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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阿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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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文风鼎盛,又距离京城甚远,这里的人讨论起天家的事,便也没那么谨慎。
穆雁枫叫的桂花糕刚端上来,堂中无聊的客人们就已经八卦开了。
“要说咱们陛下,也是重情之人,那苏元妃多年只得一个哥儿,却圣宠不断,霸占得陛下到现在连个皇子也没有!”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客人也拍着大腿附和,眉间忧愁得仿佛在这里叹两口气明天就能多一位小太子出来,“妖妃专宠,皇嗣不兴啊!”
穆雁枫这些年早已放下了前尘往事,如今听着八卦闲谈,反而似是一个局外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还跟着点头。
是呀是呀,专宠不好,不是还有三个采女两个才人吗?要雨露均沾啊!
那边的高谈阔论还在继续:“陛下圣心独到,年富力强,早晚会有皇子的!倒是最近那阉党倒台的事儿,你们都听说了吗!?”
“听说了!!巨贪汪保保被抄家了!哎呀!陛下真是圣明呀!!”
又是抄家。
陛下的金库,这回又要丰厚几分了。
穆雁枫捻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甜甜的滋味让他心情瞬间大好。
一边吃着糕点,他一边轻托着腮,漫无目的地想到:
不知道陛下当年抄家穆府后会不会很失望啊?
毕竟爹和自己,都不是什么擅长搞钱的人,阖府上下的资产加起来,也就够买几十亩良田吧。
……
京城,皇宫,丽玉殿。
被封为元妃的苏侍狸,接到了准备侍寝的通知。
如果换作那几个从未受过“恩宠”的才人采女,大概会欢天喜地立刻梳妆打扮。
苏侍狸却只是冷冷一笑。
她甚至连衣服也没换一套,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阿碧今日都做了什么?”
“回禀娘娘,小殿下今日做了针线,说要给您绣一个手帕呢!”
苏侍狸这才有了些笑模样。
丽玉殿内服侍的宫人对苏元妃的态度见怪不怪。
到了点,皇帝派了一只小轿,接了苏侍狸进福宁宫。
空空荡荡的福宁宫内寝殿,皇帝拿着书靠在床塌边。苏侍狸进来了,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臣妾参加陛下!陛下万岁!”
柴晔挥挥手,接着看书。
苏侍狸站起身,熟练地坐到寝殿偏角的小塌上,内心冷冷地揣测:陛下大约是不举吧。
不然也没办法解释他因爱生恨杀了喜欢的人,又不碰任何女人或者小哥儿。
这话也只敢在内心腹诽,面上,苏侍狸垂着头,恭恭敬敬地:“陛下看书,便让臣妾又想起了公子当年,最喜欢倚在轩窗边看书。”
柴晔并没有出声制止她,也没示意她接着说下去,就像未曾听见一样。
苏侍狸却知道,这才是自己“圣宠不衰”的真实原因。
她接着道:“公子其实不爱看经史子集那些东西,最喜欢话本和游记。因为不方便放在书房,所以都放在寝室里……”
絮絮叨叨了整整一个时辰,一个说,一个似乎在看书,却一直没有翻动过书页。
这一晚,烛火通明,又是苏元妃“得承圣恩”的一夜。
……
“公子,咱们还有三十二两银子。”阿昭叹了口气,用学得奇差的算数勉强算了两遍,“感觉根本不够去云南啊!”
穆雁枫抱着小火炉泡脚,两只欣白的瘦足拨了拨水花,听着小阿昭的抱怨,“嗯”了一声:“那我们就去松江府坐海船吧,一路……坐到防城。海路省钱些。”
阿昭年纪还小,听到要坐海船,注意力顿时被勾走了:“哇!我听说海船可大了!像一座山一样!”
“嗯嗯!我们小阿昭要去坐大山一样的大船了!高不高兴呀~”
阿昭嘟起包子脸:“公子又哄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一本正经的十五岁小正太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可真是——可爱的紧!
两世加在一起五十好几的穆“大叔”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成熟的风情”,这几个字阿昭这个年纪并没有概念。但是,微微勾起嘴角的穆雁枫,就像一杯陈年的梨花白,酿到好处的那扑面而来的美,却让这小小的少年微红了脸颊。
他嘟囔了一句:“公子以后在外人面前,要少笑才是!”
小孩儿说这话,本意是不愿意自家公子招来不三不四的桃花运,听在穆雁枫的耳朵里,他却想到了昨日对着铜镜时,发现的眼尾那几条细纹。
当真是老了!
穆雁枫在心底感慨,果然老了就要服老啊!曾经的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觉得年少力强的帝王,会爱上一个色衰的男子呢?
我大他大六岁呢……
……
第二日,穆雁枫去掌柜的处结清了房钱,准备辞别扬州,前往松江府。
掌柜的是一位寡居的妇人,大约三十,风韵犹存。
或许也是存了一些别样的心思,她待穆雁枫主仆二人极为热情,甚至还主动减了些房资。
听到两人准备去松江府坐海船,掌柜的还有几分不舍,欲语还休地用一双杏眼望着穆雁枫。
穆雁枫却实在是对自身魅力毫无自觉,只以为掌柜的对谁都如此。
他客气地笑了笑,提起行囊,带着小仆,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间居住了一月的客栈。
现下去松江府正是时候,冬季可是海船南下的好时节。
两人一路赶往松江府,路上倒是很好走,官道平坦,临近了松江府的官路上甚至有人铲雪。
阿昭眼尖,第一个瞧见了城门:“公子!你看!华亭县!”
华亭是松江府的治所所在。
穆雁枫和他一起坐在雇来的驴车上,抱着汤婆子还是冷得吸鼻子:“可算到了。所幸路好走,不然还得多半日。看来这松江府的知府是爱民的。”
“顾大人确实是爱民如子,上任之后,我们华亭县的路都多修了一条呢!”车夫听见两人的谈话,也乐呵呵地接道。
“姓顾?”穆雁枫笼着袖子斟酌道,“可是顾韬顾大人?”
“正是啊!顾大人今年也才二十来岁,就是知府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哦!”
原来是他啊……
这位顾大人,当年,也算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了。只是一别经年,自己已经“泉下泥销骨”,对方却是风生水起啊。
罢了,往事不可追也。
穆雁枫没想到的是,他刚到松江府,就扑通病倒了。
阿昭自责得不行,赶紧请了郎中开了药:“都是我没眼力见儿,天这么冷,都不知道多给公子拿一条披风盖一盖。肯定就是在驴车上吹了冷风,才得了风寒的!”
“咳咳!”穆雁枫撑起身,被阿昭扶着,喝了一碗药,浑身已是出汗了。
“发汗好!就是得捂着!”阿昭连忙帮他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正当阿昭服侍着穆雁枫就寝,外头却突然平白喧哗了起来。
小阿昭看着病恹恹歪在床塌上的穆雁枫,皱眉恶气道:“谁啊!都入夜了还这么吵!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他出门唤了店小二:“谁这么吵?我家公子病了!需得休息!”
店小二连忙赔罪,好声好气地解释:“是咱们江南有名的富商冯老七冯财主,带着名妓万年年出游呢!大家挤着去看热闹,这才吵闹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