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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乐坊争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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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是座贵贱分明的都城,权贵们的府邸相继不远,形成一片不容百姓踏足的地段。
而与之相对的,更有不少隐藏在犄角旮旯里的平民窟。
那里的人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抵如此。
虽说大盛朝国泰民安,是个难得的太平盛世,但那不过是文人用来奉承的好听之词罢了。
真实的大盛朝,内里早已腐烂。
景似下马车后,随清禾一同入府。
偌大的清禾王府,雕梁画栋,庭院深深,来往下人并不多,因为整座王府只有清禾一位主子,个中孤独确实难以言说。
清禾叮嘱府里的下人,说景似姑娘是她的贵客,往后都不得怠慢。
下人们连连应是。
也是王府人口少,与别家嫡出庶出,侧室扎堆的后宅不同,没那些个糟心事,下人们自然也没什么可图的,能留下的俱是心思端正之人。
是以捧高踩低、寄人篱下这等事情,景似住了几天都不曾感受过。
唯一令景似哭笑不得的是,清禾天天拉着她去城中逛街。
不过景似倒也并非无所事事,她在逛街的同时,趁机收集了不少坊间消息。
比如苏繁儿被百姓们誉为大盛朝第一贵女,才貌无双,冠绝盛安城。
比如清禾郡主整日舞刀弄枪,是出了名的悍妇,年芳十八没人敢娶,大家教养家中女儿无不是拿清禾郡主作为反面例子。
再比如平南王世子花月,生得俊美无双,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尽管花月常常流连于青楼楚馆,不思进取,依然阻挡不了这满盛安城的女子们对他芳心暗许。
风流不羁竟成了花月的魅力之一。
想到花月那副神仙仪容,景似也就不足为奇了,所以人人都道,苏繁儿与花月乃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知皇上会不会降旨赐婚,成就这段姻缘。
总之,没一句是景似爱听的。
从中,景似也总算明白为何自从遇到花月,花月大大小小帮了她不少忙。
帮她打听阿弟的消息,帮她挡刀子,送她伤药,送她桂花糕等等,想来都只是他哄骗姑娘的惯用手段罢了。
“我才不会上他的当。”景似气哼哼地在椅子上坐下。
很明显,花月分明就是位花花公子,可笑她还自作多情了那么一下。
“景似,西市来了个戏班子,我们快过去瞧瞧吧,万一去晚了就没位子了。”
谢了大半的桂花树下,清禾跟只雀儿似的提裙跑来找景似,正巧化解了景似的气闷。
景似不再多想,跟上清禾,两人脚步欢快地出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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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的平乐坊一直以戏曲闻名,很得盛安城百姓们的喜爱,平日里男客女客皆有进出,比旁的地方都要热闹三分。
景似抵达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数名小厮站在飞檐画角下,漆红色廊柱边笑脸相迎,将一个又一个衣着光鲜的客人请进坊内。
偶有马车停下,下来女子,小厮们也见怪不怪,态度恭敬,一一招待。
景似跟清禾各带了贴身丫鬟,在小厮的引领下沿梯而上,穿过摆着青瓷花瓶的回廊,选一处视野开阔之地凭栏落坐。
视线朝下望去,一楼大堂中央,搭着高高的戏台子。
等小二送来几碟点心,台上的戏文也差不多开唱了,名角们逐一登台。
清禾听了几句开场,便道:“原来今日唱的是《荆钗娘子》。”
听名字,应是一出很精彩的戏,但景似不懂戏曲,倒是觉得这里的零嘴,味道颇好。
她边吃边听清禾讲解。
清禾道:“这出戏主要是讲荆钗娘子出身贫贱,却依靠自身的聪慧与努力入朝为官的故事,是这两年在民间很受欢迎的戏。”
大盛朝和他国相较,对女子的束缚松泛许多,女子入朝为官不是没有过先例,所以给这戏增添了不少真实感,百姓们都很喜欢。
景似听清禾介绍,也很喜欢这出戏。
她渐渐看得入了神。
不料这时,某个雅间传出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吧:“停!别唱了!”
乍然被打断,高台上唱戏的戏子们纷纷停下,看客们也愣住了,全场刹那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楼上廊栏前,一面容冷肃的墨衣男子身上。
男子命令高台上的戏子们:“换出戏,我家公子要听《怜女悲》!”
此言一出,看客哗然,发出了不满的声音,戏子们的脸色也很是为难。
“《怜女悲》是什么?”景似不解众人的反应为何那么大?其中有何缘故?就问清禾。
结果莫说别人了,清禾也气得不轻,咬牙道:“《怜女悲》讲一女子所嫁非人,受尽磋磨,却还是恪守礼教奉丈夫为天,无怨无悔伺候丈夫一大家子,最后落得个被打死的下场。”
如此憋屈,如此侮辱女子的戏文,早在前朝那会儿就不盛行了,哪曾想今日会被人提出来。
清禾坐不住了,也冲到廊栏边,两手抓紧横杆嚷道:“不许唱《怜女悲》!本姑娘今天就要听《荆钗娘子》!”
这下台上的戏子们更不知如何是好了,场面顿时陷入僵持。
对面的墨衣男子见状,吩咐另一手下,直接下楼去找戏班的班主。
随后,《怜女悲》登场。
清禾双目都快喷火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狗男人敢点这出戏!”
她起身去找对面的人算账。
景似想拦,但还是没能拦住清禾。
她担心清禾跟人起争执会受伤,忙带上春儿和清禾的丫鬟绿桐追过去。
等追到清禾的时候,景似就见那墨衣男子手持宝剑,横在清禾身前,不让清禾靠近雅间半步。
清禾也不是吃素的,论打架她还没怕过谁,嚷道:“好好一出戏全被你们给搅合了,让你主子出来!”
面对清禾的气愤,墨衣男子只给出两个字:“休想。”
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把清禾彻底惹火了。
眼看清禾摆开阵势要跟墨衣男子打一架,景似和两丫鬟忙拉住她。
绿桐见自家郡主没有吃亏,放下心的同时对墨衣男子朗声道:“你看清楚了,这是清禾郡主!你有几个胆子敢拦我们家郡主?!”
谁知小丫鬟都这么说了,墨衣男子听后仍不为所动,眼睛都没眨一下。
景似觉得事情不太对,雅间里的人很可能身份不比清禾低,她们这样怕是会将人得罪死。
“清禾……”景似正要劝一劝,墨衣男子身后的雅间有人出来了。
来的是名年轻男子,穿一袭红衣,领口半敞开,脖颈下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和白皙的胸膛,黑发用一顶镶了红宝石的发冠束起,稍显凌乱,歪歪斜斜,散开几绺发丝垂挂下来经过耳畔落在胸膛处。
此男子妖媚天成,阴柔三分,令景似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大皇子?”清禾认出对方的身份,愕然不已。
闻言,景似比清禾更加惊愕。
他就是大皇子花煜?
景似忙垂下眼睑,隐去眸底的复杂,不叫人瞧出半点端倪,可内心深处早已掀起波澜。
因为花煜的母亲明妃,正是造成长明宫之乱的罪魁祸首!
明妃表面上曾是皇上的宠妃,实际乃前朝公主,混到皇上身边策划了一场宫变,利用香料下毒,再与叛军里应外合差点成功弑君,牵连了不少无辜之人。
平南王在那场宫变中为救圣驾,搭上性命。
提供香料的商户景家,也因此满门被灭。
景似指甲深陷进掌心,企图转移掉心里的钝痛。
虽说有明妃那样的母亲,是花煜此生抹不去的污点,别说争储,不被除去皇籍贬为庶民,已是皇上格外开恩了,但她景家又何其无辜?
一时之间,景似思绪万千,加之楼下戏子“咿咿呀呀”地吟唱,曲音又悲又哀,诉不尽的酸苦,景似出神了片刻,没留意到有一双促狭的眼睛已经盯上她了。
盯上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花煜。
不过由于景似低着头,花煜只能瞧见景似消瘦的下巴,看不清真容。
好在清禾察觉及时,不动声色地帮景似挡住花煜的视线,并道:“大皇子居然也来平乐坊听戏,当真是好雅兴。”
花煜不理清禾,一心都在景似身上,“这位姑娘是……”
清禾暗呼糟糕,花煜也是出了名的风流,景似被他盯上可就麻烦了。
清禾有些懊恼自己太过冲动,得快点想办法和景似脱身才是,只能胡乱扯谎道:“她是我远房亲戚家的妹妹,若没别的事我们就不打扰大皇子听戏了。”
扔下这句话,清禾拉上景似转身就走,恨不得立马长出四条腿,逃离平乐坊。
“我准你们走了?”
阴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蛇一般寒凉,顺着景似和清禾的背脊攀延上来。
清禾回身,却见花煜唇角弯弯,一脸戏谑,且饶有兴致地拨转手指上套着的一枚戒指。
戒指表面泛起森冷的寒光。
不知为何,清禾竟觉得它像利剑一样,带给人极强的威胁。
清禾压下这股莫名的惧意,面对花煜,看着花煜那副欠揍的模样,她实在很难忍。
皇子又如何?她是郡主,深受太后宠爱,在皇上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还能忌惮一个被皇上弃置一旁的皇子?
清禾当即回呛道:“怎么?大皇子的派头这么大,还想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走不成?”
清禾话音未落,花煜倏然冷脸,眼神跟刀子一样朝清禾射去。
清禾心尖一颤,差点倒退半步。
她是不惧大皇子的身份的,可论气势,还真比不得这个传闻中喜怒无常的大皇子。
毕竟到底是生在天家的,天生具有上位者的气势。
“瞧我们的清禾郡主,还生气了。”花煜灿烂一笑,嗓音阴柔道,“我不过是想着难得偶遇,不如一同喝上两杯听个曲儿,清禾郡主何必动怒?”
清禾暗松一口气,“不用了没心情。”
她拉上景似又要走,耳听花煜再道:“不知你的远房妹妹叫什么名儿?”
“她……”
“让她说!”
方才还笑得灿烂的花煜突然变脸,吓得景似跟清禾俱是一惊,连楼下的戏文也停止了。
而导致这一切的花煜半点没意识到,又恢复方才笑眯眯的模样问戏台上的戏子们:“怎么不唱了?”
几位戏子都是见惯了各色各样的人的,一下就知楼上的红衣客人身份不凡,哪敢再停?
戏文继续。
此等权势下,为了不让清禾难做,景似不得不回话,端正行上一礼,压着颤音道:“小女子景似,是一名仵作。”
特意交代仵作的身份,景似也是希望借此打消大皇子的兴趣,要是能惹得大皇子厌烦就更好了。
岂料,花煜不仅不厌烦,兴趣更浓了,“仵作好,本皇子就喜欢和有趣的人做朋友。景似姑娘不如来雅间陪本皇子喝两杯?”
花煜伸手去碰景似,景似下意识避开了。
花煜脸上的笑意瞬时僵住,双目寒芒闪现,悬在空中的手,节节蜷缩握拢,也同时扼住了景似的心脏。
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为避免连累清禾,景似准备道歉。
不过她道歉的话还没出口,一个清清朗朗的,很随性的声音闯了进来:“一时兴起来平乐坊逛逛,没想到大堂兄也在。”
花月摇着折扇信步走来,对这里不正常的气氛仿若未察。
一旁的清禾见此悄悄舒了口气。
她想着念在来盛安路上同行过一段时日的情谊,花月应当不会不管景似。
但……花月身旁的貌美女子是怎么回事?
景似也注意到那女子了,白衣轻纱,步态生莲,鹅蛋脸上只施了层薄薄的脂粉,青丝半挽,缀了支白玉芙蓉的步摇,是个清丽出尘的美人。
不愧为盛安城有名的风流公子,到哪都有美人相伴。
景似暗暗提醒自己,千万要离花月远些,万不能被他的这张脸哄骗。
“我道是谁,原来是堂弟。”花煜收回手,肆无忌惮地打量花月带来的女子,“你身边这位……”
“忘向大堂兄介绍了。”花月温言提点女子,“还不快向大皇子行礼。”
女子依言,柔柔福礼:“小女子风儿,见过大皇子。”
“风儿……”大皇子想起来是谁了,“珠翠阁的头牌。堂弟,这盛安城要论风流,堂兄我委实及不上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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