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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苏侍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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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嘴上说着“越活越回去”,穆雁枫还是口嫌体正直地早早就起床了。
小厮捧来了发冠和外袍。因为是孝期,衣冠都非常简朴。
穆雁枫想了想,还是让小厮换了一套宝蓝色的外袍并梅花冠来,又精心用了一些香露。
他本来想早点进宫见柴晔,但是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很不知羞。于是,在家中左消磨,右消磨,勉强磨蹭到了午时之后。
临走之前,穆雁枫已经出了家门,却又急匆匆地赶回去,在镜子前再三确认,这才又上了马车。
谁知,刚到福宁宫的门口,他就见到了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
苏侍狸。
这个女人,原本是穆雁枫府上的人,现在,却成了一根横在他和柴晔之间的难以忽视的刺。
苏侍狸,和柴晔有一个私生子,是个小哥儿。
这件事说来也没什么新鲜的,大胆婢女趁客人醉酒上位成功,一朝诞下龙裔,被提拔到宫中成为了尚寝女官。
虽然柴晔没有给她正式的名分,也跟穆雁枫赌咒发誓自己绝对不会有二心。
但是这根扎在心里隐隐作痛的刺,却再也拔不出来了。
“见过阁爷。”苏侍狸有一双妩媚的大眼睛,每次望着穆雁枫,都是含水生情。
穆雁枫表情冷淡了些,微微点了点头,便要绕过她进殿去。
“阁爷!”谁知苏侍狸竟然扬声叫住了他。
“今日陛下心情不好,阁爷不如改天再来?”
这话让穆雁枫十分莫名。
他没有再理会苏侍狸,径直走入了福宁宫中。
内寝殿里,柴晔拿着一本奏章,嘴角勾起,分明是心情十分舒畅的样子。
穆雁枫心里一松,大步走上前去。
今天天气竟然出奇的好,天老爷大概也知道人间的帝王祝寿,大方地挥洒了一大片阳光,晒的积雪也似是暖融融的。
看着就是一个好日子。
穆雁枫桃花眼温柔地笑出两对可爱的小卧蚕,唤道:“小晔。”
柴晔闻声,放下手里的奏章。
“你来了。”
“嗯!小晔,生辰快乐!”他笑着从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玉佩,“我亲手雕的,做的不好,你可别嫌弃我的手艺!”
“哦?”柴晔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走上前来,捏起那只雕着福字和一只生肖小蛇的青玉佩。
然后——
大手一扬,直接扔出了窗外。
“啪——”
花了半个月才雕成的玉佩,就这样摔了个粉碎!
穆雁枫愣在了原地。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的眼睛看见了,脑子却还不敢相信,犹豫地反应着。
那边,柴晔却丝毫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还不快将这罪臣拿下!!!”
“是!!!”
……
穆雁枫被吊在锁链上,身上破破烂烂,鞭痕斑驳。
寒冬腊月,刺骨的冷气透过不蔽体的衣衫,将他的身体冻得青紫。一道重叠着一道的伤,更是流血脓肿,让他忽冷忽热地打起哆嗦。
然而身体上的痛,却远远不及他心上的。
穆家,被抄家了。
穆家上下九族、全被贬为庶人,流放千里,永世不得入京。
而自己,也被以弄权贪污,欺君罔上的罪名,拷打了两天。
这两天里,除了一道口谕,柴晔甚至都没来看过自己一眼。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穆雁枫还是不愿意相信柴晔会这样做。
他和柴晔,从幼年就相识,青梅竹马,十五六岁便私定终身。
他没做过亏心事,也没有半点对不起柴晔的地方,不可能——
“穆雁枫!你可知罪?”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响起。
“小晔!”穆雁枫一惊,随即,心中立刻浮现出不切实际的幻想,“你……”
“放肆!!”一道沾着盐水的长鞭无情地抽在穆雁枫的身上,立刻血流如注。
“罪人穆雁枫!胆敢对陛下不敬!!”
穆雁枫被打得一口血水堵在嗓子眼,呛得狼狈地咳嗽了几声。
他费力地抬起眼,看向那个身着华服,逆光而站的男人。
小晔是这样的吗?他看上去怎么那么高大,难以接近?
他看上去,为什么如此陌生……
“陛,陛下……咳咳,我,我真的没有贪污过,也从没,咳咳,从没骗过你……”
他睁大了眼睛,希望在柴晔的脸上找到半分动容。
可惜,柴晔却是挑起了嘴角,俯身凑到他的耳边,低声笑道:“我知道啊。”
“因为——这一切都是我故意设计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终于在灯光下,露出了面容。
看见他的表情,穆雁枫心神剧震!
小晔……我真的了解过他吗?他,他的笑容,看上去如此无情,如此凉薄。
他看着我的目光,就像是愉悦地打量着一件即将丢弃的垃圾。
终于甩掉的……垃圾。
就这一个眼神,两天里都没有红过眼圈的穆雁枫,一瞬间泪水顺着脸庞,一滴滴落在地上。
“小晔,我是……雁枫哥哥啊……你,难道以前都是假的吗?都是装的吗!?”
谁知柴晔听到这话,就像听到了什么乐子,顿时笑出了声:“你也知道你是哥哥啊?”
他用小指头挑起穆雁枫的下巴,嘲讽道:“你知道我跟你做戏,忍得多痛苦吗!?穆云,还有你,难道说一句干涉朝纲辱没了你们!?你可真恶心!把持着朕的江山,还肖想着朕的龙床!”
说到愤恨处,柴晔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夺过暗卫的鞭子,狠狠地抽在穆雁枫的身上!
一鞭!两鞭!三鞭!!
鞭鞭见血!
穆雁枫想要摇头,想要为自己辩驳,但他竟然连张嘴的力气都全然失去了。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悚栗,只觉得害怕。
那个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的,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竟然就这样看待自己!
柴晔将鞭子往地上一掷:“你不看看自己的样子!又老又丑,大我整整六岁!你父亲刚走,还在热孝期就巴巴地凑上来,你可还要脸!?”
“你额头上那道疤,朕每次被迫与你亲昵,看着都恶心万分!!你难道不知道自己面容有瑕?你怎么敢觉得朕一朝天子,会心悦一个容貌已毁之人!?”
“更何况你还善妒,让朕唯一的女人不能入后宫,让朕的孩子只能作私生子!”
“你这样恶毒的人,哪怕是个小哥儿,脱光了朕也看都不会看一眼!!”
他每说一个字,穆雁枫的心就冷一份。
到最后,就像是整个人被冻僵了一样,穆雁枫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冷的不行,好像是被冻在冰窖里。
我怎么还没死?他想。
我要是先前就死了,没听到他说这些该多好!
他流着泪,泪水仿佛也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越流越慢,直到再也流不出来。
原来伤心到极点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
……
公子?公子!”
阿昭使劲挥了挥手,拉回了穆雁枫的注意力:“公子在想什么?都入迷了!”
穆雁枫轻轻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茶水:“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