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凡记》呼噜呼噜狸

21、编黹绣

　　荣嚖睡醒后，下意识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午休结束还剩半个小时。她打开杯子喝了口水，瞥见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朵立体花，第二朵正在孟荑岚手中成型。于是小声道：

　　“你还会折这么复杂的东西啊，我就只会折垃圾盒子。”

　　“不算难折，想试试看吗？我可以教你。”

　　“不了，看看就行。”

　　纸花折好后，孟荑岚将两朵花一并拿起放到了荣嚖的桌头，“送给你。”

　　“谢谢噢，”荣嚖拿起其中一朵仔细端详了一番，有些惊怪地问，“这上面有好多字，你不会把笔记本给撕了吧？”

　　孟荑岚凑近了一点，说道：“刚才出去了一趟。Y（高雁）告诉我了事情进展，怕有把柄落到她的手上，就用纸跟她交流。”

　　“你好像对这种事很上心哎。”

　　“我比较好奇L到底是如何想的，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她很在意面子，在党格辉闹出丑闻后应该立刻分了才对。”

　　“现在他们的关系不已经僵化了吗？分手是迟早的事吧。”

　　“但是Y说她没有分手的打算。”

　　荣嚖抿了抿嘴，有点烦闷地呼了口气：“那可能是难言之隐，被党格辉威胁了之类的？或者就是恋爱脑？”

　　孟荑岚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你说的这些我有想过，但也不能确定，还得等Y去试探。”

　　“阿岚……”

　　“嗯？”

　　荣嚖斜靠在她的肩尖，低声说：“对这种事上心真的值得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张茜她们关心李嘉欣是出于朋友的角度，但是你……我明白你的好奇心，因为我也有，我们当个旁观者就好了，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参与其中？”

　　孟荑岚也向荣嚖那边靠去，脑袋轻轻抵到她的额侧，“就像解谜游戏一样，吸引人的是那些细节和未知的谜团，等谜底解开后就会索然无味。”

　　“细节确实有趣，只是，那个谜团解不开怎么办？”

　　“那就一直去探索，”孟荑岚稍抬起头，侧过脸垂眸看向她，启齿道，“我希望能遇到永远解不开的谜，这样所做的一切就会显得现有趣、有价值。”

　　“你也说了，是‘显的’，其实说到底所谓的‘意义’是不存在的，不是吗？”

　　“其实我们也没必要执着‘意义有无’这个问题，能找找让你有兴趣的事物就可以了，不用顾虑太多。拿这件事来说，L隐藏起来的意图就是一个谜点。”

　　荣嚖抬手勾起她垂落至颈边的发丝，说道：“你知道么，我已经遇到难以解开的谜团了。”

　　孟荑岚的脸上显现出笑影，“是吗？”

　　～· ～

　　有一点孟荑岚预料错了，党格辉并不是真正的“直脑筋”。

　　他很快就发现女友有“红杏出墙”的兆头，大为光火地去找高雁理论，怒火攻心之际，骂语丰富到可以跟那晚的语文课代表并驾齐驱。高雁不为所动，从容不迫地把高骏搬了出来。

　　党格辉听了后气得差点暴走。两人一个是球友，一个是兄弟，却在背地磋商好撬他墙角，要不是留了点心眼，女朋友被兄妹两人拐跑了绿帽顶天高，他恐怕都全然不知。

　　原本存留的那一点愧怍也消散了，党格辉对李嘉欣的不忠、朋友的欺骗痛恶至极，加之这些天训练偷懒被老师挨批心情不爽，他一下子失去了理智，决定进行最直接的报复。

　　党格辉雇了几个社会小青年放学的时候围堵高雁，又将目光瞄向了高骏的新女友。在他自以为得逞了的时候，丑闻却不胫而走……

　　荣嚖抱着作业本走到张茜旁边，问：“党格辉这几天怎么没来学校？”

　　“组长还不知道吗？党格辉被学校记大过处分了，停课两周，现在正在家检讨。”张茜以狂草连笔抄着作业，说道。

　　“犯了什么事？”

　　“跟女生在小树林里那什么的视频被人传给岳锋了。”

　　“惨嘞。”荣嚖看到后排的林圳正在憋笑，便问他，“你干的啊？”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是我啊？虽然我之前跟他有矛盾，但也不至于做这么损的事吧？”

　　荣嚖望了眼孟荑岚。只可能跟她有关系了。

　　那人的背影显得恬静淡然，和光同尘，让人不自觉地会把她和美好事物相关联。可又有多少人能料到她是这场风波的总设计师？

　　孟荑岚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个难以勘破的“谜”指的就是她？

　　虽然荣嚖一开始就觉察到了她是同类，也很快就察觉到作为同类的孟荑岚与自己存在许多相异之处，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她吸引，直到到现在，鲜活蓬勃的感情仍会在胸口奔涌不已。

　　孟荑岚说得对，解不开的谜语最耐人寻味。

　　～· ～

　　“下回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个地方碰面了。”高雁说。

　　“你这么确定？”

　　“视频是我让人传给你们班主任的，动静闹得挺大，就算是碍于面子，李嘉欣也会跟他分手。我倒是没看出来，党格辉还挺多心眼，上次把他惹毛了，他居然直接派混子来训我，要不是我跑得快，这会儿应该还在医院躺着。不过呢，按你给的那个计划来看，本来就需要曝光我和李嘉欣的关系，他能看出来异常算是帮了个忙。”

　　“所以，她的态度？”

　　“她还没有当面表明态度，但是岚姐，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给你传几张图，你回家看看。拍得有点急，可能不太清晰。”说完，高雁掏出了手机划按了一番。

　　“你怎么找到这些的？”

　　高雁见对方淡然地拿出手机浏览图片，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说道：“你也带手机上学啊？岚姐你成功颠覆了我脑海里的学神形象。”

　　孟荑岚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

　　“有一次我无意看见李嘉欣在手机上跟人聊天，粗略地扫了一眼，只觉得那个人的备注名很奇怪，叫什么‘第四号’，而且给她发的那些话带着一股迷弟迷妹的味道，我就留了个意，趁李嘉欣不注意的时候看了她的手机，密码很简单，就是她自己的生日数字，不看还没事，一看，嘶！满屏的狂热表白冲爆眼球呐。

　　“她用小号建了个粉丝群，百来个人，还给粉丝编号码呢，好多人都是校内的同学。我专门加了那个‘第四号’了解情况，没聊几句他就发了一堆很疯的话，说什么党格辉配不上李嘉欣，她就是心地太善良了才不分手什么的，真的很搞笑，那些人居然把她当成一个偶像来追求了。

　　“恐怕她才是那个真正的‘海后’吧。这人设立的比我还熟练。岚姐你怎么认为呢？”

　　孟荑岚在手机上写了句话，让高雁过目：我大概明白她为什么不分手了，你做的不错，这些照片足够成为她与党格辉分手的理由。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删除了刚才的那句话后，孟荑岚又输入了几排字给她看：

　　之前我高估了现实陪伴对于李嘉欣的重要性，现在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会找她谈话，然后劝她分手。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钱会转给你。

　　～· ～

　　孟荑岚单独约了李嘉欣在食堂会面。

　　她们寻了张无人的空桌，面对面坐下。李嘉欣捧着奶茶细细啜饮，问她有什么事。

　　“先前跟你聊过关于谈恋爱的问题，当时我问你为什么选择跟党格辉交往，你的回答是‘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还记得吗？”

　　“嗯，”李嘉欣吸了一口奶茶，看似傻傻地眨了一下眼睛，问道，“小岚是遇到喜欢的人了吗，因为这个找我聊天？”

　　“不是关于我的事，而是你的。我有种错觉——你应该不是‘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而是喜欢有人关心你、以你为中心的感觉，是吗？”

　　“你想说什么呢。”

　　“我想说，你其实并不想谈恋爱，党格辉只是一个能让更多人关注你的棋子而已。他花心滥情，你对此无感，但必须摆出伤心痴情的样子，这样才能赚取别人的同情。”

　　李嘉欣心虚地拨弄了一下奶茶盖，用一贯弱气的语调说：“小岚你多想了，我喜欢一个人对我好，更主要的是喜欢他身上的某种性格，党格辉人不坏的，只是做的那些脏事真的很让人难受。”

　　“在你真心喜欢的那个人做出不忠的事情后，第一反应应该是愤怒，第一选择应该是果断分开，第一期望应该是他能够改过自新，我没谈过恋爱，但是有其他人作为参考对象，我能肯定，上述的三点才是一个人出现感情问题后的正常反应。”

　　“小岚，人和人不一样的。”

　　“我没有想让你承认的意思，只是来告诉你，该收手了。”孟荑岚将手机放到桌子的正中央，继续道，“要是不想让这些东西被打印出来四处传播，就去跟党格辉分手。”

　　李嘉欣瞪大杏目，惊道：“你怎么弄到这些的？”

　　“秘密。”

　　“小岚，我们再商量一下好不好？我们也是朋友啊，没必要弄这么绝吧！”

　　“按我说的去做。”

　　“可是我也没影响你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孟荑岚拿了手机起身，平定不惊地看着面如白蜡的李嘉欣，开口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李嘉欣惶惑地瞪向她。

　　“遇到了。是切切实实喜欢的一个人，但时机不够成熟，必须用理性保护这份感情。”过了半会她又道，“有的人喜欢在网络上填充优越心，有的人喜欢在现实里获取满足感，没有谁优谁劣的说法，只是，放弃身边本就存在的重要事物，反而追求虚无，不觉得很可惜吗？”

　　翌日清晨，代清媛眉开眼笑地跑来跟孟荑岚和张茜“报喜讯”。

　　“同意分手了，同意了！”

　　“真的吗？那真的太好了，她终于要分了！”张茜激动的差点跟她含泪相握。

　　不明就里的同学望见了这一幕，只觉得她们大早上在“发癫”。怎么会因为哪个人分手高兴成这副样子？

　　孟荑岚看着她们脸上的神情，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她们的喜悦，是看到重视的人脱离迷境后的喜悦，一种由衷的至深的难克制的喜悦。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小岚你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太厉害了！”

　　“要不月假那几天请岚姐吃大餐吧？”

　　“啊对对对！小岚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直说就好，我们给你买，就当是答谢。”

　　“心意领了，但不用破费买那些。”

　　“但我们真的很想表示一下感谢，小岚就当接受一个请求吧！”

　　孟荑岚思虑了一下，说道：“确实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们。”

　　“是什么？”

　　她放低声音说：“以后如果有认识的私人矛盾无法解决的同学，可以让她（他）联系我，情感的，学业的，生活的，什么样的问题都可以，我来帮他们想办法。”

　　“天呐！小岚你简直是活菩萨，实话告诉你，我认识的一些学弟学妹都很想接触你来着，正愁怎么告诉你才好，你愿意的话我就不用多虑了。”代清媛喜悦道。

　　孟荑岚笑道：“不是交友，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去跟其他同学打交道，简单点说，是请你们将复杂的问题收集起来、带给我，我来处理。”

　　“唔，”代清媛半懵半懂地问，“那处理几桩后是不是得收费啊？”

　　“不用，全免。”

　　代清媛和张茜面面相觑。前者露出了浮夸的哭腔：“小岚，这好像不是请求，是让我们更加麻烦你啊，呜呜呜。”

　　“不是麻烦，我很乐意办这些事。”

　　“那好吧，虽然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我们会满足你的要求的。”

　　张茜补充道：“岚姐放心，我们会精挑细选最头疼的事情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