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81、第六十六章（4）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原本夏元勖还能耐住性子等谢缘清醒过来，可当他看到谢缘的脖子上出现一道道细如小蛇的红纹时，这性子是再也按捺不住了。
　　谢缘每从一个阵脚取下她自己的血楔，夏元勖都一个不落地仔细看过。他记性不赖，对图案的敏感性也不低，所以各枚血楔内部盘曲的红纹长什么样，他是有印象的。
　　而此时此刻，这些一一对应的互不相同的红纹，次序井然地在谢缘脖子上浮现出来，一共八个，收尾间隔，像盘柱的龙一样盘绕着排开。也不知谢缘有没有知觉，这些红纹所在的皮肤位置，相应的也起了些不妙的变化：鸡皮疙瘩密集，颜色由正常人的肤色逐渐转淡，变成跟血楔一样的青玉色。
　　想到刚才谢缘吐成那个昏天黑地的样子，夏元勖终于恍然大悟。一直纳闷阵脚里为什么会存在“往初”“极乐”这类的异象，为什么每个阵脚的异象还不同，原来是一种另类的烙印标记，估计就是为了阻止灵魂自己取走血楔，动摇仙腹根本的。
　　夏元勖怔怔心想，原来拿走血楔，真能破坏仙腹啊，否则阵脚里为什么要设置这样的机关。
　　这种机关，谢缘如果执意要拿走最后一枚血楔，是不是就会命丧当场？她命丧当场，是不是当下的循环就会被强行终止，那仙腹会变成什么样，他会变成什么样，字帖交代的事还怎么完成？
　　想到此处，他浑身如浸寒水，几乎跳了起来：“姐！”
　　他冲到谢缘身边，拼命想摇醒她：“姐，算了，咱们算了，你会没命的，这枚血楔你拿不了的！姐！”
　　他用尽全力大声吼叫，石道里回音阵阵，犹如万钟齐鸣。他见叫不醒她，索性背起她，拼命往石道出口跑。
　　谢缘也是奇怪，既不像睡着了，也不像昏迷了，说是听什么声音，可这一听就再没生气，夏元勖手脚冰凉，都不敢去探她鼻息脉搏，只是一个劲不停地跑。
　　夏元勖连拖带拽，总算把谢缘从石道口拉了出来，等他把谢缘靠到一旁的大石头上，突然背心发凉，再抬头去看，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无波无澜地看着自己。
　　“姐、姐，你、你醒了啊，还、还认识我吗？”纵然是大白天，还是把夏元勖吓得差点翻倒，结结巴巴地问道。
　　谢缘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背上包：“走吧。”
　　夏元勖回过魂来，忙问：“姐，你身体舒服点了吗？”
　　谢缘道：“好很多了。”
　　“那你那个血楔……”夏元勖下意识去看她脖子，愕然发现那些红纹已经消失了，“还拿不拿？”
　　谢缘一反常态，平淡地说：“不拿了。”她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有机会再来拿。”
　　“你刚才说要听什么东西，听清楚了吗？”
　　“没听清楚。太嘈杂了。”
　　谢缘说道，语气平稳敦实得连她自己都快信了。
　　但这是句彻头彻尾的谎话。
　　在阵脚里，她其实一直都是清醒的，夏元勖慌里慌张把她弄出石道，她全程都知道。她只是不想错过耳朵所听到的每一句对话，所以才没有搭理他。
　　她仿佛在一间隔音很差的小房间里，听隔壁房里三个人火药味十足的争执。彼此距离之近，似乎只要她愿意，就能拧开房门把手，走到隔壁房内，亲眼看一看属于现实里的那三个人。
　　事实上，她的确这么尝试了，可门根本打不开，她只能老老实实呆在白森森的空房间里，聚精会神地偷听。
　　她很快就弄明白，他们在吵什么了。
　　原来现实中，在仙腹里另开祷生阵，是苏慎偷偷学夏元勖的，后者翻出了一个古老的仙腹，瞒着所有人和其中的灵魂取得了联系，苏慎怕他使诈藏私，所以也有样学样。时运不济，被夏元勖撞破了。
　　夏元勖大概铁了心要阻止苏慎，当后者追问这么做的理由时，他竟毫无保留地把想要自救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这点谢缘能理解，毕竟面对的是苏慎，不说得十分里有九分真，是休想糊弄过去的。
　　这之中，有谢缘已经得知的，也有她并不知情的。
　　她一直怀疑夏远勖背后有高人指点，结果这个高人不是别人，正是未来的夏澜。三十八岁的夏澜已经掌握了祷生阵几乎全部的秘密，技壮人胆，她动了想救弟弟的念头。
　　要救夏元勖，就必须从一千年前的根源上斩断诅咒肇始，可古仙腹已经和现实断了关联，没有办法改变一千年前任何一人的命运了，她当时还不知道程家后裔在哪里，便把希望寄予其上，希望祷生阵全貌的最后一块拼图上，能有让枯木逢春的秘法。
　　于是她千辛万苦挖出了程家后裔的线索，找上了门。陈家对自己祖上传下来的遗物的重要性和意义懵懂无知，但却从夏澜无意中流露的急迫里，机敏地觉察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于是提出等价交换。夏澜骑虎难下，与其做了交换——替换陈宁宁的命运。
　　夏澜先是以田苓为宿主，开启了祷生阵，但尝试了几个循环后，却因为每个循环的开端就是车祸前几秒，时间卡得太微妙，始终无法得手。无奈之下，她找到了夏元勖的朋友，另开一个仙腹，让这个冤大头去阻止田苓开车撞人。
　　至此，事情却并未如愿顺利地进展，由于夏澜对替换的方法三缄其口，陈家便心生芥蒂，一直拖着不兑现许诺，非要夏澜完成替换后才肯兑现。
　　夏澜意识到，一旦替换完成，过去改变，自己所熟知的未来不一定会一模一样地到来，思前想后，她决定和仙腹里过去的自己取得联系，把这么多年的查阅资料积累的途径倾囊相授。
　　她人近中年，思想比年轻时候沉稳很多，知道时间紧迫（替换必须在命运改变后立马进行），文字没办法把所有信息传达到位，而且容易出现误解，所以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授己以渔”上。盘算已定，只待“学生”，谁知阴差阳错，竟和夏元勖联系上了。
　　夏元勖的知识量由此才有了突飞猛进，否则，他到死都是死得不明不白的。不过因为夏澜直接给出的信息有限，他为了获取信息还是费了不少超出年龄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