会都没车了。”
　　陈喻被吓了一跳，他身躯猛得抖了下，看到是柏诚直接就朝他腿上来了一脚。
　　“哎呦。”
　　柏诚大喊，班里的人听见了都把目光投向他们这，裴景冥也看了过来，陈喻跟他对视上时气氛突然变得僵硬。
　　草……
　　裴景冥的眸底很深，不是常人那样情绪鲜活一目了然，陈喻看着他时总觉得自己会被吸进去，然后裴景冥把他活剥生吞。
　　“别烦，你个骑单车的赶紧走，晚了回家看你妈骂不骂你。”
　　陈喻话是对着柏诚说的，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裴景冥，可见对裴景冥的态度是如此强势。
　　见陈喻没心思跟自己说笑柏诚也不自讨没趣了，走之前后者还贱兮兮拍了陈喻屁股一下，却没料到下一秒陈喻就炸毛转过头骂他：“变态啊你！”
　　这会柏诚都已经溜到门口了，听见陈喻这么骂他还笑嘻嘻，非常的欠。
　　陈喻狠狠瞪了柏诚一眼，他翻了个白眼大人不记小人过地转了头，此时的裴景冥已经收拾完书包起身走过来了，手里还抓着保温杯和校医开的药。
　　“噔。”
　　保温杯被搁在陈喻桌面上 ，裴景冥瘫着脸没有表情，陈喻想说的话和他对视着堵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就像是被气无语了，连肺都被气着火了。
　　眼睁睁看着裴景冥就这么走了，陈喻咬了咬牙还是不甘心，他拿起保温杯和布洛芬，背上书包顺着裴景冥的方向大步走去。
　　×
　　坐的是同一辆公交车，坐的是同一排，但是裴景冥是被陈喻逼的，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陈喻坐在他旁边手里时刻抓着保温杯，就像逼良为娼一样这么想逼他吃药。
　　其实没有这个必要，裴景冥单方面认为自己不吃药死不成，再说了也不是第一次发烧了 ，他怎么可能搞不清自己的身体状态？
　　可是陈喻看上去却比他还紧张。
　　“我不喜欢吃药。”
　　裴景冥憋了憋，终究还是说了实话。
　　陈喻大概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怔忡了会，看裴景冥时的眼睛就像欲言又止的唇瓣，让裴景冥看出来了他的不信，却不会再次重复这句话。
　　好半天，陈喻才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皱眉着问：“你是小孩吗？”
　　裴景冥没有回应陈喻，他转过头闭着眼睛假寐，似乎真的不想再提及这个话题。
　　陈喻算是看出来了，裴景冥这个人单纯就是一个讨厌沾上麻烦事的家伙，遇到不喜欢的话题只想着怎么逃避，完全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还因为装可怜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心软，有时候他在办公室偶然撞见这一面都得心疼那么两下。
　　可现在的陈喻心疼不起来了，他看着裴景冥装听不见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出来，他上辈子是不是欠裴景冥的？所以这家伙才会被老天派到凡间来折磨他。
　　“你真不吃？”
　　忍了好几分钟，陈喻还是用手轻怼了下假寐的人。他从来就没有这么死缠烂打喂着一个人吃药过，裴景冥真算得上逼他第一人了。
　　听到陈喻的再次询问的裴景冥摇摇头，他把脖颈紧缩在领子里，就像那在绒毛窝里取暖的的猫，只不过这只猫长得没有那么好看，全身上下都是黧黑的，自打出生遭人唾弃辱骂。
　　玉淑芳是极其厌恶他的，所以在之前的生病次数里没有一次是照顾过他的，即使是在婴儿时期，听街坊邻居说玉淑芳还能大着心把发烧的他丢在家里不管，最后还是房东上门收房租了听见他的哭声才联合着小区里的众人一起带进医院。
　　裴景冥的母亲都没有这么在意他，和自己完全不熟络的陈喻又为什么会这么执拗逼着他吃退烧药？
　　你图的是什么？
　　睁开眼，透过了玻璃窗的反射裴景冥看清了低下头划着手机的陈喻，这人的脸上很白没有一点瑕疵，从来不会有被刀尖划破后留下的血痕，也不会有被重打一拳肿起的惨样。
　　所以陈喻是哀矜他吗？
　　裴景冥静静地看着玻璃反射里的陈喻，突然就低笑了起来。
　　没意思…全都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