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消失六年后》白日月

6、第 6 章

　　天空中飘起细雨，朦胧的雾像影子一般紧跟少女不放，视野模糊一片，分不清虚实边界。

　　陆青青抱着猫一路狂奔，躲避村长的追捕，眼看雨越下越大，他只好拐进偏僻的小路，在别人屋后的屋檐下躲雨。

　　手中的生命愈发虚弱，陆青青不敢用力，又怕抱的太轻会拖不住它，毫不敢大意，心里默默祈祷雨停后能给小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可雨什么时候能停呢。
　　陆青青抬头望天，雨滴打进眼眶，冰冷的酸涩感使她低下头，一动不动看着脚下慢慢积攒的水坑。
　　数着水滴，陷入迷茫。

　　这时，与她相隔不到两米的房屋后门突然打开，一位年岁相仿的男孩撑着伞走了出来。
　　“你是谁？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软糯糯的声音很快吸引了陆青青的注意，她抬头看去，对上一双圆溜溜的葡萄眼，那双眼睛明亮如星，和暗淡的她截然不同。

　　这是与谢铭的第一次见面，陆青青很少在村里见到其他孩子，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因此十分警惕。

　　“小猫受伤了是吗？”男孩有些自来熟，他朝女孩走过来，伸出手，带着暖意靠近她，“给我吧，我可以照顾他。”

　　“真的吗？”陆青青眼神空洞，声音沙哑。

　　“真的。”男孩慢慢接过陆青青手中的猫，小奶牛动了动脖子，像是在蹭他的手，似乎很信任谢铭，陆青青眼中慢慢有了光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谢谢你。”

　　“没事。”谢铭微笑，小小的身体上不知为何闪现噪点，声音也变得成熟，“我会照顾好它，所以青青也不要睡太久。”

　　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陆青青看着男孩逐渐模糊的脸，伸手想触碰那道熟悉的声音，但谢铭的身体连同声音如雾气般消散在眼前。

　　紧接着一道白光穿过双眼。

　　旅馆房间

　　陆青青猛地从床上坐起，双手向前扑了个空。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沾湿了领口，她头脑混乱，扑空的双手胡乱的拍打身体，像是在确认所在之处是否真实。

　　微妙的痛感伴随意识慢慢回笼，胃部发出抗议的声音，强烈的饥饿感盖过了梦中的诡谲，驱使大脑立刻开机，陆青青将手放胃上，感受着皮肤微微的收缩与颤抖，对空气说了一句：“好饿。”

　　这不是一觉睡醒会有的饥饿感，陆青青打开手机，锁屏是一只黑白色的奶牛猫，小猫脚下显示的日期是8月6日9点23分，可她不是4号回岛的吗，怎么会一觉睡这么久。

　　陆青青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打开手机发现语音又多了一条。

　　“学校树洞，我会告诉你一切，请相信我青青。”

　　谢铭的声音与梦中的男孩融合，陆青青这才记起4号晚上的奇遇。

　　她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岛上居民以半透明的形态在空间中……游荡？可以这么说吧，陆青青不知道空间形成的原因，但他当时的状态肯定与其他人的状态有所区别。

　　子宫坠地的孕妇、没有头的家暴男、乱成一团的学生和变成音波的刘阿姨，她们之间的状态各有不同，相同之处是都携带着刺耳的嗡鸣声。

　　陆青青迅速将他们按形态完整程度进行排序：学生，孕妇，家暴男，刘阿姨，虽然不能确定不同状态代表什么意思，但波纹绝对是最糟糕的情况。

　　除此以外，那道刺穿心口的寒凉也是她调查的重中之重，陆青青无法描述那股寒凉究竟是什么，只能用匕首作为代替。
　　她可以确定身后“那人”是冲自己来的，而半波纹空间中如果还存在自我意识完整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罪魁祸首。

　　但“那人”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她陷入梦境吗？

　　梦中的时间流速比现实时间快很多，人醒后对于梦境的记忆并不完整，所以具体的倍数暂且没有定论。

　　加上梦里梦到的都是她不想回忆的事情，陆青青无法细算她在梦中多过了多少个日夜，只能算出这场混乱邪旅耗去的现实时间为33个小时。

　　如果这个时间乘二，陆青青不能保证她还有命醒过来了。

　　“怪不得谢铭会来提醒她。”到了这一步，陆青青再分不清敌我局势，那她这么多年的学就白上了。

　　可谢铭又是以何种状态存在于半波纹空间中，这和他失踪的原因有关吗?

　　思来想去，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陆青青猜测那个刺杀她的人估计是知道她不会和其他居民一样陷入半波纹空间，所以才想让她入梦，拖死现实躯体，从而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她，而那人极有可能从六年前就开始设计这个空间，谢铭误打误撞发现了计划，所以才会消失。

　　但原理是什么?
　　陆青青不信神怪奇谭，空间、波纹、意识、躯体，这些要素之间绝对存在某种规则联系，而刚回岛的她无法被规则接纳，才会成为半波纹空间中bug一样的存在。

　　她结合已知信息提出两种猜测方向，一是半波纹空间“同化”意识需要时间，二是进入到半波纹空间的意识波纹需要与空间波纹频率相当。

　　当然也不排除这两个猜想同时存在的可能性。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验证猜测的切入点，但坐以待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从此刻开始算，到夜晚24点还有14个小时，陆青青打算先从自己熟悉的地方入手，尽可能多的获取信息，在夜晚到来之前做好防范，迎接谢铭的到来。

　　简单收拾过后，陆青青到街边吃了碗小面，随后打车前往鱼头村。

　　她与外公外婆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六年前的7月10日，那时她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陆长华原本不想大办酒席，但碍于脸面和外公的大肆宣扬，还是在家门口小办了三桌。

　　那顿饭只有外人吃的开心，作为主角的陆青青根本没什么存在感，话语权掌握在外公和父亲手里，两人大谈教育，都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说着些不切实际的蠢话。

　　“青青跟我在小渔村的时候就喜欢看书，小的时候打好底子，长大就不会觉得读书烦，所以才考这么好。”
　　而事实上，外公家根本没有书，所有的儿童玩具都紧着张言，她能有块石头盘就不错了。

　　“看书学习都是后天的，智商才是天生的，青青随我，聪明，要不然她一个女孩儿再努力也考不上大学。”
　　陆长华要是在她小时候说这话，她也许会信，但长大后陆青青从七大姑八大姨聊天中得知，她的母亲是岛上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在那个重男轻女、条件恶劣的环境中，靠纯粹的天赋走出渔村的聪明女人。
　　而陆长华却连小学都没读完，只是借着家中由头赶上了一波创业风潮，摇身一变成了暴发户，才有如今的地位。

　　陆青青不屑辩驳，他们自吹自擂的模样在她眼中十分滑稽，村子里的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如此心态看他们斗嘴，可他们自己却意识不到。

　　饭局结束后，外公没有走，又在他们家待了好一会儿，目的很明显。

　　陆长华那段时间生意做的好，加了喝了点酒脑子不太清醒，给了他们不少钱，还说他们这户亲戚只会给他丢脸，让他们下次别再来了。

　　外公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又怕陆长华把钱拿回去，骂了句脏话，带着外婆离开了。

　　陆青青想，即使自己离开了小岛，外公也能编出很多由头来找陆长华要钱，但他肯定没想到那次真的会是他最后一次向陆长华伸手要钱。

　　下了车，陆青青沿着碎石小道，跟着模糊的记忆找寻外公家的位置，但一整圈儿绕下来都没找到那处老旧的篱笆墙。

　　鱼头村位置偏僻，拆迁价值不大，除了一些危房，其他房子都还保持着六年前的模样，没道理找不到啊。

　　陆青青走进岔口的小卖部，买了瓶水，付钱时问老板娘：“我想问一下张建春家是在这附近吗？”

　　老板娘是上了年纪的人，对渔村熟的不能再熟，听名字就知道是谁，“张建春去年走了，肺癌，老烟枪一天到晚抽烟，查出来就晚期了，治都没法儿治。”

　　陆青青额角一跳，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那房子是卖了吗？”

　　“应该吧，反正一家人都搬到镇上去了。”老板娘抬了抬眼镜，凑近看了一眼陆青青，惊讶道：“你是不是青青啊？这么多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

　　陆青青尴尬一笑，“是我，这不刚从外面回来，想看看外公外婆的情况吗？”如果他们过得不好，那她会很开心。

　　“有心了有心了，这样吧，我这里正好有张言的号码，你问问他，回去看看你外婆。”老板娘是个热心肠，麻利写好号码递给陆青青。

　　陆青青接过，并不准备打过去，小时候住在外公家的半年时间里，她可没少被张言欺负。

　　离开小卖部，陆青青又到砂石码头走了一圈。

　　禁渔期空下来的中型渔船都被改造来运输其他东西，陆长华当年在探到禁渔期的风声后立刻将公司的船只全部抛售，底下的渔民怨声道道，就差没到他家门口闹事了。

　　幸好后来陆长华听取了于光正的建议，包下南边一块地改做渔场养殖，这样一来不仅自己转了业，手底下的渔民也不会失业，一举两得刚刚好。

　　她记得，高中那段时间正好是渔场生意最好的时候，办升学那天他又接了个大单，照着趋势下去，就算把房子再翻新十遍都还能有钱剩余，真不明白陆长华半个月后怎么会想不开把渔场卖掉。

　　难道是预知自己不久会意外身亡，所以想赶紧把家业送出去？

　　陆青青一直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但案子以证据为准，她没有插手的条件，也没有插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