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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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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少主这个结侣大典,先经白日大姐闹事,夜里又烧了一场惊险的大火,过得着实热闹,只是这“热闹”里,塞满了猝不及防的焦头烂额,注定会成为他人茶余饭后偷偷议论的笑料。
而周氏夜里这一场大火,烧了几乎整整一夜,在天亮之际才被人堪堪熄灭。秦恒出门时,还能闻到周氏内门那处飘来的焦糊味。
今日周氏的巡卫比昨日更加严密,外人都只道这是因为周氏刚被人纵火的缘故,但只有秦恒清楚,这其中的确有防纵火之人之因,但更多的,还是为着那团灼阳异火。
异火难寻,枞儿死后,这异火便成无主之火。但因异火先前已经认过一回主,它身上刻有枞儿的意志,想要它再认二主,需得先将枞儿的意志与异火的意志剥离,但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而且昨日秦恒拿到异火时,发现枞儿留在异火身上的意志非常强烈,想要将其剥离,难度更大。周氏以阵法禁锢异火四百余年,是打着将异火的意志磨灭,宁愿让其威力损失,也要将其收为己用的算盘。
只是周氏的算盘还是落空了,这异火受枞儿的意志影响,是绝不会屈服除枞儿之外的任何一人。若不是当年秦恒助枞儿收服异火,这异火熟悉他的灵力认出了他,不然昨日也不会受他召唤而来。
出周氏大门时,门口比先前多了好些守卫,目光一直暗暗地在他们这些辞别之人身上搜寻。是很失礼的行为,不过众人思及昨日内门那一场大火,再以周氏如今的地位,有此猖狂举动,并不奇怪。
出门这一段路,守卫的目光从秦恒身上扫过去,没有察觉任何异状。
秦恒面色始终淡然,就这般顺利地出了周氏,随连肇登上飞舟,成功离开燕芜。
花了两日时间,他们便到达了霜元阁。
连肇作为连渊唯一的徒弟,又先天体弱,本应与连渊同住一峰。但连肇不愿,他十五岁进阶元婴修为后,便分到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山头,他将之取名“不绝”,搬了进去。
飞舟越过山门,停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上,期间不时有从外面飞来的飞舟也在此停靠。
阁内非要事不得御剑,有专门的飞鹤供弟子乘骑。连肇召来几只飞鹤,带着秦恒和枞儿一起去了阁主所在的太素殿。
秦恒以前只少少地见过连渊几次,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是个模样清瘦的修士。如今再见连渊,模样与他记忆中对得上,却又有些不同。已八百余岁的连渊,脸上又添了些岁月的痕迹。
秦恒心中带着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之感,向连渊见礼。
一看到秦恒,连渊的神色便闪过一丝疑惑,他觉得秦恒十分面善,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直到听秦恒自报姓名为“阿恒”时,才恍惚地想起了当年秦氏那位年少有为的三公子。
除了连渊,殿内恰巧还有几位峰主,此时他们也挺好奇地看着秦恒。
他们都知道连肇的性子比较冷,骨子里还有点狂,连对连渊这个师父他也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出生到现在,连肇出门的次数不多,但与其他世家子弟和各门派杰出弟子接触的机会不是没有,却从未见他主动与那些人相交,这回不过是去参加了一场别人的结侣大典,竟就带回了一位朋友?
秦恒落落大方地与各峰主见礼,隐下了在连肇面前的那少许随意,此时的秦恒疏朗端方,就算身边跟了只骨人,也不妨碍诸峰主对他心生好感。
之后,秦恒与枞儿便暂时在霜元阁落脚,住在连肇的不绝峰。
惊风带着秦恒与枞儿,推开一间房门对他们道:“恒仙尊,这是您二位的卧房。”
秦恒见惊风情绪有异,眼眸微转,“你们家公子房间在哪?”
惊风的嘴角平直了些,指向隔壁,“公子住这间。”
秦恒眼中化开一些笑意。
惊风对他怀着明显的防备,一直惹得枞儿生怒,若不是他一再阻止,只怕枞儿早上手挠了。在太素殿时,那些峰主看起来很友好,但秦恒并没有错过他们眼底暗藏的探究,若让惊风或是连肇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来安排,都不会让他与连肇住得这般近。
这一看就是连肇让惊风安排的,不然惊风不会一脸的不情愿。
阿肇虽成了连肇,但那份对他的温柔却一直都没变。
傍晚时,秦恒与连肇一起用过晚饭,便各自回了房。
是夜,东阁里一片安静。
枞儿按照秦恒说的爬上床躺着,小脚丫惬意地轻晃,一双小手拢在胸前,好玩儿似的对着食指,仰头看着秦恒。
秦恒坐在他身边,手扶上枞儿的额头,眼神柔柔地看了他一会儿,“枞儿,异火融入会有些痛苦,小舅舅会陪着你的,不要怕。”
类似的话秦恒曾经对枞儿说过,那一次他们身边陪着许多人,只是如今,他们身边只有对方了。
枞儿与秦恒不一样,他是彻彻底底的新生,他没有曾经的半点记忆,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秦恒说的话很多他都不懂,便如现在,他也只是大概的明白,秦恒是要将异火给他。
枞儿喜欢那团火,他有些激动地点头,其实并不知道接下来他会面临什么考验。
秦恒起身,召出那团被他藏在谷雨秘境里的异火。火球在他手心里跳了跳,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与曾经的那次一样,秦恒释放出自己的水灵力,连同异火一起打入了枞儿体内。
只一瞬间,枞儿便被火焰包裹了全身,放在胸前的手抓住了床被,痛苦地吼叫出声。
“枞儿,忍着!”秦恒厉声说。
本欲挣扎的枞儿闻言,立即忍着痛苦安静下来。
看到这么乖巧的枞儿,秦恒的眼睛立即红了。
门外忽然传来拍门声,连肇清冷的声音传来,“阿恒,怎么了?”
枞儿的叫声惊动了隔壁的连肇,秦恒手上的动作不停,回头道:“没事,阿肇你不要担心,你去休息,明日我再与你解释。”
连肇并未离开,而是带着一些强硬道:“开门。”
秦恒没有去开门,为防融入异火的途中发生什么意外,他早已用结界将这个房间隔离,便是连渊来了,想要破开他的结界,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秦恒没再回答连肇,而连肇也没有再等秦恒的回复,他停在门口没有离开,他的身边陆续多了几个人影,看来是在想办法破除秦恒的结界。
房内,裹着枞儿的火焰燃烧了一会儿,然后尽数钻入枞儿体内,真正的融合才刚刚开始。
秦恒已经管不了外面了,他精神高度集中,体内的灵力不断涌动,温和中又含着霸道地涌进枞儿体内。这般不知过了多久,闭着眼的秦恒只觉一个神思恍惚,他的意识忽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界。
在这里,秦恒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样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视野变得很小很低。然后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和曾经的枞儿,他被曾经的自己托在手里,递给了枞儿。那时的枞儿,模样还十分的秀气可爱,目露惊喜地将他捧在手心。
秦恒闭目微侧,眉头微蹙,他的心跳忍不住加快,对接下来看到的画面好像有了预感。
画面转瞬变幻,秦恒发现自己漂浮在一个房间里,视野里多了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单手托着他,将他送进男孩体内。
秦恒知道,那白衣男子就是曾经的自己。
然后秦恒忽然感觉自己浑身都痛了起来,莫名的情绪充斥胸腔,让他愤怒想逃,却又被牢牢地禁锢在原地,被一点点消磨意志,最后选择臣服。
之后,秦恒的视角又发生了变化,他变成了枞儿。或者说,因为藏于枞儿体内,所以他与枞儿已为同一视角。
秦恒已经明白,现在的他正是那团灼阳异火,所以他的所看所感,皆是曾经灼阳异火的所看所感。在这个视角里,秦恒看到枞儿向他的姐姐秦悦与周寒水撒娇欢笑的画面。
然后,一家三口温馨幸福的画面骤然破碎,刚才还带着幸福笑颜的秦悦被一柄利剑当胸刺穿,血水汩汩地从她身上流下。
而持剑之人,正是周寒水。
“姐!”
“娘!”
秦恒悲切的呼喊与枞儿凄厉叫喊一同响起,画面越发朦胧模糊,恍惚间秦恒明白过来,这是因为枞儿在流泪。
枞儿扑向倒在地上的母亲,快要碰到她时却被人从身后拦住拖走,离母亲越来越远。
画面再次跳转,枞儿仿佛藏在一个低矮逼仄的空间里,他浑身颤抖,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巴。
头上有人说话。
只听得有熟悉的声音带着阴阳怪气说:“难怪这长生花别家都种不活,原来必须靠秦氏的血液才能成活开花。还是四弟聪明,眼看那花就要死了,竟突发奇想地拿秦氏人的血液去浇灌,结果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让你做对了。”
秦恒听得清楚,这声音是周寒泽的,他口中的四弟是周寒之,可见这场正在进行中的对话,周寒之也在场。
但更让秦恒惊讶的是周寒泽话里透露的信息,什么叫长生花只能靠秦氏人的血液才能成活开花?!
然现下却容不得秦恒细想,只因周寒泽话落后便又有声音立即响起,不是周寒之,而是周迎彦。
周迎彦说:“可惜,如今秦氏人已尽数死绝,苦心经营一遭,竟是白费心机!”
静默了一会儿,秦恒终于听到周寒之出声,他说:“尚有一线希望。”
他的语调缓缓,听来温和不已,落下的字句,却叫秦恒全身发寒。
因为周寒之接着说:“枞儿有秦氏一半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