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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谋黛财贾宝玉议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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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宝钗和薛姨妈如何厮磨软缠离京之事,且说宝玉回来跟老太太太太描述今日贾政带他见贾雨村的情景,拿了雨村带来的南方特产,扇子砚台并笔墨纸的,径直去寻黛玉。这黛玉刚吃了药,铺开笔墨窗前凝思垂泪,一会听那湘竹萧萧,一会叹自己身世凄凉,一会又感宝钗之知己苦心,一会又思宝玉之柔情,那百转情思正是难解衷肠,清泪斑斑染绣帕,落珠滚滚渲淡墨。
宝玉进屋,紫鹃松了口气,悄悄儿指了黛玉,那宝玉放轻了脚步近前,细看黛玉红肿的眼,柔声道:“妹妹,这又怎么了?看看眼泪儿都染晕了墨。”说着竟用指擦黛玉脸上残泪。
黛玉忙止了泪,避开宝玉的手,怒道:“作死了,怎么还不长记性,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宝玉脸色涨红,“原记得的,只看妹妹伤心,就顾不得了。”
黛玉强笑道:“我何曾伤心了?不过看这窗外秋风摇叶,迷了眼睛罢了。”
宝玉忙道:“紫鹃快关窗户。”
黛玉叹道:“说你是无事忙,果然说风就是雨,我不过爱这窗外几杆竹,看着竹青叶落,甚是有味,你关了我的窗,如何体会其中诗味?”
宝玉忙笑道:“你穿着倒厚,也不怕着了凉,那就留着妹妹的诗兴好了,妹妹可做了什么好诗?”
黛玉嗔了他一眼,“你来了,好诗也没了。”
宝玉也不管她的打趣,摊开衣服兜的东西,“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玩意儿,都是南方特产,妹妹见了这些,可不跟归家了一样?”
黛玉把玩着东西,“倒是好的,只不过谁给你的?”
宝玉道:“今日见了那雨村,带来许多的南方特产,我料想你喜欢,便应付了他几句。”
黛玉听见是贾雨村给的,便掷给宝玉,“什么腌臜男人送来的,我不要。今日宝姐姐还说起,那贾雨村官评不好,要你少结交。我也倒是这个话,当日父亲病重还跟我说起过,那雨村绝不是居人之下之人,当初荐他不过碍着他当过我几天老师。如今他官做的越发大了,且不知人心不足?如今家里富贵尚有权势,说不得哪日败了,就墙倒众人推了。”
宝玉一拍大腿,“妹妹果然是同道中人,可不是这个道理?那些国贼禄鬼,我真恨不能都打出去,说什么为国为君一大堆的道理,沽名钓誉,到头来不过都为自己经济仕途?”
黛玉一笑,“还没说,你又开始张狂起来,这话若舅舅知道,又一顿板子好打。”
宝玉嘻嘻而笑,“这话只对妹妹说,妹妹断不会告诉老爷去的。”
黛玉偏头浅笑,“若是宝姐姐这么劝你,你可还敢胡说?”
宝玉笑道:“又不是没说过,宝姐姐断不是那种背后告黑状之人。”
黛玉扭过头道:“你倒是了解宝姐姐。”
宝玉蹭过去看着她美丽的眼睛,“其他的倒不知,我倒是知道宝姐姐今日说那些话的意思。”
黛玉听了惹起心病,又见宝玉这样热辣辣看着她,不由红了脸低头摆弄帕子,半响声音若蚊子低着,“作死呢!宝姐姐今日风魔了说些疯话,你也跟着发疯了不成?”
宝玉叹道:“只怕我这疯不应了宝姐姐今天的话,可不会好了。”
黛玉一时感动又害怕,躲开他灼灼目光,又自垂泪,拿了帕子捂住脸,“一日日大了,二哥哥好自为之吧!”
宝玉见黛玉难过,那五脏六腑又翻腾起来,拉了黛玉的手道:“好妹妹,你可放心。说不得,我不过把这烦恼丝都去了,当和尚罢了。倒是妹妹一定要保重,不然叫我这颗心如何是好?”
这番黛玉听着他热辣辣的话,又有紫鹃早出去外屋做针线,这里只有他二人,脸上不由也染上薄霞,站了起来,嗔怒道:“早起已为这个话生气过一回,这会又作死了,你只管发疯,我可是要出去了。”
宝玉拉住她的手不放,“好妹妹,你就听我一句。我断不会发疯,也不会做和尚去的,素日你也看见了,凭老太太疼咱们的心,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黛玉听他如此大胆言语,心中既喜又悲,叹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不过个草木人儿,入了春盛了夏勉强熬着残秋罢了。”
宝玉听她语音悲切,情不自禁握紧她的手,“好妹妹,你横竖放了这颗心吧。”黛玉凝视他良久,缓缓点了点头,宝玉喜极,两人相视而笑。黛玉抽了自己的手,唤紫鹃换上新茶。
紫鹃换了新茶,宝玉和黛玉依旧坐着说话。宝玉问道:“你快从实招来,今日我去了,你和宝姐姐说了什么体己话?”
黛玉俏皮一笑,如新月拨开乌云,那姿容端是妩媚多情,宝玉看的又是一阵心神荡漾,黛玉道:“今日宝姐姐倒替你在太太面前分辨了一回。”
于是黛玉便把今日宝钗在王夫人处所为说了一遍,宝玉听了大为赞叹,“想不到,想不到,我以前还误会她是个沾染了闺阁清静的俗人,却不想有此胆量,真是可叹可敬。”
黛玉羞他,“怎么刚有了妹妹,又想起姐姐了?”
宝玉一笑,伸手要呵黛玉,“看你再混说。”黛玉笑着躲开,“再也不敢了。”
宝玉不过作势,见黛玉娇俏又带着可怜的笑容,哪里还下得了手?便收了手,两人继续说话。
黛玉道:“今日宝姐姐说起经济之道,又提起我家之事,倒让我起了心思,替你们家细算了下,可真是入不敷出了。”
宝玉奇道:“什么时候你也当起管家奶奶了?倒替我们家算账。”
黛玉啐了他一口,“吐不出象牙的,谁是管家奶奶了?”这话说的造次,不觉又红了脸,急了起身就走,“没的混账话,我告诉老太太去。”
宝玉知她不过唬自己,笑道:“你不说经济算账的话,我何曾说管家奶奶了?”
黛玉沉了脸,“越说越不像话了!再说我可真告诉去了。”
宝玉连忙作揖道歉,“好妹妹,我一时造次,你千万别告诉去!倒说说怎么算账了可好?”
黛玉摇头,“这会子我也没精神了,你倒别闹我,回去吧。”宝玉对这种家务经济也不感兴趣,又逗了黛玉几句,见黛玉面上总恹恹的,便再三吩咐了吃药添衣服的话才回了怡红院。
且说这厢王夫人回屋,叫了凤姐好生一番盘问,凤姐诅咒发誓没走漏消息这才作罢,两人盘算最后,认定了是赵姨娘搞鬼,王夫人骂了几句那没教养被后嚼舌根子的娼妇,凤姐心中因贾环弄倒女儿巧姐牛黄的事正生气,这下因告密越发恨透了赵姨娘。王夫人吩咐凤姐,“变卖的事先缓一缓,我这里还有两千银子,你拿去先打发了夏太监,让他娘娘有事一定要派人来告诉。还有北静王爷身边的王太监也要打理,说不得让他多照看宝玉罢了。”说着叫玉钏取了银子与凤姐,凤姐又禀告了一些家务之事这才告辞出去。
话说这薛蟠,家里被金桂和宝蟾闹的没法,便借口躲了出去,想着约个人到南边置货,那人住在城南二百里地去,薛蟠去寻那人不想在城门遇见蒋玉菡。便约了蒋玉菡在一家铺子喝酒吃饭。(蒋玉菡,一个貌美的戏子,忠顺王爷府里养的,与贾宝玉交情甚好,薛蟠一直很贪慕他生的俊俏。)
薛蟠见那蒋玉菡妩媚温柔模样,那心神哪里能住?不住的瞟他,那蒋玉菡却不似平日模样,一味闷头吃酒吃菜,那薛蟠几杯黄汤下肚,连姓儿都忘记了,那手不由握住了蒋玉菡细白柔荑,那蒋玉菡不知想什么,也忘记避开,任由薛蟠揉捏着。跟着蒋玉菡一道那个一直以黑纱帽遮面的人正坐在另一桌,望窗外野景,先时薛蟠瞟蒋玉菡他不过多看了两眼,这会儿见两人手都握在一起了,那眼便定定锁住了薛蟠,只听着他哼了一声,那门户处便涌来几个高大汉子,那人头向薛蟠扬了扬,那些汉子不管不顾就冲了过去,揪住薛蟠就是一顿狠揍。薛蟠的小厮随从在外间吃喝,听着里边声响进来一看,那薛蟠已被人踩在地上血糊一片,唬得众随从一拥而上与那几个大汉打了起来。
这厢一片混乱,那戴帽之人却悠闲地翘起一只脚来,顺手掀开头上纱帽,露出真颜,那人未及弱冠,眉如墨画色如花,端是好颜色,眼角眉梢之风流比蒋玉菡多贵气,比秦钟多几分精神,比宝玉多几分阳刚,比柳湘莲多几分柔情。那薛蟠被打的杀猪般嚎叫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这时正偏过头来,望见那人形容,那嘴里的狠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呆住,任由一个汉子一拳将他又打了个满脸。那人见薛蟠如此狼狈模样,倒笑了起来,那笑容绽开,如珠露在晨光中绽放,灿烂明朗,直叫人忘记尘世俗物。
说话间,那人手下大汉手脚利落早治住了薛蟠等人,拿了那人面前,道:“爷,如何处置?”那人道:“送到县衙,就说按命案处理吧。”
薛蟠随从虽然被治,嘴里却不肯求饶,骂着道出自己家世,那人听了不过微微皱眉道:“居然牵扯到贾府。”
薛蟠也回过神来道:“怕了吧?赶紧放了我,倒是我们好好交接一番也罢了。”那人不过一笑,挥手让下人依旧送走。那些大汉也不含糊,提了薛蟠众人就走,唬得薛蟠等人乱骂不止。
店里总算清静,一个汉子惊恐道:“不好,蒋玉菡跑了!”说着便嚷着去追,那人却抬起手,想了片刻道:“到底还是丢了,那就真是没缘法了,也就随他去吧。”众汉子连忙低头称是。
且说宝钗回来,每日翻些诗书,却都被薛姨妈以女儿家以针黹事为主劝了去,为着不让薛姨妈怀疑,她便每日帮薛姨妈料理家务,做些针线罢了。这日与莺儿翻检旧日针线,倒翻出一条红香麝串。莺儿多嘴道:“这不是当日娘娘赐给姑娘的?不过戴了一回就撂下了。”(娘娘是指贾府政老爷的大女儿元春,贾宝玉的大姐,如今皇上封了元妃的。)
“就你记性儿好!”宝钗拿了串子给莺儿,“你拿去送给林姑娘,就说我送给她的。”
莺儿不敢接,瞪大美丽的眼睛不解道:“姑娘,这可是娘娘特赐给你和宝玉的,别的姑娘都没有的,怎么能随便送人呢?”
当日戴了这串,贾宝玉还对薛宝钗那洁白的膀子起了摸一摸的心思,闹的黛玉和宝玉又几乎吵了起来,自己留着这么个东西还真是碍眼。“别人都没有,只我有才没趣儿,你懂什么?”宝钗嗔了莺儿一眼,“你只去吧。”
莺儿只得接了串子,“那林姑娘问起,我怎么说?”
宝钗一想,“林姑娘是个明白人,哪里跟你似的什么都不懂?你只说我送她的,她就知道了。”
莺儿虽然不愿意,却也不敢违背宝钗的话,便拿了串子去潇湘馆,那黛玉接了红麝串,即道多谢,本想不要,细一思,便明白了宝钗的苦心,赏了莺儿一把钱,笼了麝串又是一番泪洒斑竹。只叹宝钗是个知己,又是个可信可托之人。
暂不提潇湘馆黛玉如何柔肠百转,且说薛姨妈来见王夫人,两姐妹摒退了人,坐一处说话。王夫人道:“宝丫头前来,倒似换了个人,跟我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话。她可是怎么了?”
薛姨妈点头,“这几日那丫头一直抱着书看,说是从书里看到了我们几家的未来,我倒骂了她几句,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正经针线家务不学,学那些书里混账话来。她那温顺性子,说什么应什么,总不叫人操心,便立马听话放了书本,替我操持家务并带着莺儿做针线也罢了。她向来是个省事的,识大体有见识,不管怎样总叫我放心。”
王夫人点点头,“如此就好。这女孩儿还是学着家务针线要紧,你劝她少看书倒也使得。女孩儿些须认识几个字就罢了,会认账本也就是我们这些大家族的特别了,那些穷人家的女儿可不是无才便是德的?家里几个姑娘并宝丫头林丫头,不过多认了几个字,就惹出多少事来?特别是林姑娘日日对窗写画,不知道都动着什么心思,都是叫那些诗书教坏了的,以我说都不让认字的好!偏生老太太叫他们上学,还专门请着先生。想当初四妹妹敏姑娘可不是读书读多了,脑子糊涂了非要自主嫁给林如海的?这些陈年旧账不提也罢。”
薛姨妈听着王夫人这长篇抱怨,忙替宝钗分辨,“姐姐也是知道我家的,也是书香之家,叫女儿读书认字也不过让她们越发懂得女儿的尊贵和本分。就是宝丫头,当初是抱了待选心思,因上崇诗尚礼,要选才人、赞善,才让她多读几本书。她也是个懂事的,近年越发疏了书本,倒多替我想着家务针黹,现在家里大部分家务都是她帮着料理的,那见识和行事风格,虽然年轻倒比我都强了。”
王夫人听薛姨妈这样紧张替宝钗辩解,又想起宝钗平日作为,那恼宝钗的心思便减了去,笑着道:“宝丫头自然是个好的。我一直就喜欢她遇事沉稳的性格儿,面上温厚内里有胆识,不是那等懦弱无见识之人。”
薛姨妈见姐姐面上无了恼色,才开口说起今日来的目的,“我今日来,倒是想求姐姐一个主意。”
王夫人知道这个妹妹的心事,看她今日来这神秘做派,怕还是那事,于是问道:“可是为了宝丫头的亲事?”
薛姨妈笑道:“还有什么姐姐不知道的?可不是这样,说起来宝丫头过了年都有十七了,哪里有这么大姑娘还没定门好亲的?前几日倒有官媒要来瞧,我总说这丫头多病要家里多养两年,推了去。说不得,若京里没那个缘分,我们就打量着回南呢。”
王夫人知道薛姨妈的意思,说是讨她的主意,不过是讨那句金玉缘的话,“回南的话就别说了,一家子在都中,大家都有个照应,可不好?于你家于外甥都好的。至于宝丫头亲事这个,我也正想跟你商量这事的,我们心思早就在一处,这金玉可不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前两年是国孝家孝在身,老太太以宝玉年纪小又有这些束缚便不议亲。现在宝玉也大了,也快过了孝期,我打量着这几日老太太就会找我商量定亲的事了。”
“说的可不是这个话?我家里的事你也知道,媳妇儿不是个省事的,日日闹腾,捡吃挑穿也罢了,又爱折腾屋里人,前些人打了香菱,现在又挨上宝蟾,总没一个安生的日子,再这样下去,这京里我也没脸呆了,倒不如带了他们家去,也落个清静。说到底我最放不下的不过是宝钗,她那样个女儿,没个好归宿,我这当妈的怎能安心?所以来讨姐姐个主意。说回来这宝玉的亲事老太太要做主是应该的,但上头不还是有娘娘的?前些日子娘娘凤体欠安,姐姐去请安,有没请示过娘娘的懿旨?”
王夫人回道:“娘娘的意思你还不知道?当日赐宝玉和宝丫头东西的时候就已经很明白了,只老太太拦着才一直拖到今日。”
薛姨妈低头思量,这几日宝钗在家一直跟她说道理,不过是要家南去,不跟贾家结亲的意思。她一时被她的甜言蜜语软了心思,又一时恼她女孩子家说出这样的话,再思量这几年与王夫人的筹谋,始终不能定下主意。“我们家这边倒是没什么,能与姐姐结成亲家是再好不过,我们两家扶持得就更密切了。如果能得娘娘懿旨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若贵妃下懿旨让贾薛结亲,老太太也是不敢反驳的。只是怎么听说老太太问起姐姐处理林丫头家田产的事,照这个意思,若不依了当日跟林家的约定娶了黛玉,那林家的财产可不是要随着林丫头出门子陪出去?”
王夫人对这件事早有定论,冷笑一声,脸上素日装的慈善都不见了,“那丫头一身的病,说不得能不能挨到那一日。就算是挨到那一日,到时候府里我有了凤姐和宝丫头两个帮手,可不是我说了算?老太太自当她的老封君罢了,财产怎么处理料想也管不了那么多的。”
薛姨妈要的就是王夫人这个准话,当日她也不过隐约听王夫人提起过贾家接手林姑爷家财之事,但那数目却是不知的。薛家是做生意的,薛姨妈早在心中算计过林家的家俬财产,以林如海的家世,四世列侯,官出最富的巡演御史,那林家又无旁人,怎么都是一大笔的财产啊!数百万之财定然会有的。若能不放那大笔财产,宝钗嫁过来,可就万事无愁了。这几日她也曾被宝钗打动,不过是怕贾家没了权势,自己家依靠不成,还白赔了个女儿。如果王夫人能做了主,拉下这个脸皮,并了黛玉家财,所说阴损了些,却也不失一个好法子。
于是姐妹二人都定下心思,细细商量了定亲细节,便扶了丫头往贾母房中而去。
贾母见了薛姨妈自然又是一番玩笑。且说这贾母问起秋菱,薛姨妈满脸飞红说道了一番家里被夏金桂折腾的窘事,最后叹道:“我那媳妇子也不知道怎么的,专和宝丫头怄气,倒是宝丫头总以礼相待,不大理会她。”
贾母道:“新过门的小夫妻闹腾些也没什么,过些时候就好了。我看宝丫头性情温厚平和,虽然年轻比大人还强,那样的心胸儿、脾气儿、模样儿,可真是百里挑一。不是我说句冒失话,那给人做媳妇儿,怎么叫公婆不疼,家里上上下下不宾服呢?”
薛姨妈连忙道:“不中用,她到底是个女孩儿家。”
那王夫人趁机给凤姐使了个眼色,凤姐会意,不愿违老太太的意,也不敢不听王夫人的,只有笑着上前道:“既这么着,宝丫头这么好,老太太何不要来做孙媳妇儿?”
老太太慈颜上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掩去,那笑容越发浓了,连连摇头,“我们宝玉也是个好的,但却没那个福分。宝丫头可是个富贵命格儿,早年姨太太初进京时,可不请人相看过,说是上上的命格儿?我们宝玉也就是跟着我这老不死的混罢了,说不得给他相个知根知底、模样儿周正的姑娘也就罢了。”
这话说的明显是拒绝了薛家亲事了,薛姨妈和王夫人脸色都不好看,只有熙凤称愿笑着打岔了过去。说起凤姐为何这样不想宝钗进门?他们可是姑表姐妹呢,那不过是凤姐为人精明又在王夫人处当着家,把着一家大权,那宝钗向来又是个有见识有心计之人,若她当了宝二奶奶,这西府的大权可定然是宝二奶奶掌管,自己定然要让出大权了,与其这样倒不如娶个不管事儿的宝二奶奶,例如黛玉,一心只谈风月情事,不管俗物的。这样一则讨了如今当权的老太太欢心,又圆了自己的小心思。如今老太太这是明的拒绝了金玉缘,熙凤自然是高兴的,但又不敢在王夫人和薛姨妈面前表现太过,只借口还有家务处理,便去了。
这厢王夫人和薛姨妈心中都是五味杂陈,当日宝钗进京为的是待选宫中,自然找人相看过,为着不过讨几句吉利话,那相看的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便奉承了几句,说这宝钗命格富贵、上上之人、花王品格等等,这话知道的人不多,但贾母自然是知晓的。如今被贾母拿了这话堵了过来,王夫人要再坚持金玉缘岂不犯了忌讳?
正说话间,薛家一个丫头神色慌张过来,说是薛大爷出事,唬得薛姨妈面如土色,也顾不得什么金玉缘了,急忙带了人回去。
薛家这里,宝钗已知道消息,吩咐人请了薛蝌,又再三嘱咐请太太回来的丫头慢慢说话不要吓着太太,又唤了小厮隔着帘子问薛蟠被抓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