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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

  •   唐英枫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只因一件不知准不准的地阶法器,悬着的心立刻放下,笃信银虎不会吃自己,索性盘腿坐下。

      “是不是江仙君派你来考验我的?我就知道,他那么聪明的人,那日在你身上放了通讯符纸,一定别有用途。”

      银虎愣住,好奇淹没了捉弄心,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与主……江仙君,究竟是什么关系?”

      将妖族主君改口叫“仙君”,它浑身都别扭。

      可是江玄遥融入仙界修士之中,哪怕失去记忆也要为妖族复兴大计忍辱负重,必然不愿人族知道自己的身份,打草惊蛇。

      为了主君大计,它能忍!

      银皮斑虎心想,江玄遥失踪百年,在仙界不知吃了多少苦。

      这半大少年既然与他相熟,不如多问两句,它心里还能有个底。

      “江……仙君,近来过得怎么样,脾性如何?身边可有什么亲近的人?”

      唐英枫眼珠一转,想起沈修卓对唐卿翊莫名的殷勤,唐卿翊和江玄遥在一起时谈天说地的笑意,还有两位仙君之间莫名其妙的敌意。

      “亲近的人没有,心上人好像有一个。”

      “???”

      失踪百年,带回来一个夫人???

      ”想知道吗?“唐英枫捕捉到他直愣愣的目光,眼中孩童的顽劣和天真并存,“想知道,那你得给我一样东西。”

      寻常凡人捕猎,不是要他们的妖丹,就是要他们的皮毛骨肉。

      银皮斑虎脸色沉下来,眼中顿生杀机,却因江玄遥的号令,生生压制住。

      少年叹了口气:“陛下对我唐家多有防范,我想为唐家争点功勋回去,这次围猎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能带回一只高等妖兽,陛下一定会更为难父亲和长姐。”

      银虎听不懂,更懒得听凡人之间的勾心斗角。

      只是厌恶地想,果然。

      掏心掏肺绕圈子,最后还是要它性命。

      银虎一边不屑,却汗毛直竖,被恐慌占据。

      江玄遥临走前,原话说过,无论唐英枫有什么任性要求,由着他去。

      血脉压制,让它难以违抗。可若唐英枫真要他的妖丹,取它的性命,它该怎么办?

      江玄遥为何要给它下这样的命令?

      莫非……江玄遥并不把它放在眼里,反而更在乎眼前的人族少年?

      银虎脑海中闪过前些日子,重明鸟潜入仙界又被赶了出来,咬牙切齿,广而告之的话。

      ——什么主君?他早就乐不思蜀,把自己看作半个修士了!

      可唐英枫只是伸出手来:“你给我拔一撮毛,我回去制成毫笔送与陛下,证明我曾经打中过你,好不好?”

      银虎愣住。

      此时想起江玄遥的嘱托,才忽然放下心。

      让主君悉心保护的凡人,必然不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江玄遥以血脉压制放心下令,一定是因为知道唐英枫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不会危及银虎自己的性命。

      银虎趴伏四肢,留下足以让少年攀爬的弧线。

      江玄遥信谁,它就信谁。

      “上来,我载你回去邀功。”

      少年眼前一亮:“你愿意帮我?!”

      银虎冷哼:“你若三日后不放我走,合家上下都要做我的口粮。”

      唐英枫拍拍胸脯:“一定说到做到!”

      他还没有长到勾心斗角的年岁,眼中一派真诚。

      少年趴上银虎的背,银虎身量巨大,索性连他的白马也一并带上了。

      耳边迅猛的风刮得眩晕片刻,他才开始滔滔不绝地讲。

      “说起画像,江仙君的心上人,长得与画像上的和光仙子很像呢。”

      银虎一边极迅如电,一边竖耳倾听。

      “九儿姑娘虽然热心肠,可是对我凶巴巴的。”唐英枫忍不住念叨,“不像和光仙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以万民为先,以苍生为任……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你一口一个温柔体贴,你见过和光仙子吗?”

      “没见过,可我是和光仙子后人,没有人比我更懂!”唐英枫孩童心性,被反驳,就更想证明自己,“你知道吗?唐家宗祠中曾有仙子飞升仙界之前,用刚开的灵力,亲手画的一幅图,上面百兽共巢,百鸟共枝,与人同乐。我想,仙子要造福的苍生,必然也包括那些没有魔化,不曾害人的妖。”

      唐英枫还不死心,嘟囔了一句:“这么好的仙子,我信她尚在人间又如何?你还要说我迷信。”

      被一个人族孩童数落,银虎高兴不起来,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迷信就是迷信。”

      ……

      宁非镜疲惫的眼底,夹杂着不属于青年的沧桑。

      半空中拱起一道水波般的虚影,凝成四方镜面,映入眼帘。

      悬空水镜中,留影复现。

      其中一个画面,与江玄遥自己的留影符咒中大差不差,是唐留昭下榻照月楼后,点燃炉香施法,向魔妖画符传讯。

      另有前些年江南魔妖作乱时,唐留昭与魔妖私下会面的场景。

      足有三层楼那么高的妖兽,目光凶狠嗜血。

      未曾习武,修行道行也不深的唐留昭,却在它面前安然自若,谈笑有声。

      唐家领朝廷诏命镇压魔妖,至今魔妖多年作乱,未能根除,竟因唐家早与魔妖有过约定。

      魔妖假意攻击,唐家假意退敌,就这样白拿了朝廷数十年的金银俸禄,白承了百姓数十年的敬仰!

      百姓若有执念、怨恨、苦楚,会产生浅淡的煞气,成为入魔的妖兽灵力的来源。

      唐家为虎作伥,以所辖城池献祭。百姓都不知不觉以自己的心魔供养了魔妖多年,而后昏昏沉沉,精气被吸干,还以为是自己体弱。

      然而此举让魔妖尝到甜头,捕猎凡人时,也更加肆无忌惮。它们已不满足于从大梁百姓的精气中吸取灵力,而要生人血肉喂养。

      原本鱼米之乡的江南数座城池,如今已是瘴雾弥漫,人人自危,颗粒无收,以至于流民失所。

      铁证如山,全场皆惊。

      唐留昭刚恢复些血色的脸上又青白一阵,面如死灰。

      宁非镜眼中是蛰伏数日,一朝乘胜的快意:“另外,每一座仙子祠堂中,还藏了一道法阵,能从前来祈愿的生人身上抽取活气。”

      平地一声惊雷,每日在和光仙子祠堂中虔诚祈福的百姓,都炸开了锅。

      宁非镜已经拿出唐家勾连魔妖的证据,此时他说什么,都能动摇别人的心神。

      江玄遥眼皮一跳。

      与魔妖勾连,是唐留昭这一辈的事。

      百年前数万仙子祠堂建成落地时,唐留昭的父亲都还没出生。

      若是每一间祠堂都埋藏了抽取生人活气的法阵,江玄遥探查时,不可能只看到法阵中的移宫换羽咒,而对这样阴毒的法阵视而不见。

      宁非镜此言,未必空口无凭,他也许暗中查到了一些线索。

      但以此捕风捉影,恐怕不止是为了让唐家罪上加罪,而是……废除人间数万仙子祠堂。

      “慢着。”未等众人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少年清冽嗓音开口,“陛下您说仙子祠堂中抽取生人活气的法阵,并无实际证据。”

      他目光沉静,平视高座上的人间帝王。

      穿着唐家武仆的深黑骑装,衬得他面容姣好,并不比龙袍加身的帝王矮半分气度。

      台下百姓纷纷清醒过来,也稀稀落落地附和。

      唐大人如何错,皇帝要如何治罪唐家,都可由大梁例律秉公处置。

      可是要牵扯上和光仙子的祠堂,是没有人肯答应的。

      他们世代见证了和光仙子祠堂中或大或小的祈愿一个个应验,祖宗三四辈都受仙子庇佑。某位先祖长辈只因临行赶路前向和光仙子祈愿,就从山寇流匪中惊险保下一命的故事,代代相传。

      何况仙子救世是无可撼动的事实,与唐家不肖后人有什么关系?

      宁非镜只有须臾迟疑,随后话锋一转,并不正面应答。

      “这位小仙君,既然是仙子来使,可有办法让仙子显神,降下两句箴言?”

      江玄遥还未开口,宁非镜又说:“各处祠堂中,仙子都只能依石像显神,回应百姓祈愿。小仙君既然是仙子亲派的来使,必要仙子形魂现身,亲眼让大家看看才好。”

      台下众人支着脖子朝前探。

      少年眨眨眼,脸上没有半分为难的痕迹。俯身半跪,晃了晃半梦半醒的红衣少女。

      嗓音极温柔沉醉,冷漠全然消失。

      “醒醒,有事要你帮忙。”

      疼痛缓解后在柔软草地上睡得酣沉的红衣少女,忽然不满地睁开眼:“怎么?有人欺负你吗?”

      江玄遥愣了一下,莫名有些挫败:“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弱?”

      “反正没有我强。”

      想到眼下不是争论这个的时机,江玄遥轻声笑道:“若真有人欺负我,你为我做主吗?”

      “那是当然了。”

      沈修卓离得近,江玄遥和唐卿翊之间旁若无人的细语,他听得清清楚楚,心里酸得发颤。

      危急关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情骂俏。

      这合适吗?

      这合理吗!

      唐卿翊终于从昏睡许久的迷糊里醒来,才看清周围情势:“怎么回事?魔妖呢?”

      江玄遥没开口,指了指御林军的方向,水葱似的指尖,恰好远远点向宁非镜。

      那无辜惹人怜爱的神情,仿佛真在说“此人欺负我”。

      唐卿翊毫无畏惧,直直望向辇车华盖之上的帝王。

      宁非镜看清那张脸,陡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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