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烛》一竹秋

4、脸红得能煎蛋

　　八点整的时候屋里的女人已经睡下了，裴景冥先是悄然开门进去将床头放着的剩盘和用过的勺子拿走，之后就洗完碗筷在兜里装好钥匙才出门。
　　他住的地方是最开始一带的老小区，留下的基本都是一些老人和一些生活贫瘠的人，他和他妈属于后者，自从他被他妈生下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了，十八年来一直没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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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门，迎面看到的就是正踩在梯子上贴着灯条的金河，他一见裴景冥进来就笑逐颜开，招着手让对方过来。
　　“上高二了吧？”
　　“嗯。”
　　裴景冥应了声，他主动帮金河一起贴完了灯条，扶着梯子让金河稳当下来后才问模特什么时候来。
　　“今天还是芩芩，她跟我说大概九点到，拍完之后你跟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呗。”
　　“下次。”
　　裴景冥拒绝了，他进去员工专用的房间里拿出了摄像机，金河见他进入工作状态也就不絮聒了，把梯子收起回来后发现他还在调。
　　“之前的不是调好了？”
　　“再看看。”
　　裴景冥刚说完店里就进来人了，他看了眼校徽是苘洲七中的直接就上了楼。
　　他不爱被人认出，即使他在学校一直都处于是透明人的边缘。
　　和金河所说的一样，芷芩差不多九点就来了，裴景冥和她简单地打了下招呼，让她换完衣服化完妆就开始进行拍摄了。
　　“呦，过了一个多月了你拍摄水平没下降很难得啊。”芷芩跟裴景冥站在一块，她接过裴景冥拿着的摄像机一张张看着，心生喟叹。
　　“嗯，暑假偶尔拍了。”
　　裴景冥应着，他下楼去倒了杯水喝，回来的时候芷芩已经换好之前的衣服了，露着大半肩膀毫无形象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注意形象。”
　　裴景冥提醒了一句，芷芩听见没搭理他，他也就没再管拿着相机去把照片导入电脑里去了。
　　芷芩是苘洲市一所二本里的准大一新生，是去年打暑假工来应聘模特时刚好和他撞见认识的，本来开始还挺拘谨的女孩后来跟混熟了就彻底不把他当男的看了，整天在他面前开玩笑一样的调戏两句他，衣冠不整也不怕他看。
　　总而言之就是非常随和的一个人，把裴景冥当亲弟弟看的这种。
　　“裴裴，过来帮我捏两下腿呗。”
　　又是开玩笑的语气，裴景冥修着图片没搭腔她，她就在原地自娱自乐嘀咕了几句，大致是她男朋友怎么还不回消息给她之类的抱怨。
　　金河是差不多十点半上来的，这会的裴景冥基本上把图修完了，一回头就看见他手里拿着两苹果，不出意外其中一个拿给了他。
　　“多补充点维生素。”
　　金河拍着裴景冥的肩，裴景冥点了点头，芷芩一直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嚷嚷着饿了要吃夜宵，金河拿她没办法让她先把衣服整理好。
　　“都这么大了，你个小姑娘了也不晓得害臊。”金河说。
　　芷芩撇撇嘴：“我这是看你和裴裴正直，换其他人我不这样。”
　　“行行行，就你说的最对。”金河敷衍了几句芷芩，回头就跟裴景冥说起了正事，“对了小裴，星期五你晚上有事吗？没事的话就来这再拍几套，量还挺大的。”
　　裴景冥没有直接答应，过了几秒才模棱两可道：“我看看。”
　　没有想到裴景冥不会直接答应的金河有些怔愣，他还以为裴景冥会毫不犹豫答应，没想到对方竟也会纠结。
　　“怎么，你周五晚上有事啊？”
　　“…没有。”
　　“那你来啊，干什么不来？”裴景冥哑着不知道该怎么说，金河也不管他，顾左右而言地继续讲，“我跟你说机会难得哦，周五晚上那个单价格还挺高的，听说是一个有点火的小众牌子即将要出的新品，我花了好大劲来揽来的。”
　　裴景冥听完静默了很久，和金河认识半年了他大半的事情金河都知道，愿意把机会让给他完全是出于情分，金河手下还有不少比他优越的人选 ，但为什么选他一切都是不言而喻了。
　　“我清楚。”
　　裴景冥舔了下干涩的唇瓣，给出了金河这么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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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摄完的钱拿到手后裴景冥先是转到郭正明的银行卡里存着，他不敢放自己的银行卡里怕被玉淑芳看见，之前就是这样，玉淑芳只要一知道他赚钱了就要跟他要走大半，剩下的零星碎钱根本不够他买菜，更别提衣服鞋子之类了。
　　“今天的，一共一百我留下四十买菜。”
　　裴景冥平静地把现金拿给玉淑芳，玉淑芳哼了两声收下了钱，完全不跟他客气。
　　“你也就这种时候有用了，拿完赶紧滚看着就烦，还有下去给我买点水果，洗好放外边桌上，我饿了自己会去吃。”
　　恶劣的语气遮不住玉淑芳的嫌弃，裴景冥“嗯”了声就出了房间，他照玉淑芳的要求买了水果洗好放在客厅桌上，之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没有空调的房间很闷很热 ，床头老旧的电风扇吱吱吹着，裴景冥全身酸痛躺在床上，他穿的包括平常外出时的衣服全是黑色，除此之外他的衣柜里就只剩下了蓝白校服，单调的可怕。
　　勉强起来拿着换洗的衣物去卫生间洗完了澡，等到第二天裴景冥起来的时候只感觉头顶像顶了十斤重的铁一样沉，眼睛疼得直睁不开。
　　很难受，但裴景冥还是坚持起身换上了校服。这个点玉淑芳还没醒，他就到楼下便利店提前买了两面包放在客厅桌上，之后才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家里的感冒药已经过期了，这次裴景冥的发烧来得太意外，再加上他一般不发烧发烧也退烧的快也就没有去多管，想着在学校趴一上午要是还不退才去医务室要药了。
　　裴景冥尤其厌恶吃药，他是不到一定的程度是不会去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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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公交车没有意外还是跟裴景冥一辆，陈喻眼不瞎，一眼就看出来了今天的裴景冥状态不好，脸烫得看上去都能煎蛋了。
　　只是这人干什么不请假？
　　陈喻坐在裴景冥的对面很难不去在意，他看着对面的人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第一反应是觉得裴景冥是怪中之怪的“怪人”，要是换做他早就赖在床上跟陈然耍赖皮请病假不去了，而裴景冥顶着这么重的病居然还能坚持去上课？
　　“怪人。”
　　陈喻小声嘟哝了句，裴景冥在他对面坐着紧紧闭着眼，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大概是来不及打理了，脸上是显而易见发烧的征兆，校服外套的拉链被他拉到最顶端，掩住了脖颈。
　　陈喻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等到到站了他就直接跟着人流下去了，而他身后的裴景冥脑袋昏沉沉的，下个楼梯都比平常吃力，险些摔倒。
　　今天是陈喻值日，从裴景冥一进教室他就看见了这个人一直在桌上趴在，通红的脸颊赤裸裸的说明了他的情况不佳，而周遭的人却没有一个主动上前关心的，不难看出他的人际关系不好。
　　陈喻皱皱眉，他隐下了心底的情绪，终究选择了视而不见。
　　如果裴景冥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强行撑着来上学，那他又何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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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裴景冥，醒醒。”
　　半睡半醒之中，裴景冥突然听见了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以为是错觉并没有动，下一秒那人就突然用手摇晃了两下他的手臂，这才让他反应过来是真的有人喊。
　　裴景冥迷迷糊糊抬起头，他看见的是体委张帆，张帆面相看上去凶戾，声音却很温和，跟本人形成了巨大反差。
　　“杨姐喊你去办公室。”张帆说。
　　裴景冥点点头，张帆看他一脸的红，将话憋了憋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算了，人家这么倔强看上去也不需要他关心。
　　张帆心迹着，他看着裴景冥跌跌撞撞走向了教室门，手脚是一眼可见的发软。
　　…
　　裴景冥去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杨丽越还在批改作文，天生的好视力让他一眼就看清了作文上著的名——陈喻。
　　陈喻的字很好看，是属于不锋利内劲向柔的风格，他看见了这人写名字喻最后一笔不爱直接写出锋利的勾，而是直直的竖下去然后带出一个圆呼呼的勾。
　　“老师。”
　　裴景冥喊了一声，杨丽越抬起头看见他那脸把本来想说的斥责话瞬然咽回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询问。
　　“发烧了？”
　　裴景冥没回答，一惯地低头缄默。
　　杨丽越批评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她对成绩优越的裴景冥向来都是比较重视的，尤其在知道家庭条件还不好的情况下就更加关心了。
　　本来她让体委把裴景冥叫进来是想问问他这段时间到底是为什么上课老是睡觉走神，可现在看见裴景冥这副糟糕样子她哪里还说得出口呢？
　　“我给你写假条，你等会收拾书包回去。”
　　杨丽越说完就去抽屉里翻请假条，等来的却是裴景冥一句“我不回”。
　　“为什么？”
　　杨丽越皱眉问裴景冥，她看着对方都成这副样子了心想“还不回去是打算把自己病死在学校吗”。
　　裴景冥有没有回答，他就一直这么低着头不说话，向来沉默寡言的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遇到不想接的话题总是会沉默。
　　小时候因为被玉淑芳打惯了就开始闭嘴忍着痛不哭，大一点六岁了总是闷着头不开口说话让街坊邻居着急担心地直找人看，之后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才知道他原来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喜欢。
　　杨丽越拿裴景冥没辙了，人家不喜欢她总不可能逼着人家回去，但这么一直烧着也不是个法子。
　　而就在这时陈喻恰好进来端作业本，杨丽越看见他进来了赶紧喊他，脸上尽是欢欣。
　　？
　　陈喻带着疑惑走去了，紧接着就和裴景冥在同样的错愕下，他们听见了杨丽越说了这么段话：“陈喻你陪着裴景冥去医务室吧，等会老师要开会下节课放电影你就在医务室那边盯着裴景冥躺下睡觉，但前提是先让校医给他开药看着他把药吃了知不知道？”
　　裴景冥和陈喻双双蒙圈，过了顷刻，陈喻才困惑地皱了皱眉，看向裴景冥“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