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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太好相与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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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的江州,雨夹雪笼罩整座城,冰雨裹挟森利冷风,好似绵针戳入骨缝,让人阴痛难忍。
两周前,周砚听的母亲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灵堂内,十岁的周砚听站在周强身侧,紧紧拉着他的衣角。
前来悼念的人一个接一个,他们手里拿着白色的菊花,唯独小周砚听怀里抱着一小束白色玫瑰。
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
姑妈将菊花放在棺椁面前,哭肿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她的视线落在小周砚听身上。
“砚听乖,姑妈抱抱你。”
她遗传了母亲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漂亮似夜空繁星,神秘而璀璨。
小周砚听指尖蜷缩,下意识往父亲身后躲,一双小眼睛里怯生生的,眼眶红肿。
看着她这样,姑妈心里止不住心疼,压制下去的泪水再次决堤。
周强拍了拍姑妈的肩膀,眼尾还有没擦干的泪痕。
不知过了多久,悼念仪式终于结束,殡仪馆来了人准备下葬。
小周砚听看着为首的那个叔叔,神情严肃,依旧穿得一身黑,身边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年纪与她相仿的小男孩。
小周砚听忍不住多看两眼,小男孩五官精制,偏瘦的身影站在光里,一头短发随风而动,露出好看的额头。
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跟为首的那个人如出一辙。
听周强说,为首的那个是殡仪馆馆长,年轻有为,就是他给母亲化妆打扮。旁边那个是他徒弟白术。
察觉有人在看自己,白术抬眸恰好撞上了小周砚听灼热的目光。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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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见面,是周砚听被邻居欺负,白术恰好路过替她解围。
十岁的白术,个子就比同龄人要高出一截,光是一个瞪眼便吓跑了那些人。
小周砚听捂着一直出血的伤口,面色苍白,整个人柔弱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谢谢你。”
换来的不是一声不客气,而是白术毫不留情的贬低。
“被人欺负也不知道还手,弱得跟林黛玉一样,笨死了。”
“我、我……”小周砚听眨巴眼睛,急切的想反驳,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白术安静看着她,毒舌的本质不改,更没想到眼前矮自己一个头的小女孩会这么玻璃心。
面对情绪失去控制嚎啕大哭的小周砚听,白术瞬间变得手足无措。
斟酌了几秒,白术认输低下头,“……你别哭了,对不起,我刚刚不该那么说你。”
小周砚听哭得更大声,“失去妈妈是我的错吗?”说出的话,更像是控诉。
小周砚听越想越委屈,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往下落。
哭声刺激着白术得耳膜,吵得人头疼,他抱住小周砚听,用最温柔的语气安抚她。
白术记得周砚听,她母亲前两天的丧葬仪式还是他师父操办的。
听师父说,周砚听的母亲死于癌症,父亲常年在外送货,直到母亲离世,都只有她一个人守在床前。
是个令人心疼的小女孩。
再后来白术转到周砚听的学校,两个人成为了同班同学。
自此,故事正式打开帷幕。
许多年后,他们坐在一起,旧人还是旧人,却成了对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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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白光落在飘窗上,帘布随风微微拂动,零碎的光从外面撒进来。
床上的周砚听睡得并不安稳,痛苦像是一条藤蔓直接将她包裹,柔顺的短发贴合着脸颊,嘴里蹦出几个字,形成一句话。
“妈,再等等,医、医生马上就来……”
梦里,周砚听急切的想要抓住母亲的手,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直到——
“妈!”
一声划破安静,周砚听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看着熟悉的房间,周砚听长吁一口气,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沾湿,渐渐回过神。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周砚听伸手去摸手机,“喂。”
“沈队接到报案,城郊一处废弃的工厂里发现数具尸体!”
周砚听最后一点困意消散,找到床边的拖鞋,“我马上来。”
西郊,一处荒废的工厂被警戒线围起,阴沉沉的天越来越黑,偶尔刮起大风,空气中夹杂着尸体腐烂的气息,让人不禁作呕。
周砚听把越野车停在了最外围,解开安全带从车上下来。
“老大。”徐鑫走过来,脸上的表情略显慌张。
周砚听习惯性从兜里拿出口罩,穿上鞋套和手套,走进现场。
“现场什么情况?”
徐鑫刚想讲话,胃里一阵翻涌刺激他,捂着嘴就往旁边的草堆跑。
周砚听见怪不怪,塞给他一包纸,径直往里走。
这个工厂荒废已久,生锈的铁皮布满爬山虎,上面还挂着雨珠。越靠近工厂,腐烂气息越浓。
工厂里顶棚破开了一个大洞,有一部分铁皮向外倒在地上,那一处都是湿漉漉的。
中间有一个很大的池子,泡着一些不明液体,还有虫子在里面爬行,左右两边均是荒废的机器,还有散落一地的长架子。
看上去这是一家荒废了至少二十年以上的染布厂。
地面上的瓷砖已经出现了裂纹,在大池子附近铺着一张张蓝色的布,上面全是尸块,有被分解的,还有小部分半完整的。
但大多白骨化,以及腐烂至分辨不出长相的,甚至无法准确输出有多少具尸体。
恶臭味扑面而来,周砚听看着这些尸体,大多不成形,死相十分惨重,心里的止不住的愤怒。
不远处蹲着两个男人在捡尸块,周砚听走过去,“老覃,情况如何?”
覃塘站起来,摇头道:“只有坏消息,目前还没找出一具完整的尸体,而且从少部分尸体上发现缺少了皮肤组织和内脏,大多都是血肉模糊不成样的。”
“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尸体全是装在透明袋子里,悬挂在那个横梁上,袋子里装着的浑浊液体是福尔马林。还有一些掉在地上,应该是生锈承受不住分量的。”
他忍不住感叹:“小周,这次估计是个非常棘手的案子了。”
周砚听抿唇,“再棘手的案子也得破,要给死者们一个交代才行。”
“噢对了。”覃塘指着身旁的男人,介绍道:“认识一下,这位是我的徒弟,虞年。”
顺着覃塘的方向,周砚听看向虞年。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短短的细碎刘海修饰着面庞,那硬朗流畅的下颚线直达喉结,穿着很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袖子半挽,衣角有很明显被蹭脏的痕迹。
值得一提的是那衬衫别在裤腰,完美展现了他纤细的腰,平白生出一种不属于他的阴柔美。
看上去是一个标准的帅哥。
覃塘是队里年纪最大的,资质最深的,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
先前听闻覃塘有一个徒弟,队里的人都没少听他炫耀,但从未露过面,说是在国外进修。
前两天说要调回来,他来的时候周砚听在外面出任务,二人这还是第一次打照面。
“小虞,打招呼。”
“你好。”虞年语气不咸不淡,对着周砚听微微颔首。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连笑起来都是淡淡的转瞬即逝。
似乎是个不太好相与的人。
“你好,市刑侦队,队长周砚听。”
“嗯。”
“老大。”吐完的徐鑫强忍阵阵恶心感,给自己戴了三个一次性口罩。
“是谁报的警?”
徐鑫指着警车旁边,“距离这个工厂往北走大约六七公里,有一个小镇子,报案人是镇上的居民。”
“据他说昨夜下了很大的雨,这边一块恰好被雷击中,起了很大的火,今天恰好路过来看看。
他看到地下的那些尸体,脸色都吓白了。等我们赶到这的时候,那小子还想跑,不过被我逮回来了。”
周砚听若有所思地点头,“不错,反应很快。”
徐鑫是新人,小她三岁。三个月前调来队里,刚到队里时还是个腼腆的小男生,但干活很认真,这也是她留徐鑫在队里的原因之一。
“你一会儿带两个人去镇子上走访调查一下。”
徐鑫颔首,“是,队长。”
话音刚落,运尸车便赶到了现场。
由于现场尸体数量庞大,他们只好向局里反应加派两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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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市局,法医解剖室。
为了保存尸体,解剖室内的温度通常会低一些。
清冷的灯光充斥着整个解剖室,泛着银光的解剖台上,摆放着零零碎碎的尸块。
他们将尸块逐一分类,部分半完整的尸体放到另一边,并且其进行解剖。
其中最接近完整的尸体,表面没有一块皮肤组织。
血管清晰的裸露在外面,经过福尔马林的浸泡,部分血肉保存较为完善,可以清晰看到血脉缠绕,甚至摸上去手感较软。
根据腐烂和泡白的程度区分浸泡时长,解剖室内充满了福尔马林和腐朽味。
周砚听习惯了福尔马林的味道,全程安静在旁边观看他们解剖化验,脸上的口罩从未摘下。
她半靠着一旁柜子,目光落在虞年身上。
那么高的个子,此时却弯了一半的身子,时不时会皱皱眉宇,室内的温度如同他的话冷冰冰。
他看上去很专注。
“胃没问题。”虞年把解剖好的胃递给覃塘。
“这个肺黑,生前没少吸烟。”
虞年瞄了一眼,神情严肃:“但这些油脂都很少,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过。”
覃塘剖开最后一具尸体,表情一下愣住,“……等等。”
虞年手里动作一顿,看向覃塘。
覃塘从最后一具尸体里面捧出两个内脏,皱眉道:“这个人的心脏在右侧,肺在左侧。”
虞年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小心接过检查。
周砚听本来想上前看,揣在兜里的手机震动,看了眼来电显示,她拿着手机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