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之光》长生不老汪

47、爆发

　　陈青雨走进教室，像以往许多个周一的早晨那样走进教室。

　　一走进教室，就看见赤橙黄绿青蓝紫数数颜色有七道的28号考场常客们。

　　一瞬间陈青雨还以为他根本还没考试，之前他的好成绩都是他做的梦。

　　他吓出了身冷汗，赶紧掐自己一把。

　　还好，挺疼的。

　　于是陈青雨倒退几步仰头看看教室标牌，看他是不是走错了。

　　没错，就是8班他没走错地方。

　　陈青雨再次走进教室。

　　赤橙黄绿青蓝紫们呼啦啦地站了起来，一起虎视眈眈地盯着陈青雨。

　　陈青雨受到惊吓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们，准备一有不对转头就跑。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们忽然对陈青雨大大鞠了一躬，齐声没有感情地说：“班主任叫我们来向你取经——”

　　“取什么经？”陈青雨愣愣的。

　　“取你是如何成为差生之光的经——”

　　陈青雨瞪大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刚被雷劈中一样。

　　赤橙黄绿青蓝紫们围过来，对着陈青雨七嘴八舌地开问。

　　“你怎么做到的啊，怎么能进步这么大？”

　　“好厉害啊。”

　　“听说你还和你弟打赌了是吗？他可是输惨了。”

　　陈一坐着无缘无故就当头挨了一棒，整个人的脸色都灰暗下来了。

　　“关我什么事。”陈一拉着脸不满地小声说。

　　陈青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也没什么，我就是每天上课听讲，做笔记……”

　　赤给着练习册卷成卷当话筒怼到陈青雨脸前，像采访一样说：“请问是什么给了你动力让你忽然奋发图强起来？”

　　“是……”陈青雨看向周玉邈。

　　周玉邈的表情充分表达了“一定不要提到我”的意思。

　　于是陈青雨拐了个弯说：“我受到一个周姓同学的鼓励，我特别感谢他……”

　　橙也拿了个笔记本卷成卷怼到陈青雨脸前：“请问你说的周姓同学是指周玉邈吗？”

　　“啊……这……”陈青雨犹豫了。

　　黄问：“请问你和周姓同学是什么关系？”

　　赤、橙、绿、青、蓝、紫一起看向黄。

　　黄挠了挠头说：“不好意思，娱乐圈的小说看多了。”

　　陈付术沉着脸走进教室，阴沉沉地盯了七色们一会儿，说：“你们都是哪班的，到我们班来干什么？”

　　紫说：“我们班班主任叫我们来的，让我们跟陈青雨取经，让我们不要再做班级里的害群之马了，要向陈青雨学习，成为奋起直追的黑马。”

　　“回你们自己教室追去。”陈付术说，“出去，快出去，我们要上课了。”

　　赤橙黄绿青蓝紫最后向陈青雨鞠了一躬，齐声高喊：“我们会再来的——”

　　陈青雨友好礼物又僵硬地微笑着：“欢迎……”

　　待他们离开，陈青雨赶紧坐回到座位上，他可不想触陈付术的霉头。

　　“上课。”班长说。

　　大家一起站起来，除了陈青雨，他的腿还没好全，能不站就不站。

　　“坐。”陈付术说。

　　“上课之前，我要总结一下这次月考。”

　　“又来了……”陈一低着头很小声地抱怨，不管是谁提起月考对于他来说都是一场酷刑。

　　“这次月考，最让我惊讶的是陈青雨的数学成绩。”

　　陈青雨不好意思了，他习惯被钉在耻辱柱上，现在情况一反转他手足无措了。

　　“陈青雨考了96，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陈付术严肃地看着大家，像个阴沉又富含激情的演说家。

　　“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今天起太阳每天要从西边升起了吗？意味着门口的煎饼要卖五十块钱一张了吗？意味着意味着冰川不再融化从此世界和平了吗？”陈一抱着胳膊不满地低声讽刺着。

　　“意味着任何人！真的是任何人！”陈付术大声说，“只要努力！就会有结果！”

　　大家都看向陈青雨，陈青雨赶紧坐得正正的，感觉好像他是一个重要犯人，被五六十个警官一起审视。

　　“现在请陈青雨上台来说一下你是怎么学习的，给班级里数学成绩不好的同学提供可借鉴的经验。”陈付术最后说。

　　陈青雨心想有这个必要吗？他能有什么经验啊，再说在这么多人面前说陈青雨难保不会流汗过多脱水而晕过去。

　　可陈付术已经把讲台中央的位置给陈青雨让开了。

　　陈青雨只好硬着头皮上台，上台之前他好像听见周玉邈对他低声说“别紧张，这没什么。”

　　惶恐的心，颤抖的手。

　　站到讲台上，下面五十五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陈青雨。

　　陈青雨一张嘴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颤音：“我……我要感谢周玉邈奥……感谢他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呃……在我失去信心的时候帮助我重建坍塌的内心世界……”

　　大家又一起看向周玉邈，周玉邈温和而坚定地看着陈青雨。

　　陈青雨咬了咬他的嘴巴，好让他不再那么紧张，他的声音果然平稳了一些：“还有我自己，我一直对自己没有信心，把先天的条件当成逃避一切的借口，现在我觉得，我是有希望的，就算没有周玉邈那么明显的希望，也还是有希望的，应该勇敢地追求，勇敢地相信自己。”

　　可能是陈青雨的语气很有感染力，班上的同学们十分动容，有的人眼睛都红了。

　　陈青雨停下来说话之后紧张感回来了，他感觉他的背后迅速地湿透了。

　　“好。”陈付术难得地向陈青雨投以了欣赏的目光，“很好，回到你的座位上去吧。”

　　陈青雨回到座位上时周玉邈对他说：“说得特别好，我为你感到骄傲。”

　　“是吗，我太紧张了……都带上叠音了，脑子嗡嗡的……”陈青雨挠了挠脑袋说。

　　“没关系。”周玉邈说，“真的很好。”

　　那天之后班里的同学似乎对陈青雨更友善了一些，很少有人再嘲笑他了，也不会总拿厌恶的眼神瞪着他。

　　世界真美好。

　　陈青雨很满足，他的要求不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正觉上课正常努力正常生活他就很满意了。

　　以前他觉得很难，现在他终究还是做到了。

　　至少正常上课他已经能做到了，希望有一天他可以做到正常生活。

　　他一直不能正常生活，到陈一生日这天最不正常。

　　一大早，顾秀梅就拉着陈青雨端着长寿面站在陈一房间门口唱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顾秀梅唱的时候欢天喜地眉开眼笑眉飞色舞，陈青雨唱的时候无精打采睡眼惺忪面目呆滞。

　　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青雨就在想顾秀梅看不出来陈青雨不情愿吗，非得拉他来充数，她难道不明白强行让陈青雨送上不情愿的祝福是会让陈一折寿的吗？

　　唱完一段，顾秀梅在门口高喊：“宝啊，我的宝啊，快起来吧，今天是你生日啊。”

　　陈青雨浑身起鸡皮疙瘩。

　　陈一在顾秀梅的千呼万唤下出来了，站在门口：“礼物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早就准备好了。”顾秀梅说，“你先吃长寿面，晚上吃生日蛋糕的时候我把礼物给你。”

　　陈一高高兴兴地端过了面碗，在顾秀梅和陈青雨的促佣下来到了客厅里。

　　陈青雨看着桌子上放的另一碗边角料就气不打一处来，吃了那么多年边角料，他真的是受够了。

　　他没有往下坐，直接说：“我不饿，不吃了，直接去上课。”

　　“不想吃那就别吃，但是你不能走，得侍着，得给陈一过生日。”顾秀梅理所当然地说。

　　陈青雨的手微微发抖，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不在乎陈一是今天过生日还是明天过生日，也不在乎他过生日是不是快乐，因为陈一，包括你在内也从来没有在乎过我，所以你们爱怎么过生日就怎么过生日，别拉上我！”

　　顾秀梅气得站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你就是个白眼狼！陈一是你弟弟，你有一点当哥的样吗？”

　　“他有当弟弟的样吗？就现在，他能说出来我生日是哪天吗？”陈青雨指着陈一大声吼。

　　顾秀梅看了陈一一眼，从他的表情能看出来他完全不知道陈青雨的生日是哪天。

　　她换了口气，每次她为陈一强行辩护用的就是这种口气：“他还小，你跟他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还小？能有多小？他也就比我小不到一岁而已！而你对他和对我的要求差别就跟珠穆朗玛峰和四川盆地一样大！”

　　“你……你胡搅蛮缠，我不过就是要你帮着给陈一过生日而已。”顾秀梅的声音低了下去。

　　陈青雨冷笑一声：“对啊，而已，什么都是而已。我不过就是天天辱骂你让你对生活失去信心而已，我不过就是天天让你吃不饱长得接近侏儒而已，我不过就是推了你一把让你脸上挂着大疤让你从此变成丑八怪而已——如果有一天我杀了你们我也会说我不过就是杀了你们而已！”

　　顾秀梅和陈一完全被陈青雨爆发出来的狂怒震住了，也可能是被惊到了，在他们的印象中陈青雨一直是唯唯喏喏的，没有想到陈青雨也有爆发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