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任务之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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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的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少年可能属于那种沟通起来比较麻烦的类型，她替自己捏了把汗。“嗯...首先还是要恭喜你成为异能者。”她斟酌着措辞，认真地考虑着面对这样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怎样的询问方式更容易让他听懂并给出回应。
寇拉正值换牙期，说起话来有些漏风，他“吠吠”地笑了声：“谢谢你！”后又懵懂地问道，“你们是谁呀？”说着伸手掏了掏鼻孔，然后把脏东西往裤子上一抹。
岚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了过去：“我们是这里的成员，也就是你的前辈。你的家里人没有陪你一起来吗？”寇拉不太明白“成员”和“前辈”是什么意思，但他听懂了耳机里翻译过来的后半句话。“我爸爸很忙的！整个村子都归他管！”小小少年谈及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父亲，很是得意地笑了。
“那你的妈妈和其他家里人呢？也没有空吗？”岚还是想尽可能在沟通上省些力气，于是这样问道，谁知寇拉一撇嘴有些不高兴了，“我妈妈和大哥哥已经死掉了，小哥哥在家里照顾妹妹呢。”
岚一时语塞，正想要道歉的时候，寇拉的注意力却立刻被转移了，他新奇地看着裴谳白的手腕大声问：“哇这是什么呀，看起来好厉害啊！”裴谳白看了眼手环上的电子屏幕，又看了眼矮小的男孩，说道：“是玩具，你马上也能分到一个。”于是寇拉开心地蹦跶起来，围着裴谳白闹他，要他带自己去拿玩具。
“你有办法让他去我那做检查吗？”岚把希望寄托在裴谳白身上，对方手快地拽住了差点把自己绊倒的寇拉，有些无所谓地说：“先带他去领设备。”于是岚只得暗忖着跟上他们的脚步...
要不说幼年的生物是最难管教的，因其天性便是极度的自由，所以做出的任何行为都是为了直接地满足自身的渴望。女博士身心俱疲地领着一大一小向实验室走去，她用余光扫了一眼拿到自己的专属设备后叽叽喳喳了一路的黑皮小男孩，心里不免想起了那个自己带过好些年的文静孩子。
“无言那时候可比他乖巧多了...”岚想到这里脚步有些滞缓，差点被后面蹦蹦跳跳的寇拉撞到。“这个给你，按照我们的约定，你要听我的话，十分钟。”她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奶白的糖果递给寇拉，又着重强调了一遍“十分钟”。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向说话算话的！”男孩咧着嘴角抓过糖，马上拆了一颗扔进嘴里，然后把外面的糖纸抻平了叠好和另一颗糖一起放进裤兜里。“走吧！”他招呼岚进实验室大门的样子，仿佛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
裴谳白看着寇拉跑进去的背影，正想掏出游戏机靠墙开始今天的日常任务，就被岚一把抓住了手腕拖进了门。“你也给我进来。”银白色的门从两边合上，漏出了一丝女博士哀怨又难掩激动的声音。
寇拉有些憋屈地忍受着各种探头在自己的身上扫来扫去，他嘴里的糖早就化完了，就连舌尖上最后一丝残存的甜味也被不知道多少次咽下的口水带走干净。可即便这样馋，他也没有去打口袋里另一颗糖的主意，因为那是要留给妹妹的。
“早就超过十分钟了...”男孩不满地嘟囔着，却没有乱动打扰正在仔细操作的人。裴谳白被勒令在一旁看着，说是为了约束不听话的小孩。然而他本来并没有兴趣，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实验这件事，只不过岚疲累的样子和与之相反的细致的操作，还有那双像要随时迸发出火光的眼睛，让他不禁有些好奇。
在好几个十分钟后，在十一岁刚成为想象中威风八面的异能者的小男孩的忍耐极限边缘，岚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仪器，她看着数据储存完成后，那双看似终于平静下来的眼底，却蕴藏着汹涌的韬天骇浪。
“我知道了...”裴谳白还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就又被一把抓了过去，岚不由分说地把刚才对寇拉做的一整套流程又在他的身上来了一遍。
寇拉在一旁噘着嘴，他看不懂这女人在做什么，但是哥哥没说可以走，于是只得百无聊赖地靠在一旁，眼神在灰白天花板和复杂的机器之间飘忽，偶尔扣弄一下自己的手指头。终于在长久而细密的“滴滴”检测声后，在寇拉不知第多少次尝试点进屏幕上的各种框框失败后，对异能者能量体监测甄别的专家——岚博士双臂脱力地下垂，她动作迟缓地伸手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糖出来洒在仪器台上，双眼直愣愣地盯着跳动的数据，随手捡过一颗来打开放进嘴里。
寇拉双眼滴溜一转，偷偷瞄了眼一动不动的岚和裴谳白，伸手抓过几颗小心地放进了兜里。“寇拉。”岚突然的出声吓得男孩一抖，以为是自己偷拿糖果的行为暴露了要被斥责，可等了好一阵儿，只等来对方的一句，“你是什么时候醒的？醒来的时候在哪里？”
岚本以为能马上得到确切的回答，可是没想到头两个问题就让孩子陷入了苦思。“...我今天在家里起来的时候，哥哥正好做好午饭，可是...”
“可是什么？”
寇拉眉眼皱巴着，抓耳挠腮地回想着一些什么道：“我好像之前醒过一次，还看到了一个好漂亮的哥哥。”
这时岚才终于回忆起时有尘昨天中午才对她说过自己最初去的地方就是艾哈村。
她闭眼长抒了一口气，内心感慨着果然熬夜伤神，自己竟出现了短时间的记忆衰退。“你还记得生病之前去过什么地方吗？”这回寇拉反倒立马就答上来了，“我和隔壁几个村子的朋友一起去了埃利都湖拜首领大人！”他眸光熠熠，因自己成为异能者的夙愿得偿而对当日的行动无比庆幸。
埃利都湖是这里的神圣之地，神使的征召仪式也是在那里举行。前段时间不让去寺庙，所以一群小孩子便组织着到湖边去“拜神”。还好自己也去了，想来是神明大人看到了自己的诚心，觉醒这种天大的幸事居然真的落到了自己头上。
寇拉正乐呵地想着该怎么去和朋友们炫耀，就听实验室的门被打开，进来的一男一女恭恭敬敬地走到了里边三人身前。“零，带他去培训室吧，这里的流程我不清楚，但能力者上岗前总归也是要学习指导的。”岚对自己的联络员说。
没等寇拉反应过来，他就被牵着手领了出去。实验室内只剩下了岚、裴谳白和小月三人。
裴谳白掏出游戏机，神色淡淡的：“所以有什么结论？”岚这才泄了口气，终于理清思绪说道：“我先前和你说的，昨晚有一条特殊的数据异常。那是时有尘的样本数据。”
原来不知为何，昨天中午时有尘被误录的数据竟然没有被清除干净，并在深夜被整理中的岚发现了。“机器显示他异常的指标及其范围，和之前几具实验体是同样的，至少在我看来是共性样本。”
“寇拉，如果我猜的不错，是时有尘经手过的患者。他和别的实验体不同之处就在于，他完成了由普通人到异能者的转变，而且刚才我在他的身体能量中，检测到了同样的指标异常。”
“可是，他们俩都有的异常，你没有。”岚把散下来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这个病毒存在于普通人的身上，还伴随着不同程度的器官加速衰老、衰竭，可存在于时有尘和寇拉这样的异能者身上却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且活性程度明显更高。我有一个猜测。”
“它是为了‘筛选’。”岚打开了通讯器道，“现在它的源头或许并不是最要紧的，我怕的是这个猜测被证实，所以我要上报给基地本部以防万一。”她边敲击着加密报告边对裴谳白说：“还要请你帮个忙，去找一下时有尘。”
“我拒绝。”裴谳白左手控制着界面中小人的方向，右手轻点着花里胡哨的技能图标，头也不抬地打断了岚的话。“我的任务内容只是保护并监督你直到研究完成，其他的我不会插手。”
小月一脸担忧地立在一边，她能看到岚博士疲惫面容上隐隐浮现的怒气，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裴谳白你搞搞清楚，这不是为了我，万一猜想的没错这会是整个5区民众的灾难！”被吼的人依旧语气不咸不淡：“5区的灾难自有5区的人管，我不拿他们的报酬，也不会为他们办事。”
“你！”岚一分心竟忽略了自己编辑到哪儿，只得咬着牙先专心地打着报告，“你等会儿。”和淡然不为所动的裴谳白不同，身为5区人的小月一听岚说得这样严重，心里万分焦急。她纤细的十指紧了又松，向岚的方向小小地挪了一步，声如细纹：“我...我可以试着联系一下小薇。”
裴谳白不知是没听见她说的话，还是听见了也不在乎，他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盯着手中的游戏机。而岚确确实实的听在了耳中，她果断说：“多谢，麻烦了。”于是受宠若惊的小月跑到一旁去，试着联系自己的妹妹了。
岚终于将编辑好的报告又转换了一次格式，郑重地发送了出去，她如释重负地抬头看向一边，却发现本应顺利地进行着工作的小月面色惨白，似乎是因恐惧而双唇微微颤抖着。
“你怎么了？”岚瞬间有种糟透了的预感涌上心头。
小月此刻心慌不已，她刚才试着联系自己的妹妹数次未果，对面像是放任通讯器响动一般，不接通也不挂断。小薇从来没有这样过。
“我，我不知道，我联系不上她。”她眼神飘忽不定，声音也因不解和忧虑而颤动着，惊恐的样子落在岚的眼中，印证了她不妙的预感。
她伸手拦下了小月又一次试图拨通讯器的手说：“没事，你先出去吧。”等后者脚步虚浮地走出门去后，她一改轻松的姿态，对裴谳白正色道：“你记不记得去年年底9区的那次S级任务，你们一整个小队在边界山遭遇突袭。”
裴谳白指尖微顿，随即点下暂停键，抬头：“当然记得。”那是他职业生涯中寥寥几次的失败任务之一，自然印象深刻。
“时有尘，就是把你们救出来的那个人。”岚回想起自己醒来后被告知的一切经过，心中百味杂陈，她现在这么说也只是以此来赌一把，赌裴谳白的人品。
幸运的是，她赌赢了。裴谳白摁灭了游戏机屏幕，将它收了起来，稍稍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对岚说道：“我不喜欢欠人情，你说的这个人，我会带回来的。”听到这句话，岚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