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等天体》十不与

5、不对等天体

　　他说的话从来都是耳旁风。
　　南故词穿好衣服走到电脑桌前坐下。
　　还没看ARP244的主页内容，她眼泪就已经溃不成军。

　　第一条。
　　破壳日2013年0902：【我叫裴让，大家都讨厌我的名字包括我自己在内。之所以取名ARP244——A在列表是第一位，PR是我的姓名，可所有人都以为我叫PP，或许RP更能让人记住我的名字吧。突然想到有一种天体星系就叫ARP244，可能也是缘分吧。（贴图——ARP244）】

　　真的，是一颗爱心。
　　她后来搜过。

　　接着第二条。
　　2013年0902：【喜欢南故词的人有很多，裴让只是芸芸众生之中一粒微不足道的沙石。】

　　9月2日才开学第一天而已。
　　他怎么会……
　　喜欢她？
　　她纳闷摇头。

　　接着下翻。
　　2013年0909：【原来“对不起”也算是一句暧昧情话。】
　　2013年0910—0920:【明天也想见到南故词。】

　　那段时间，她常在学校礼堂练习舞蹈到很晚。
　　灯光全开，她不曾看到礼堂有除她之外的人。
　　更加纳闷。

　　2013年0923:【（视频一则）】
　　点开视频，放低音量。
　　她如孔雀般的影子于幕布悦动。
　　而幕布外。
　　少年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礼服，左手背在身后，递出右手摊开手心、弯着腰诚邀对面女生跳一支舞蹈。
　　女生面色雪白，戴着一顶高扎丸子头的假发，大约是有人帮她梳理过故而显衬她整个脸蛋完全小巧精致。她穿着合身的简单婚纱，大大的裙摆铺在红地毯上，耳根半截红红的害羞得很可爱。
　　他牵着女孩小手，隔层婚纱浅扶她腰却耳根刹红眼神低垂不知往哪儿闪躲。
　　两人害羞的模样酷似一只笨蛋金毛和一只顺毛布偶猫。
　　很腻歪。

　　伴着音乐，他们翩翩起舞。
　　少年主导，女孩跟随。
　　若不看脸，她还真挺羡慕那个女孩的。
　　可一想到，那不过是个模特。
　　她又觉得可悲。

　　2013年0923:【想舔.她，舔.她的泪。】
　　2013年0923:【在小卖部挑了好久，最贵的只有‘得宝’纸巾，不知道她用过之后会不会有不良反应。】
　　2013年0923:【NGC同学，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2013年0923:【这是第一次，有人关心我伤痕累累的躯壳。】

　　2013年0924:【恭喜NGC同学，一如既往的优秀。】
　　2013年0924:【就是…你可不可以跑慢一点点，怎么我努力三年还是追不上你进步的步伐？】

　　2013年0930:【今天月考成绩出来了。不理想，很不理想。（沮丧）】
　　2013年0930:【我到底还要多久才能追随着你……】
　　2013年0930:【是不是我死了……】

　　算了。
　　死了也无人在意。

　　2013年1001—1006：【明天见不到南故词。】
　　2013年1007：【做梦了，好想你。】
　　2013年1007：【好想……】

　　2013年1010：【南故词弹奏的钢琴乐是世上最动听的情歌。】
　　2013年1011：【谢谢你让我突然有了前进的动力。】

　　2013年1020:【她叫——NGC2237】
　　2013年1020:【好吧我承认，当初取名ARP244是为了和她的昵称配对。】
　　2013年1020:【要做第一个关注南故词的人；要做第一个点赞南故词的人；要做第一个评论南故词的人。】

　　2013年1021:【她说，她也想我。】
　　2013年1021:【暧昧的话说多了会不会产生恋爱的错觉？】

　　2013年1030:【第二次月考，南故词第一名，裴让第二十一名。】
　　2013年1115:【第一次期中考试，南故词第一名，裴让第十五名。】
　　2013年1116—1121:【每天都想见到南故词。】

　　2013年1122:【她说，她想和我交朋友。】
　　2013年1122:【我不敢回，甚至不敢点入私信。】
　　2013年1122:【好好学习吧，等考入年级前十就来和她交朋友。】
　　……
　　之后他便消失了。

　　直到高一下学期。
　　2014年0630:【高一下期末考试，南故词第一名，裴让第五名。】

　　2014年0701:【嘿嘿，终于可以和她交朋友喽。】
　　2014年0701:【你好，NGC同学，希望能当面叫一遍你的名字。】

　　同天晚上。
　　2014年0701:【……】
　　2014年0701:【“电影”不好看（贴图——撕碎的票根）】

　　那天他不知道怎么了，强烈的欲.望驱使他光明正大地赴约。
　　既没伪装，也没逃避。
　　他就直接买下了她右侧紧邻的座位。
　　到了他才开始后悔，那么大的影厅只有三个人。
　　他、她、和她竹马。
　　情敌碰面分外眼红，他嫉妒那个男生嫉妒得简直发紊。

　　他不敢偏头看，怕被他们发现他。
　　只能用余光看尽全过程。
　　鼻尖一酸，他竟哭了出来。
　　短暂的肌肤触碰早已令他情难自抑，他只好起身离开影厅躲进厕所里倾泄压抑。
　　他像只过桥老鼠，只敢藏身于阴暗潮湿的角落，用眼泪哄好自己。

　　2014年0701:【和南故词成为虚拟朋友的第一天。】
　　2014年0721:【书上说，当你和一个人频繁聊天时会对那个人产生特别的依赖感，那种感觉有的是喜欢，有的却是占有欲。我很明确，我对南故词的感觉有二，特别是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似乎日渐浓烈。】
　　实话说，我想爱她。
　　她的嘴巴看起来很甜。
　　想…想一边爱她一边亲她。

　　看到她和她竹马过分亲近，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要惩罚她。
　　在梦里。
　　惩罚她。
　　然后第二天，再收拾残局。

　　2014年0730:【这个暑期，我要赚好多好多的钱。】
　　2014年0730:【赚到第一份工资，我想先给弟弟买一辆自行车。有时候挺讨厌他的，可就是忍不住心软同情他。】
　　2014年0730:【第二，我想给妈买一身盔甲。我想她能强大到站起来反抗那个男人，我想她也来保护保护我。】
　　2014年0730:【剩下的钱不多了，都存着，给老婆。下个月的工资，以后的以后，钱都留给老婆花。】

　　那你自己呢。
　　南故词睁不开眼睛。
　　笨蛋‘得宝’，赚到钱的第一时间应该吃一顿大餐。
　　先满足自己，才有力气保护别人。
　　“我心疼你啊，笨蛋。”

　　一整个八月裴让都很忙，登陆博客也只是和南故词聊天而已。
　　匆匆聊上几次，他就下线了。
　　高二文理科分班，他终于从楼下，光明正大地搬到她的邻室。
　　他常看到她一个人路过二班。
　　又怕撞上她的视线，他都会压低帽檐假装睡觉，实则目光所至皆只有她和太阳。

　　2014年0919:【喜事一则：今天当面叫了无数遍她的名字。】

　　临近放学，他总会提前收拾书包。
　　然后站到她必定会路过的公告栏那儿，等着和她偶遇。
　　屡试不爽。
　　就是9月19日这一天，他像往常一样靠着公告栏等她身影。
　　女孩从镂空的旋转楼梯上走下来，越走越近，明明放学声很吵却能清楚听到他紊乱的心跳声。
　　呯呯，呯，呯呯呯……
　　听着像一段钢琴旋律。

　　“南故词。”有人叫她。
　　明明叫的是她。
　　他却侧头挑起眼尾看。
　　是。
　　她竹马又来接她回家了。

　　他沉默地垂下头。
　　超小声地念她的名字。
　　直到他们消失视野。

　　2014年1001:【她喜欢谁是她的自由，我喜欢谁谁就会倒霉。】

　　2014年1001:【明天起，裴让不要再喜欢南故词了。】
　　2014年1002:【明天起，裴让不要再喜欢南故词了。】
　　2014年1003:【明天起，裴让不要再喜欢南故词了。】
　　……
　　日复一日，每日一则提醒。
　　甚至是红色的字体。

　　直到。
　　2015年0715:【最近总丢钱。】
　　2015年0720:【是小偷还是小贼。】
　　2015年0725:【存的钱都没了。都没了。】

　　希望也没了。
　　他也快没了。

　　2015年0730:【好想离开梧林，可我离开了，弟弟怎么办。】
　　2015年0730:【弟弟还那么小。】

　　2015年0731:【做噩梦了，梦里的我双手沾满鲜血好恐怖，却让醒着的我很兴奋。】
　　2015年0731:【要不，离开之前，杀个人？】

　　至此，书房门又被人踹开。
　　“你干什么？”她心虚地关掉网站。
　　男人给了她时间删除浏览记录，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从椅子上一把将她捞起来抱在怀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帮老婆洗澡，顺便生个宝宝。”
　　生个宝宝，永远困住你。
　　“你做梦。”她扇他一巴掌。
　　男人脑袋偏向一侧，笑了声：“你是在跟我玩情.趣吗？我那儿有更好玩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你要干什么？”
　　她嗓音颤抖，害怕极了。

　　男人不听，“你说，我是用皮带捆住你，还是用手.铐锁死你，直到你怀上我的孩子再放开你呢。”
　　混蛋。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生孩子……”她没有一个百分百的把握能当好一个妈妈，至少她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也像裴让的母亲那样懦弱，已经不是天之骄女的她应该没本事保护别人吧。

　　可事实上，不管她怎么求他，好话说尽，男人都不打算放过她。
　　自从那个暑假，亲眼目睹她在高档酒店和别的废物承欢嬉戏开始，他就发了疯的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第一次不是他的没关系，只要以后的每一次她的男人都只是他就够了。

　　三天，她整整三天没离开床。
　　小腹微隆，肮脏不堪。
　　“韩祁北，我讨厌你。”她能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就代表她真的对他恨之入骨。
　　恨到，后半辈子都不想记住他的名字。

　　男人并不在乎，托着一侧脑袋躺在她旁边，指腹在她肚上打转：“宝宝这儿，现在应该已经怀上我们的宝宝了吧。”
　　“神经。”她算过，现在是安全期，就算是他结束之后堵着不让液体流出来，她也有信心绝对怀不上他的孩子。
　　他仍一脸的无所谓，“宝宝别跟我嘴硬了，和我斗了快半辈子的嘴累不累？”
　　“我累了，不然我能咬死你。”
　　“呵呵宝宝真可爱，你说你喜欢一个死人有什么用，他能给你幸福吗。不如乖乖待在我身边，我难道不比那个窝囊废……”
　　“闭嘴。不想听到你的声音。如果我能丧失一段记忆，我一定第一个把你忘了。”
　　“好狠…”

　　有人敲门。
　　“你的客人？”男人目光凌厉。
　　她回嘴：“我的情人。”
　　“好，好得很。”他从床上下去，披了身浴袍，人模狗样的惹人唾弃。
　　门开，果然是个小男人。
　　他被忽略。
　　裴憬推开门闯进来，“姐姐，故词姐姐，你在家吗？”
　　……
　　没人回应。

　　“喂，”忍无可忍之际，韩祁北拍了拍男人肩膀，“你哪位？”
　　“滚开，我没找你。”
　　“妈的，你跑来别人家里找人，我问一句你吼什么？信不信我告你私闯民宅？”
　　裴憬回过身睨他：“你就是姐姐那个自大狂前夫？”

　　“哟，”他淡笑，双手随意一抄，“认识我。她连我们的事都告诉你了？”
　　“呸，我都不乐意提到你名字。”
　　“小兔崽子，我不跟小孩计较，不想蹲大狱就赶紧麻溜地跑，别耽误我和我老婆造孩子。”
　　“你！你变态！你强迫前妻给你生孩子？”
　　“……嗯哼。”

　　简直混蛋。裴憬捏紧双拳。
　　韩祁北瞥他手臂，挑笑：“诶别生气啊，怎么难道你真暗恋我老婆？”
　　一句试探，裴憬瞬间松开拳头，似被看穿而语无伦次：“我只是替她感到不值得，她那么好的女人怎么偏偏嫁给你这种目中无人的变态。”
　　“那你去问她啊，问她愿不愿给你名份。”
　　“……”
　　“怎么，被我说中了？”
　　其实你暗恋南故词，其实你有不轨的想法，有胆就承认。

　　卧室里的南故词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韩祁北有时候挺欠揍的，但该正经的时候还是挺有男人魅力的。
　　否则，她也不会跟他纠缠这么多年。
　　她不想离开他吗？
　　她也乐在其中。
　　她没脸见人，将自己埋入厚实的棉被里，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哗啦，被子被猛地掀开。
　　她闭着眼睛，脸上都是泪和汗。
　　男人心角一软：“宝贝，别做伤害自己的事。”
　　她轻轻地“嗯”了声。
　　“乖，听话才是好老婆。”
　　“嗯。”她卖乖，“老公，我想要你。”
　　“馋猫，都吃那么多了还想要？”
　　“…嗯。”

　　她想裴让了。
　　于是，她壮胆问他：“这次，可不可以温柔一点？”
　　“好，”男人指腹摸着她脸颊，“都听你的。”
　　“老公爱你。”
　　“我也爱你，”情到深处，她还是不受控地叫他，“‘得宝’，我也爱你。”
　　想去陪你。

　　这段时间，南故词都没顾得上查案。
　　浑浑噩噩地过了半个月。
　　终于逮着韩祁北回公司上班，她整个人陷在松软床榻睡得不省人事。
　　迷糊间，脚底痒痒的，好像有刺刺的东西在舔她。

　　她翻了个身，“别闹，好困。”
　　她以为是韩祁北又回来了，于是没管。
　　那人愈发大胆，钻进被子里亲吻她腿。
　　她抓了抓那人头发，“韩，别闹了，让我休息一下吧。”
　　她真的累了，没力气再应付他。
　　下一秒，她却睁开眼睛，猝然起身坐在床上，语气堂皇：“你…你怎么进来的？”

　　“姐姐。”裴憬笑着叫她。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那笑容好恐怖。
　　她向后退了退：“你，来做什么？”
　　裴憬往前凑：“我来伺候姐姐。”
　　“我不需要，”她忙拒绝，“我很累了，而且我有老公。”
　　“你们离婚了，我早知道了。”
　　“……”她没告诉过他，有些迟疑，“你调查过我？”
　　“姐姐，我喜欢你。”
　　？

　　“你也有病是不是？”
　　本来以为裴憬是个乖孩子，没想到他纯善的脸蛋之下竟藏着那么深的城府。
　　太可怕了。
　　他比韩祁北还可怕。

　　“姐姐怎么知道？”裴憬神色凝重，不像玩笑，说，“我有非常严重的X.N倾向，姐姐喜欢吗？”
　　“滚蛋。”
　　她一脚踹向他，却反被男人抓着脚踝。
　　她右手还锁着手铐，没力气挣扎，只能哭丧着脸求他：“别，别这样，你这么做对得起你哥哥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跟戳塌裴憬脊梁骨似的。
　　他冷笑：“裴让吗。”
　　“裴让不是我亲生哥哥，你也不是他的女朋友，我喜欢你怎么不可以？”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