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探》虚夜凝月

19、追查

　　——侦探学院独立宿舍，正午两点四十五分。
　　于时露正提着行李箱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但还未到达门口就远远看见一个熟人满脸乖巧地站在她宿舍门口，好似一直在等屋主回来。
　　“洛利娅，你在这里干什么？”
　　于时露微笑着挥手跟熟人打招呼。
　　洛利娅听到声音立即兴奋地往于时露身上扑了个满怀，像是松了口气地说：“太好了，于时露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我应该只离开侦探学院不到48个小时吧。怎么了？还刻意在这里等我，是发生了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吗？”
　　于时露虽整个人有点困惑，但还是心平气和地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洛丽娅先是小幅度地往于时露怀里轻蹭了几下，才起身态度郑重地说：“嗯。有关侦探学院近期发生的几起案件，我隐约有些猜测，所以想来亲口告诉你。”
　　一谈及案件之类的事，洛利娅总会一改平时温柔委婉的个性，整个人气质坚定又果断。
　　于时露稍微收起微笑，同样表情逐渐严肃地点头道：“我明白了，要进我的房间详细谈吗？”
　　“不用，在这里就好。而且，我不是以侦探的身份来找你，我只想以友人的身份来告诉你一件事。”
　　洛利娅轻垂下眼帘。
　　从于时露的角度刚好可以看清她眼眸中流转的细碎微光。
　　于时露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默默等着对方开口。
　　片刻后，洛利娅压抑的声音闷闷地从喉咙里发出，“无论何时或过去发生过什么，我都坚信于时露从始至终都是一位最优秀的侦探。所以……”
　　意料之外的话说到一半，她突然中断，并紧接着道出事关案件的事，“其实早在几个月前我就从其他侦探那听到过一些有关侦探学院内存在违禁非法药物交易的传闻，但由于我完全没接触过，所以没再深入调查。如果传言是空穴来风，也许可以给你提供一条重要线索。”
　　洛利娅身为侦探学院排名第六的侦探，除去基本的案件调查外，也一并精通药理方面，所以对药物或试剂之类的消息比较敏锐。
　　违禁药物非法交易。
　　在得知这一条消息的同时，仿佛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地涌进于时露脑中：实验室纵火、侦探坠楼、人工湖惨案，以及她回到侦探学院打探到的生化园命案，再综合她掌握到的所有案件内幕及线索，真相宛如正冲破那层灰蒙蒙的云雾愈发清晰地呈现在于时露眼前。
　　“洛丽娅，谢谢你愿意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线索，我已经大概能锁定犯人和其他相关者的范围了。”
　　于时露眼前一亮，内心激动地答谢。
　　心想着下一步该去想办法找出对应的人员名单。
　　“嗯，能帮上于时露的忙，我也很高兴。我等一下还有别的事要做，先走了。”
　　洛利娅示意完后独自转身离开。
　　于时露还沉浸在揭开真相薄雾的思索之中，所以没能注意到洛利娅转过拐角口时投向她的那一刹那复杂且饱含深意的视线。
　　没人能比于时露更适合作为侦探，所以她一定会守护好侦探的清白。
　　于时露在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时，还特意检查了一遍她出门时缠绕在门把锁芯门框和锁芯凹槽处的透明细线是否还完好无损。
　　在确认完细线原封不动的缠在原处后，依旧保持警惕地打开房门走进房间。
　　自从上次那张纸条凭空出现在于时露的房间里，她比往常更加警觉房间内的陈设是否有出现细微的偏差。
　　直到反复环顾几遍，确认无误后，于时露才稍微放下心，拿出自己的手提箱里的行李，并安放到各自的原位。
　　打点好一切后，她即刻掏出通讯器，联络着自己在离开侦探学院前请求帮忙实时传送调查进展的另一位侦探。
　　在数据及情报的搜集、分析等方面，或许没人能比那位侦探学院排名NO.10的侦探更加擅长。
　　对方秒回了两条消息：【5分钟后传给你整理好的名单】
　　至于另一条则是对方目前已知、并整合好的所有案件情报的电子档案。
　　虽然她基本足不出户，但消息情报的来源也无处不在。
　　有时候于时露不免庆幸对方的情报数据的分析、掌控能力是用在正道上，不然怕是侦探学院其他排名前10的侦探，都难以在短时间内追捕到拥有同等情报搜集能力的犯人。
　　于时露前后浏览了一遍对方整合的案件档案，并将先前得知的所有线索前后梳理了一遍。
　　这下子所有的‘拼图’已全部集齐，侦探学院连环案件的真相韶然若揭。
　　至于最后的步骤即是锁定和追踪注定要落网的犯人。

　　同时，侦探学院另一间独立宿舍。
　　光亮的房间内时不时传出敲击键盘的声响，以及收拾纸质档案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你敲打键盘的声音轻快了不少，是收到了于时露发来的消息吧。”
　　侦探学院排名第五的侦探尹芸一边收拾着差不多要堆满半个房间的纸质资料，一边有理有据地分析。
　　能让房间里这位侦探学院总积分排名第十、整日闭门不出，绝不愿意开口说话的侦探，比以往活跃起来的状况也就只有尹芸或于时露来找她的情况。
　　那位体格小巧玲珑的侦探先是停下手头的工作，素白干净的脸上没露出什么表情地对尹芸轻点头。
　　“让我猜猜，于时露是为了学院内发生的案件才来找你帮她搜查资料的吧。”
　　尹芸分类好最后一叠资料，放松似的伸个懒腰，活动一下手臂。
　　对方又极小幅度地轻点了点头。
　　“她是找你要案件的情报，还是麻烦你划一个侦探学院学生名单范围。”
　　尹芸知根知底地说着，晃了晃发酸的手腕，放轻脚步来到她身边。
　　而对方这一次无法单以点头或摇头回复，拿过一旁尹芸送她的画册簿用签字笔在雪白的纸面上写下了——【两件事都有】，将整个画册簿举到了尹芸眼前。
　　“嗯，我知道。如果是于时露应该可以用不了多久就凭借微小的线索来锁定案件的犯人范围。”
　　尹芸对于时露会如此迅速地抓中破案关键并不意外。
　　对方又开始用铅笔刷刷地写了一句话：【你知道犯人是谁吗】
　　“不，对我来说线索还不够。不过，我在得知昨日下午生化园案件的细节后，大概能明白那起案件犯人的作案手法了。”
　　【不把你的猜测转告时露】
　　“没必要，像她那样杰出的侦探，一定能经由蛛丝马迹找到给案件犯人定罪的决定性证据。”
　　尹芸十分明确且有信心地说。
　　对方又手速飞快地刷拉拉在纸上写了一整句话；【我担心时露会为了抓捕犯人做出危险的事，好几次她都在查案时受伤了】
　　“放心，时露一向有自己的分寸。而且，就算受伤也有我全程负责治疗。”
　　尹芸信誓旦旦地的保证。
　　然后，她非常顺手地轻揉了几下缩在座椅内侧侦探的脑袋，话语满是宠溺地说：“比起时露，你才是最令我放心不下的那个。还有啊，至少在跟我交流的时候尝试一下开口说话，小黎芊。”
　　黎芊受惊似的缩起脖子，用铅笔缓慢地写下了一句：【我发不出声音】
　　尹芸眼神心疼地把人轻轻拥入怀中，温柔不已地说：“没关系。我也算是半个医生，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失语症，让你能跟其他人一样正常的交流。”
　　黎芊把画册簿和笔放在腿上，双手小心地环过后背，拘谨地回应尹芸的拥抱，并在她怀里轻点头。
　　有你在我说不了话也没关系。
　　即使黎芊很想把这句话心里话用笔写在纸上传递给尹芸，但尹芸一直以来都在坚持寻找能治好她的病的方法，所以她还是选择默默地把真实想法藏进内心。
　　过了良久，尹芸不舍地放开了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道：“忙完手头上的事外出转转，如何？”
　　黎芊瞬间闻之色变地连忙摇头拒绝。
　　她果然还是这个反应。
　　以尹芸自身目前情况来看，让她独自外出无异于孤身对面对洪水猛兽，足以令她生不如死。
　　“我会片刻不离地陪着你，你要害怕可以抓着我的手。”
　　尹芸耐心地和她十指紧扣，同时感受到那只手正不停地发抖。
　　“没事的。”
　　尹芸柔声地低劝，“就只是走出门后的那条走廊再回来就好。”
　　黎芊抖了一阵，但还是鼓足勇气地牵着尹芸的手，从坐垫上缩着身子站起起来，然后跟着她一小步一小步缓慢地挪动到房间的门边。
　　尹芸抬手拧动门把，由内向外地推开门，一束光伴随着一缕清风迎面拂过黎芊越来越苍白的脸。
　　她率先前进了一步站在门外，与黎芊仅有一门之隔，特别有耐心地轻声道：“抬出一只脚，慢一点，跨过门槛就好。”
　　黎芊仍然摇摆不定地双眼死死盯着自己脚边的门槛，许久，她才颤抖地抬起自己那只穿着粉色毛绒拖鞋的右脚，放慢速度地一只脚跨过门槛。
　　“很棒，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再动一下左脚吧。外面的世界远没有你想象中的可怕。”
　　尹芸仍双手牢牢地牵着黎芊因恐惧、过度用力而指尖泛白的手。
　　黎芊的眼角在不知不觉间泛起了泪花，还是咬牙地抬起左脚跨过了那道门槛。
　　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地站在空旷的长廊中瑟瑟发抖。
　　下一秒，尹芸身体前倾，温柔地把人拥有怀中，轻声细语道：“没事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在你的内心深处其实比任何人都还要坚强。”
　　黎芊整个人窝在她怀里，先是抽抽噎噎了一会儿，然后终于泪水绝提地大哭了出来。
　　这样也好，而也需要让这个时刻封闭自我、压抑情绪的侦探好好发泄一下。
　　此外，尹芸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就费劲千辛万苦地联系一位十分有权威的医学专家，直到一个星期前终于有了一点回音。
　　尹芸内心盘算着在这之后要如何才能争取把黎芊出去治疗，她一定能找到让黎芊重新回归正常生活的办法。

　　下午三点整，A区市中心的酒楼。
　　一间面积足以容纳10人左右的宽敞包厢内却只有两人分别坐在长餐桌的两侧。
　　其中一人戴着一副阅读专用的眼镜，双手飞快地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马不停蹄地搜集着数据。
　　而另一个人则姿态随性地一边翻阅着打印好的纸质报告资料，一边吞云吐雾。
　　“夜暮小姐，我托人去调查了受害者们近几个月以来的通讯记录，但我没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借助第三方交易或者用其他方式进行线下联系。”
　　任洇短暂停下手上的活，并喝了一大口提前准备好的、用来提神的黑咖啡。
　　“能锁定交易最初发生的时间吗？”
　　夜暮取下薄唇间几乎见底的烟蒂，动作利索地单手将火星在水晶烟灰缸里摁灭。
　　“通过综合数据来看，最初的交易频率大致是在3~4个月之前开始的。”
　　任洇如实说明数据分析后的结果。
　　“查一下近3~4个月以来，侦探学院与其有关的侦探们的相关案件。”
　　夜暮过目完毕资料，将包括照片在内的纸质的资料朝半空中随手一挥，遍布密密麻麻黑色字体的白色纸张哗啦啦地飘散至房间各个角落。
　　“夜暮小姐，您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
　　任洇单手摘下眼镜，坚定不移地注视着对座的人。
　　她以‘助手’的身份协助夜暮破解了数起命案，自然比局外人清楚一旦夜暮像现在这般随意挥散案件调查报告，也就意味着：——案件已被侦破。
　　“任洇，隐藏通讯来源地给一个人发一则消息。”
　　夜暮淡淡地说完后，一手高举手边盛有半杯红酒的高脚杯，姿态优雅地在座椅上翘起一条腿，将杯中腥红的液体一饮而尽。
　　“遵命，夜暮小姐。”
　　任洇毕恭毕敬地站起身行了个礼。
　　不知道‘她’在接受到这则信息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有些时候尽早放弃又何尝不是一个绝佳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