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渔又

2、你是江州人？

　　白炽灯照亮个不大不小的整个会议室，周砚听脸色有些凝重，将收集到现场的照片一一罗列，投影在白幕上。

　　窗户没关，帘帷被风卷起，不时传来了一阵淅沥沥的雨声，显得室内气氛更低了。

　　周砚听转了转掌中的记号笔，“徐鑫，走访情况怎么样了？”

　　徐鑫翻开一个小本子，起身向大家汇报：“据走访，那个村子叫斧山村，大概居住了五十多人。距离现场约七公里，那边地势较为偏远，上山的路也不太好走。而跨在现场和入口中间，隔了一大片的芦苇荡。”

　　“那个村子从外面看没什么特别，但那里的人看到我们都躲了起来，加上下雨整个气氛阴森森的吓人，我们问了小孩才问到村长所在。
　　村长说自从那附近工厂关停以后，就很少有人会到他们那里，他们村里并没有人失踪，他本人对工厂的事也不了解。”

　　话到这里，一旁的张小宁打断他，自顾道：“还有，师父我们在附近的竹林，发现了乱坟岗，数不清具体有多少，但大多没有立字，都是石头随意堆的。”

　　“村长看到我们靠近，脸色立马就变了，我们是被赶出来的，我感觉那个村子不太对劲。”

　　周砚听看了眼被打断的徐鑫，示意他坐下。
　　徐鑫不满地坐下，气愤地踢了张小宁一脚。

　　徐鑫和张小宁是队里出了名的不对付，张小宁是周砚听收的徒弟，徐鑫一来便立了一个大功，被周砚听大夸。

　　张小宁怕他抢了自己在师父心里的地位，时不时就要呛他两句，左右就是小打小闹，时常被队里打趣欢喜冤家，连带着周砚听也会提两句。

　　周砚听翻出查到的资料，停止了转动的记号笔。
　　“资料显示，斧山村早在二十五年前就被通知要搬走，那一带本来是计划做新的度假村。但几番折腾，开发商没跟村里人谈妥，这个项目也就一直被搁置了。”

　　覃塘摸了摸下巴，“听上去是个古怪的村子。”

　　周砚听单手叉腰，问：“老覃你那边，尸检结果如何了？”

　　覃塘靠着椅子没动，“报告是我徒弟写的，就让他来给你们汇报吧。”

　　虞年身子微微前倾，拿着自己打印出来的尸检报告走上去，路过周砚听时侧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然。

　　投影仪里换了下一张尸体的图片。
　　“经解剖，现场共有12具尸体，根据耻骨联合以及骨龄检测，死者均为18～25岁的女性，最早的死亡时间达到五年前。
　　其中有三具较为完整的尸体，有的缺少心脏，有的缺少大小肠，其余我就不一一列举了，大家也都看得到。
　　其中有一具尸体，心脏和肺在相反位置。经检查，并不是凶手剖腹错放，这名死者天生心脏长在右侧，并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虞年着重讲了这名死者，因为这是当下他们唯一的突破口了。其余的11名都需要跟DNA库化验比对，结果需要等上几天。

　　“我们在她的胃里找到残留物，死者生前吃了不少烧烤油炸食品，并且餐后不到三小时内被杀害。
　　经过福尔马林的浸泡，她的死亡痕迹保留还算完全，死亡时间是三个月前。”

　　周砚听单手托着下巴，看向虞年的眼神里夹杂着欣赏。
　　“死因呢？”

　　虞年淡淡地看她一眼，往下说：“有6名死于刀杀，大约是把九厘米的水果刀，据伤口深浅可以判断是同一把凶器。
　　4名死于窒息，1名死于重击，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碰撞过。
　　最后一名的并没有找到伤口，我猜测她应该是受剥皮活活疼死的，躯体有明显被禁锢的痕迹。”

　　听到这，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砚听摸了摸下巴，“此次案件比较棘手，我已经跟局长反映成立专案组，省里派了犯罪心理顾问，大概明天上午就到。我查了工厂内的监控，早就关停了。”

　　“那边的地理位置较偏，附近没有什么监控，我把搜索范围扩大，逐一排查，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员。”

　　张小宁咬咬下唇，不得解：“如果凶手没有运尸，他也不可能完全避开监控录像才对，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犯罪。”

　　虞年推了推鼻梁上镜框，“所以我怀疑，那里有很大可能是第一案发现场，目前没法判断凶手犯罪意图。”

　　张小宁抱有怀疑的态度，反驳：“怎么可能，我们在现场附近勘察过，并没有发现血迹。”

　　“站在化学的角度上，用高锰酸钾或浓硫酸可以有效祛除血迹。我们不排除高智商犯罪的可能。”

　　张小宁：……

　　徐鑫坐在旁边给她瞟了一个眼神，那眼神别提有多得意了。
　　真没想到她张小宁怼天怼地怼空气，居然还要被人呛的一天。

　　张小宁看向周砚听，她只是点点头，示意她少说话。

　　上学那会儿，周砚听就对化学不太懂。不过高中的时候，他们班倒是有一个化学天才生，至于叫什么长什么样，她倒是不记得了。

　　张小宁吃瘪，只好撇撇嘴把头低下去。

　　“以上12名死者都死于非命，我要说的都在这里了。”说完，虞年合上报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沉默半晌，周砚听开始分配任务，先将记号笔丢给张小宁。
　　“小宁，你去查一下近三个月以来本市的失踪人口，年龄在18～25岁之间，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女性。”

　　张小宁听话点头，起身往会议室外走，顺手将记号笔带回到白板边归置。

　　周砚听扣了扣桌面：“徐鑫，你去等小柯那边的DNA比对结果。”

　　“啊？”徐鑫动作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理解地愣住。

　　周砚听皱眉，“让你去就去。”
　　“……是，老大。”反应过来用意，徐鑫收好小本子往外走。

　　覃塘的手在电脑面前敲得很响，见周围人渐渐散去，他耳朵动动，停下了敲键盘的动作站起来。

　　“那个小周，我还没吃饭，就先回办公室了。”

　　周砚听点了一下头，“好。”
　　她将凳子推回桌子下，正准备往外走又被覃塘叫住。
　　“老覃，怎么了？”

　　“你是要回现场吗？”

　　周砚听单手揣进裤兜，另一只手手指弯曲蹭了蹭鼻尖。
　　“嗯，我打算再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那你把虞年一块带上吧。”

　　周砚听：？？？
　　听完这话她一愣，婉拒道：“不用了吧老覃，我带其他辅警就可以了。”

　　覃塘的脸上却是堆满笑意，拽了虞年一把，硬是把他拉到周砚听身旁。
　　“你就顺便带他一个，我相信你会有用得上他的时候。”

　　周砚听又一愣，脑门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

　　“算了吧老覃，他一个法医，上赶着凑什么热闹？”
　　出现场这活，一般都是交给他们刑警队的人。

　　覃塘态度坚持，“没关系，带他一个多也不多，小年这个人很聪明的，有什么尸检方面你问他就可以了。”

　　周砚听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敢情这是不想被她打扰，上赶着退休。

　　虞年全程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双手揣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周砚听的目光落在虞年身上，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遍。
　　最后拗不过覃塘还是答应了。

　　“会开车吗？”周砚听抿唇笑笑，好奇问。

　　虞年颔首，语气带点打趣，“老司机了。”

　　“那你开车吧。”
　　周砚听转身往外走，随手把车钥匙抛向空中。

　　虞年长臂一伸，顺着弧度稳稳接住。
　　“好。”

　　周砚听走在前面，上了副座。
　　“先去吃饭。”

　　虞年习惯地看了眼时间，尸检和查监控以及开会，不知不觉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天快黑了。

　　现在是徬晚4点33分，夕阳落到了山头，霞光铺开弥漫在天边，来来往往皆是刚下班的白领，以及一些早放学的小学生们。

　　虞年接过车钥匙，“你想吃什么？”

　　话音刚落，周砚听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喂，白叔叔。”

　　电话声音有点大，传来了一个声音浑厚的男声：“砚听啊，你明天有空吗？”

　　周砚听一下明白了其中意思，浅浅一笑。
　　“今天刚接了个案子，估计往后都比较忙。明天中午我会抽个时间过去给您过生日的，礼物也早就给您准备好了，放心吧。”

　　白老笑着抿了一口茶，“好好好，叔叔明天给你煮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等着你来啊。”

　　“好。”
　　“那叔叔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忙。”

　　通话结束后，周砚听边挽了挽额前碎发，边对虞年说：“去永相逢吧，就离这不远，刚才在一中附近，你往前面直行三百米左右，然后——”

　　“我认路。”虞年打断她。

　　周砚听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你是江州人？”

　　“不是。”虞年系好安全带，“我高中的时候在江州读过书，就在一中。”

　　周砚听感到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么说咱们高中还是校友咯，你高中几班的？”

　　虞年喉结动了动，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他接通，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语气很亲昵。
　　“年年，你下班了吗？”

　　“今天接了案子，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周砚听扭头看窗外，眼光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虞年身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