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82、第六十六章（5）

　　夏元勖话里话外，都侧面提到了找上陈家的时间是在苏慎来找他之后，所以在仙腹里的时间点，他尚且年轻，还有不少信息是缺漏的，陈家那边，也还没找到机会去踩点。
　　谢缘回想从他口中听到的种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居然能自圆其说，编派得浑然一体，譬如明知程家后裔不姓程，而是姓陈，却仍装模作样顺着她的话往下接……一个毛头小子而已，能做到这个地步，死亡果然能最大地激发一个人的潜能。
　　“我在古仙腹里新开祷生阵，只是因为古仙腹里的时间线早已成为尘封的历史，没办法直接通过替换来瓦解了，只能麻烦点，重新架起和现实的桥梁。”夏元勖用无可奈何的语气，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只管继续替换，我看替换得也差不多了，再来个一两次，仙腹就能瓦解了。你们倒好，学我再开一个祷生阵，是嫌替换次数太少了吗？”
　　严一楠显然被说服了，声音疲惫地问：“再来个一两次替换，哼，说得轻巧。仙腹里那个谢缘已经完全不信我们了，还怎么叫她去救人？”
　　夏元勖说道：“事情是你们搞砸的，我爱莫能助。我们本来就是各取所需，我已经作出不少让步了。”
　　这时，苏慎凉凉地开口了：“我还是没明白仙腹里另开祷生阵的作用。一会儿说，是用来重塑仙腹和现实的桥梁，一会儿又暗示说，会增加瓦解仙腹所需的替换次数……可是我看你的态度，好像今天非要我们终止这个祷生阵不可，不过就是增加所需的替换次数而已，其实说难也不难，怎么你给我的感觉，却并非如此呢？再说了，谢缘仙腹跟你没有任何利害关系，你这紧张得有点过头了吧？”
　　言外之意，这紧张得，都肯把私隐放到台面上来说了，只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和说服力而已，其实是有点反常了，像极了铤而走险。
　　话都问到了这个份上，夏元勖接下来的辩驳变得至关重要，谢缘莫名提心吊胆起来，只等着听他如何发挥自圆其说的天赋，兜圆过去。
　　可是在这关键时刻，耳朵突然钻心一痛，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像有人粗鲁地扯掉了她戴着的耳机。偶尔几声鸟儿嘲哳，衬得周遭更静了。
　　谢缘一路沉默着离开景区，脑子里就来来回回过着那天在小区银行门口，夏澜说她运气差的笑言。她不否认自己运气差，可是时至今日，她才终于发现自己运气差得已经超过了常人能理解的度。
　　祷生阵的秘密分散在几户人家里，她就被几户人家团团包围了。她要是不被祭阵，那都说不过去。
　　夏澜啊夏澜，你可知道十多年后的你，终究是没辜负你从少年到青年一路以来不知疲倦的痴迷了。
　　那她谢缘呢？
　　作为没有未来的意识残余，一个无法定义组成的“电磁波”，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不辜负这某种意义上重来一遭的“机会”？
　　生与死于她而言已经没了意义，但既然她还有意识在这个牢笼里不停歇地推动着时间线，就不可能没有有意义的东西存在。
　　夏澜如果不替换陈宁宁的命运，林茵就不会死；林茵不死，严一楠制造的仙腹就不会被用来替换；谢缘在仙腹里，只会枯燥痛苦而无知无觉地循环同一段时间线，像踩转桶的小白鼠，一直循环下去，直到某个既定的终点来临，也就永远不会走到今时今日。
　　她走到了今时今日，这就是意义。
　　夏元勖担心谢缘的状态，时不时观察她的神情脸色。谢缘偶尔和他对视上，心里都会古怪地一抽。
　　这个少年……他也是为了活下去，她要不要看在和过去这个夏元勖的交情上，听未来那个夏元勖的话，终止仅剩的最后一个步骤呢？
　　一阵短暂的恍惚后，她想起了声音消失前，苏慎的那番质问。
　　这么长时间以来，苏慎的质问不说次次踩准要点，但不得不承认，都对她带来了很大的启发。她不能单听自己内心的妥协，也得听苏慎的不妥协。
　　“小夏，”夏元勖再一次小心翼翼看过来时，她内心的天人交战刚好分出了胜负，便对他说，“养仙瓶在的那个村子离这儿远吗？不远的话，我们今天就过去吧，在那里过夜。”
　　沉默了这么久的第一句话，听得夏元勖老泪纵横：“姐，你终于缓过来了啊！”
　　谢缘有点不多敢看他脸上发自内心的关心，一面心中忽然有了个猜测：这小子对另一部分真相隐瞒不说，难道单纯是怕再说下去，会对她产生更大的打击？虽然她自己知道，自己不至于脆弱成那样，不就是陈家是程家之后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夏元勖或许不是那么想，她在他面前崩溃的样子，自己是看不到，但能感觉得到，估计对一个半大小子来说是挺情绪化挺吓人的。
　　“呃，是啊，”她有点愧疚地说，“让你担心了。那个声波的副作用可能跟全麻差不多，刚刚我脑子很迟钝，现在才感觉好些了。”
　　夏元勖松了口气：“也许不是声波，是那个阵脚的反噬。你当时不知道，你脖子上出现了八条血楔纹！”
　　听完他的发现，谢缘松垮下肩膀，平静道：“也就是说，我是拿不完所有的血楔了，也好，省得再分心。”
　　夏元勖安慰她道：“那好歹是试过了，没什么后悔的。姐，你要是不甘心，我们有时间再研究下，看能不能破解这个反噬。”
　　谢缘有所触动，仔细一想，等等，为什么她不去陈家走一趟呢？或许就能弄明白，这个嵌套祷生阵的用意了。
　　但是，她就这么大喇喇找到人家家里，一没正当理由，二没可以交换的筹码，三没厚过城墙的脸皮，四有个尴尬的身份，容易和陈宁宁产生冲突，天时地利人和哪样都不占，去了只会自讨没趣，徒费时间。
　　算了，她又不是第一次跟着自己直觉走了，再跟一次又何妨，无非对不起的人里，再多一个夏元勖。她对不起的人可多了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