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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试探 ...

  •   要骗乐乐他们是如何化险为夷对刃来说并非难事,那丫头对他死心塌地,随口说了是女神显灵庇护,她便全无怀疑,只是不断感谢神恩浩荡,接下来,她就完全沉浸到了即将归家的喜悦中,一路上不断絮絮叨叨,念叨着她的阿爹,她的叔伯,她村寨中的一切,这几日的旅程就在她的念叨中过去了。
      乐乐的突然归家让整个寨子都沸腾了,连几位当家都迎了出来,见到刃这昔日的救命恩人更是惊喜万分,连忙将两人迎到了大厅!
      听说乐乐带了个好女婿回来,寨中几十户人家老老小小都赶来看热闹,把个大厅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门口窗前都挤满了脑袋好奇张望,看到乐乐身侧那光彩夺目的年轻人,又听说他就是之前救了寨中族人的英雄,个个都啧啧称赞,乐乐那一众小姐妹更是又震惊又羡慕,恨不得自己也能找到这样一个如意郎君!
      大厅之中,几位当家按排位坐了,刃自是坐在贵客席上,乐乐定要坐在他身旁,也不顾众人暧昧的目光。落座后她才发现不见阿爹身影,嘟嘴问道:
      “大伯,我阿爹呢?他不会还气我偷偷走了不肯见我吧?”
      “臭丫头,你也知道惹你阿爹生气了!”大当家收起笑容板起脸,“你留下那一封信就离家出走,你阿爹找你都找疯了,如果不是后来收到你报平安的信,可能他真要把这大漠都翻过来吧,等一会儿见到他你可要好好道歉。他还在寨子后面练剑,你七婶婶陪着他,我已经叫人去请他了。”
      乐乐吐吐舌头,紧挨着刃心虚地低下了头。那几句话听在刃耳中,这样一个慈父,却教他愈想快点见到他了。他早就从乐乐口中得知,她的父亲先木合当年与这群土匪相遇,不打不相识,最后也随他们入了伙,因武艺卓绝拜了二当家,教这一帮匪众武艺。有了这样一位高手的指导,惊雷寨实力突飞猛进,并了另外几股势力,成了漠北最大的匪帮。先木合一生醉心武艺,全然无心帮务,却对所有的盗众都有一个要求:绝不能滥杀无辜。他说,“不当杀者绝不杀,仁心济世匪亦侠”。有了这一条异于其他盗匪残杀老弱妇孺的铁律,惊雷寨虽是匪帮,却在漠北有着极好的名声。
      不当杀者绝不杀,仁心济世匪亦侠?先木合……那个男人,他的最后的一步决胜棋,便是这样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所谓“侠士”吗?举碗喝酒的年轻人,借着酒碗的掩饰冷冷笑了起来。
      他那一口酒还未咽下去,便有脚步声风风火火传来,接着门帘捞起,一个滚筒似的妇人踏了进来,一眼看到乐乐几步便跨了过去,搂住她小心肝儿小宝贝儿叫个不停,好半天才放了被她勒得翻白眼的乐乐,又看到旁边的刃,圆圆的手掌一巴掌拍在他肩上,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
      “哎哟我的乐乐丫头,七婶婶原来还纳闷了,寨子里这么多小伙子每天都追着你跑,你一个也瞧不上,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儿的?原来是比着你阿爹的模子在找啊,瞧瞧他这双眼睛俊得,简直跟你阿爹年青的时候一模一样!”
      “乱讲!刃可比阿爹好看多了!”乐乐故意和她斗嘴!
      “别看你阿爹现在满脸络腮胡子看不清楚样子,他年青的时候可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呢!”七婶婶双手捧心,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满脸都是陶醉,“记得他带着你来寨子的那年,我刚刚十七……”
      “那年你十七,方圆百里一枝花,惹了无数的狂蜂浪蝶,结果阿爹来了寨子,他文武双全玉树临风好看得一塌糊涂,就连你这个大美人都招架不住,芳心暗许等着他,一等就等了这么多年!”乐乐噼里啪啦一口气说完,睃一眼她,“这些话,七婶婶都讲了八百遍了,我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哼,再等二十年我都愿意!”七婶婶一昂头,脸上有大漠儿女的豪气,“不管他同不同意,反正这辈子我是盯死你阿爹了!”
      “对,死缠烂打,咬住了就坚决不松口!”乐乐拍着手立刻附和!
      刃这才恍然大悟,叹道:
      “乐乐,我说你死缠烂打的功夫怎么如此炉火纯青,原来,这还有一个师父让你现学现卖啊!”他看着那孩子气的胖大婶和乐乐一本正经的摸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当家的妹妹阿七痴恋先木合二十年的事寨中人人知晓,阿七生性豪爽乐观,也从来不怕别人玩笑,因此这一番话在厅堂中说了出来,个个都笑了起来!
      大厅中正是一片和乐融融,忽然间气流涌动,刃一惊之下抬头,见得布帘一动,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
      来人体格高大,满脸络腮胡,却奇异地有着一股儒雅之气,他箭步行来,举手投足间自有气度,走得近了,更见他浓眉下那一双眼睛,眼角微扬如月,更如同原石下露出的黑玉,光芒内敛,有着岁月沉淀的深沉。这样的男人,站在这一众五大三粗的盗匪之中,便如晓风晨露,有一份说不出的器宇轩昂!难怪他会让那样的绝色美人倾心下嫁,也莫怪即使带着孩子,也还有女子甘愿傻傻等上二十年。
      他察觉到刃打量他的目光,淡淡一眼扫过来,没有丝毫的喜怒波动,却让刃暗自一惊:这个人……先木合,定然是绝顶高手吧,虽然他隐藏得很好,但那种武功臻于化境不自觉中形成的凌厉眼神却让人感到无形的压迫。如果硬碰硬,他,肯定会是最棘手的劲敌!
      而乐乐一早就跳了起来,投到络腮胡怀中,在他胸前不停地蹭着,小鹿般撒着娇:
      “阿爹,乐乐好想你啊!”
      那小女儿的娇憨模样惹得几个当家的都笑了起来,先木合却板着脸,沉声道:
      “你如果真想阿爹,就不会偷跑出去那么久,让阿爹没日没夜地担心了!”
      “对不起嘛,我知道错了,可这一次是例外呀,我是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如果错过了,那可要抱憾终身呢!”她不停地蹭来蹭去,娇态毕露,“阿爹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胡来了,不要生气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嘛!”
      厅堂中笑声四起,先木合终于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好了好了,鬼精灵,别再磨了,好痒!”
      那一笑,眉目舒展,慈爱无限,如同擦去落尘的宝石,一刹那间透出耀眼夺目的光彩,只看得七婶婶一个失神,不禁喃喃低语:
      “这世间也只有乐乐,能让他笑得这般好看了!”
      看得那样的笑,刃也是一个恍惚,有什么一直想要忘却的东西从记忆最深处不受抑制地涌了出来,慈爱的双眸、父亲的微笑……久远到如同轮回之前!他握紧了双手,瞳的深处有暗芒闪过。
      厅堂之上,乐乐从头到尾讲述了这两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就连迷魂药那一节也没有省略,在看着她长大的叔伯面前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目的就只有一个: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是嫁定刃了!
      倒是期间大当家忍不住了,沉下脸赶走了那一众看热闹的人,见那小妮子还没事人一般坐下开始喝茶润口了,便痛心疾首道:
      “乐乐丫头,唉……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你们还没有成亲,就……就……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敢害我们惊雷寨的人,赶明儿老子带一拨兄弟灭了她祖宗十八代!”
      先木合早就听得阴沉了脸色,这时便沉声问道:“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成亲啰!”乐乐马上答道。
      他却看向刃,声音如同缓缓落下的刀:
      “我要听你说。”
      “我会娶她。”刃站起来,迎着他逼人的眼神。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乐乐。”
      “喜欢?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也对公主说过喜欢吗,甚至跟她有过婚约,结果呢?不值一钱!”
      果然不是个可以轻易应付过去的角色!刃微一思量,便侃侃而述:
      “遇见乐乐之前,我是被公主的美貌吸引,也被驸马这个位子吸引。我出身卑微,从小便想要出人头地,偶然间遇到公主,便想要牢牢抓住她,借着她飞黄腾达。这样只有心机算计的日子,虽然荣华富贵,却如同嚼蜡,没有丝毫滋味。直到乐乐出现在我生命中,她活泼可爱,敢爱敢恨,讲情意、重义气,一开始,我是很吃不消她这样的热情,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有她的日子每一天都有新的惊喜。我想,我是被她吸引了,也被她说的风一般自在的生活吸引了。本来我还一直犹豫,可是后来我们有了夫妻之实,我再也管不了其他了,我一定要对我喜欢的人负责,就算抛弃一切都在所不惜!所以我跟她出了宫,我承认我是负了公主,但我只是忠于自己的本心,不想再被权欲富贵迷住了眼睛,否则,我不仅负了公主,还负了乐乐,也负了我自己!”
      “刃……”那些话第一次由他口中说出来,只听得乐乐心潮澎湃感动不已,抱着他的手臂说不出话来!
      “好!忠于本心!说得好!大丈夫便当如此!我们惊雷寨的女婿你当定了!”大当家激动得大喊起来,立起身来猛然鼓掌,却被先木合冷眼一瞪,又灰溜溜坐了回去。
      先木合紧紧逼视着面前的男子,像在思考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刃无畏地迎视着他,眼神坦荡而磊落。
      “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娶乐乐了吗?”他问。
      “是的。”
      “那你知不知道,成亲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承诺,一旦许下了,一生都不容反悔!”
      那样慎重严肃的口吻让刃微微一震,不过只有那一刹那,马上他便点头答道:
      “自然清楚。所以我随她回来,希望你们都能见证。”
      “好,既然如此,阿七,帮我把房里铁匣中的那一壶酒拿来。”先木合看着刃,说道,“只要你敢当着我们的面把那一壶情蛊之酒喝下去,我就把女儿嫁给你。”
      “什、什么酒?”七婶婶不解。
      “情蛊酒。里面和着乐乐的血,让他喝下去,不管他现在是真情还是假意,以后他心中都只会爱乐乐一人。”
      “还、还有这种东西?”七婶婶惊诧不已,“难怪你从不让碰那壶酒,原来是给乐乐备着的!”
      “那酒……喝了会不会有危险?”乐乐小心翼翼地问。
      “只会让他对你如他所说的一般。”他依旧看着刃,眼神凌厉,“怎么样,你敢吗?”
      情蛊?他居然还会中土的巫蛊之术?那种会让人一生都受其控制的东西,不喝的话,眼前这关又要如何过去?
      刃对视着先木合,指甲陷进了手掌之中。
      “说话,到底敢不敢?”
      “好,我喝!”他突然出声。
      “那好,我马上去取来!”七婶婶转身欲走,却被刃拉住手臂。
      他拉着七婶婶,却看向先木合,一字一字郑重缓慢地问道,“是不是真的我喝下那酒,你就让乐乐嫁给我?”
      “当然!”
      “请你——说话一定算话!”
      “放心啦,到时候他敢再为难你,我们都要和他过不去!”七婶婶挣开手臂,反过来拍拍他安慰一句,便急匆匆地去了。
      这一等倒等了些时候,大当家不住埋怨她动作慢,刃一直低头不语,见他那样子,乐乐只觉心里有愧,靠过去柔声问道:
      “刃,你怪阿爹逼你是不是?如果你真的不想喝,那就、那就不要勉强了!”
      他仍旧埋头不答,乐乐一咬牙,说道:
      “算了,我去和阿爹说,不要你喝那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着便要站起,却被刃拉住了。
      他这才抬头看她,眼神柔和如水:
      “我没有怪他,他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我能够理解,那也是我竭尽全力要做的。他是一个好父亲,我、我很羡慕你。看到他,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我的父亲……那真是不好的回忆,所以刚才突然就失神了!”
      “不好的回忆……为什么?”
      正说着,七婶婶已经抱着酒壶回来了。
      “以后我会告诉你的。”刃拍拍她的肩,站了起来,接过那酒壶,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口一口把那酒喝了个精光。
      当他把那空的酒壶倒提起来的时候,大当家立马鼓起掌来,欢呼着:
      “太好了,太好了,寨子里终于要办喜事了,老二,你说挑哪一天办最好?好像半个月之后是个好日子——”
      “不行,太久了,我明天就要嫁!”乐乐立刻反驳。
      “明天,那哪里来得及?臭丫头哪有你这么急的,不怕人家笑话!刃,我们惊雷寨的好女婿,你说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哈哈哈哈,果然是夫妻俩呀,都等不及了,好好好,三天后,三天后怎么样?好像日子也不错,老二,你不要还板着一张脸,你不说话那就这样定啰!”
      整个大厅中笑声不断,大当家笑得尤其厉害,那笑声简直要把这屋顶都震落下来!
      “那就这样定了吧。”先木合看着那对小夫妻,缓缓说了这一句,便转身走了出去。
      众人都跟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这对甜蜜的恋人,走了老远,都还听得到大当家的大嗓门还在不停咋呼:
      “哎呀二弟你就笑一笑嘛,我知道你对这个女婿满意得不得了,想笑就笑出来嘛,再憋就成内伤了……”
      刃抱住乐乐,忍不住笑问道:“他真的是漠北最大匪帮的大当家吗?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他们两兄妹都是那样的脾气啊!你不要看大伯、三叔、四叔他们长得虎背熊腰的不像好人,其实,每个人都很善良呢!”她忽然抬头看着他,捧住了他的脸,眼里是感动的光芒,“谢谢你,刃,愿意为了我喝下情蛊,我……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乐乐,喝与不喝对我而言根本就没有区别,我既然下定决心娶你,此生便只爱你一人。如果喝下情蛊能让你阿爹放心,那么我这样做也是理所当然!”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眼光瞟到酒案上那空酒壶,暗自吁出一口气来。
      好险,没想到先木合居然护女心切,会逼他喝下情蛊。在众人面前,他无法明目张胆用双眼摄魂,情急之下用指甲划破手指,拉住七婶,借着与先木合说话之时迅速在她衣袖之下不易察觉的地方画下摄魂封印,又以低头沉思为掩护,用摄魂术操控七婶将情蛊之酒掉包,这才顺利过关。
      这样一来,反倒让先木合对他再无戒备,那么三日之后要做的事便要容易多了!
      这几日,惊雷寨上上下下简直忙翻了天:先木合带着几个体格强壮的青年一趟一趟往返于寨子和城邦,置办回一箱一箱的嫁妆、各色各样的婚庆物事;大当家带着一众壮小伙在空旷的坝子中搭上简易灶台,一桌一桌的流水席台;另外几个当家忙着奔走四方,给交好的帮派递上帖子;七婶婶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一边要为新人赶制喜服,一边要指挥着一群老人孩子将偌大的寨子布置得喜气洋洋。人人都觉得时间紧迫,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来帮忙,倒是那一对新人浑水摸鱼忙里偷闲,由乐乐领着,将她从小生长的寨子四周都玩了个遍!
      借着游玩之机,刃早已记熟了寨中地形,寨中的其他情况也摸了个一清二楚,他满面笑容地对着每一个道贺的人说着应酬话,而目色深处却渐渐凝聚出风雨欲来的气息。

      冷风穿过夜色,摇得这一片胡杨林哗哗作响,天是一块宝蓝色的冰,沁凉沁凉的,几点寒星散落天际,月亮挂在天上,远处连绵起伏的沙丘被银色月光打出明明暗暗的影子,胡杨林旁的一弯清泉叮咚流淌,水中已经有浮冰铮然相撞,叮叮当当如金玉相击。
      马灯的暖黄在枝头晕开一团寒气,光晕之中,乐乐和刃背靠背坐在高高的树枝之上,都仰着头看着玄冰一般的夜空。
      “乐乐,今天月光太亮是看不到流星的。”终于,刃忍不住开口。
      “可是七婶婶说,准夫妻在成亲的头一天晚上能一起看到流星的话,就能得到天地神明的祝福,可以幸福一辈子呢。”
      “可是非要坐在这里吗?很冷。而且,如果一直看不到,是不是要一直坐下去?”
      “我抱着你就不冷了,”她小心翼翼转过身,抱住他,脸靠在他的背上,“这里离天空近一点,会看得更清楚的,而且我已经按七婶婶说的,在树上挂上马灯了,神明们看到了一定会祝福我们的。”
      “那……可能就真的看不到了。”
      “你说什么?”她没听清他那一句低语,又问。
      “没什么,我是说,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你阿爹看到你这么晚都不在家会担心的。”
      “不会的,他知道你在我身边,而且,阿爹说,”她在他耳边低声笑着,“他总算要把我这个麻烦精给嫁出去了,从此以后他就省心,该你来担心我了。”
      “不,”他淡淡陈述着,“你阿爹那么宝贝你,他会为你挂心一辈子的。”
      “那倒是,阿爹把我看得比他自己的命还宝贝呢,不过不只是他,这天底下的每一个父亲大概都是这样宝贝儿女吧。”
      她那一句话刚刚说完,便觉他脊背陡然僵硬起来,她突然想起他说的那句话,他对于他的父亲有着不好的回忆,她暗骂自己嘴快,不禁喃喃道:
      “刃,你的父亲……”
      浮冰的声音叮当作响,寒气笼罩四涯,冷风起,树影摇曳,如同多年前灭门之日的幢幢人影。
      “我的父亲不喜欢我,他和别的女人偷情,惹下了灭门之祸,又为了保住和那个女人的孽种,抛下了母亲和我,还有一族七十三口人。”
      他一个字一个字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凝结成冰,
      “我要杀了他,和那个孽种,为母亲,为所有的族人报仇,虽然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她看不到他的脸色,可是,他低沉缓慢,决绝阴毒的语气,他挺直僵硬,微微颤抖的身体,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愤怒冷漠、孤独绝望的气息,却让她觉得是那样陌生和心痛。
      虽然知道他有一段不愉快的过去,可是,从遇到的那一刻见他,就是那样自信强大,好像所有的事都尽在掌握之中,他有时是淡淡的不爱说话,可是,却也一直是宽厚温柔的,而不是这样,孤独无助,狠心冷酷!
      被自己最爱的父亲抛弃,小小年纪便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一个人孤孤单单在这世上,除了仇恨,一无所有……那到底是怎样惨烈的过往?她的心狠狠揪了起来,恨不得拼尽一切力量护住他,不让他再受半点伤害!
      她拭去满脸泪水,紧紧搂住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像是母亲安抚在梦魇中挣扎的孩子,她郑重地在他耳边许下誓言:
      “刃,我会陪着你,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抛下你,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他转头定定看着她,忽然间冷色就从双瞳中漫了出来:
      “我记得那个男人也说过同样的话,会一辈子陪着我母亲,结果呢?”他的声音清冷如浮冰相撞,透着说不出的寒气和讥诮,“承诺和誓言,却是这世上最信不得的东西。”
      “我们的誓言怎么能和你父……那个男人说的话相提并论?难道你对我的承诺也是信不得的吗?”
      乐乐那一句不依不饶的话让他蓦然而惊,意识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他皱着眉,别开眼睛,淡淡道:
      “怎么会,我们的誓言自是不同,我只是感慨,世事无常,今日又怎知明日事?”
      她正要反驳,他却忽然指向天际:
      “看,流星。”
      她仰头看去,一道荧光划过天际,光芒绽放,灿烂夺目,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那璀璨的光芒便消失在了无际的黑暗之中。
      “呀,你看,神明们真的祝福我们了!”乐乐惊喜地高呼起来,紧紧抱住了刃,她明媚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不知为什么,看到那一刹那美丽过后,无尽的黑暗冰凉漫延开去的夜空,心里竟然有奇怪的感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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