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虎》小庄周

4、第 4 章

　　上课铃声响起。
　　林笼趴在桌子上，可能是少年独有的叛逆性格，他没有规规矩矩的穿校服，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碎发耷拉下来，有些倦怠的感觉，懒洋洋的眯着眼，耳里塞着蓝牙耳机。

　　课间的时候，人来人往的打闹，但是都默契的没有往林笼这边闹腾。
　　桌面上啪的放了一瓶冰镇可乐，瓶身上挂着水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滴落，旁边的椅子响起被拽拉的声音，伴随着一句，“你最近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笼没吱声，黑鬼又问：“是不是你爸妈又搞什么事情折腾你了？”
　　“欸？”那人伸出手在林笼面前晃了晃，“林小爷？”

　　林笼回神，修长的手将他的手挥开，林笼蹙眉拿过了一瓶可乐拧开，呲的一声星星点点的可乐气喷了出来，他仰头喝了口，脖颈处喉结上下滚动拉成直线，他慢悠悠的说：“没事，他们能折腾我什么？”

　　“那就好，”黑鬼拿了张白色的纸巾擦汗，他天生黑，拿着纸巾的样子看上去像是黑白的夹心巧克力，“我看你这几天都按时回家，都不和我们出去玩了，还以为你你爸妈又整出什么事了。”
　　林笼一顿，脑海中浮现了那天救护车上于笙吸氧的模样，他握着可乐的手一顿，“也没什么，差点搞掉了别人一条命。”
　　黑鬼沉默几秒后，发出了一句很震惊的“卧槽！”

　　班级上不少人回头往黑鬼这里看。
　　在黑鬼的记忆里，这个人命指的是，那档子事儿。

　　他有些慌张的吞了吞口水，然后靠近林笼，压低声音问：“林小爷，你什么时候，有妞的？”
　　林笼俊脸有些懵逼的看着黑鬼，后者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暗示他，“啥时候的事，哪个医院？”

　　两个人同时安静几秒。

　　林笼睨了一眼黑鬼，咬牙切齿的挤出了一句话，“你脑子有泡？”
　　这下轮到黑鬼懵了，他呆呆地看着林笼，后者劲腰一弯，脑袋又埋在了臂弯里，没再说话。

　　作为林笼几年好兄弟的黑鬼明显察觉到了他的反常，放学后黑鬼看着林笼和这几天一样，单手拎着书包走出了校门时，他内心的那种不安更加明显。

　　黑鬼一路跟在林笼身后，见他打车，他也跟着打车，当他看见林笼回家又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饭盒的时候，心里直犯嘀咕，林笼是什么人，黑鬼觉得自己最有话语权回答。

　　林笼这人最怕麻烦，既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欠人的东西，他喜欢独来独往，看似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其实真正交心的也没一两个，而且林笼身上有种傲骨，也有着少年们独有的爱面子那一点，比如拿饭，黑鬼真的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是黑鬼又清楚，林笼不愿意的事情一般没人能强迫的了他。

　　黑鬼心里头埋下的好奇种子更多了，他跟着林笼继续打车，当看见车停在医院的时候，他心咯噔一声。
　　“好家伙，”黑鬼一边给司机钱一边下了车跟在了林笼身后，“不会真的搞出人命来了吧？”
　　黑鬼看着林笼手中提着的饭盒，“乌鸡汤？”
　　“我靠，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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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笙坐在凳子上，耳边是医生的嘱托，依旧是那些话，让她心情要保持愉悦，当然知道他的后半句是什么，她的时间不多，能过得开心点就过得开心点。

　　于笙已经习惯了，她弯起嘴角笑了笑，然后点点头说好。
　　她走出去，恰好撞上了一个人，文件啪的一声掉下来，于笙蹲下去，一边捡起来一边说：“不好意思。”

　　“是于笙吗？”
　　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于笙一愣，蹲在地上抬起眼眸一看，笑着道：“林医生？”
　　林芳笑了笑，接过于笙刚刚捡起来的资料，“最近身体怎么样了？裴医生不错吧？”
　　“还是老样子，”于笙也笑着回答：“裴医生人很好，和林医生一样。”
　　医院人来人往，她们就站在走廊的尽头，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
　　“当时医院把你给裴医生的时候，我还一阵舍不得，”林芳顿了顿，似乎觉得舍不得这三个字有些不妥当，又说：“不过裴医生人好，性子和谁都玩得来，她也深造过，我相信，一定可以有好转的。”

　　于笙其实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情况还有好转的机会，但是她从小到大听的最多的就是她会好转，她在想，从小到大若是有任何一个医生说话算话，她也不会还呆在医院里。

　　可她没有怪过谁，这世界上，比她不幸的人有太多了，比她幸运的也有很多。
　　“谢谢林医生，”于笙笑的一颗虎牙微微露出尖儿。
　　她笑起来好看，那双眼有着熠熠的光亮，林芳前所未有的感到心疼。

　　林芳前脚刚回到办公室，后脚林笼就跟着来了，他将饭盒放在了桌面上，林芳照例赞扬了他一句，往常饭一放就走了，可他今天却站在原地没动，林芳不解，“怎么了？”

　　林笼站在原地，沉默半天后，说：“去哪里了，等你半天了。”

　　“我没去哪里啊，就在医院，”林芳觉得是他等的不耐烦了，无奈道：“刚刚遇见了以前被我医治过的小女孩，聊了两句，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
　　“等一下就不行——”
　　林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笼打断了，“聊什么？”
　　林芳自然而然地道：“哎，先天性心脏病，这小女孩以前小的时候是我医治的，现在看着她越长越大，我就觉得呀，这心里是越来越疼，你说，一个人清楚的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她会怎么规划自己的人生？”

　　林笼没说话，转身关上了门离开了。
　　他从办公室门口走出去的时候，依旧路过那个窗子口，光圈洒下来，落在她的肩上，她还是站在原地没动，仿佛昨天那个和他打招呼的人不是她。

　　林笼站在窗边，过了几秒后，忽然从身后冒出了一个人，“林小爷。”
　　那个人说话的时候，像是往他耳边吹气一样，凉飕飕的，像是看的恐怖小说阴魂索命的感觉，林笼转身一看，是黑鬼！

　　“你来这干嘛？”林笼蹙眉问，身侧微微往窗子那边侧，挡住了黑鬼的视野。
　　“别挡了，我都看见了，”黑鬼拍了拍林笼的肩膀，“没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下次不要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废话？”林笼不耐。
　　黑鬼挠了挠头，沉默一会儿后，还是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毕竟是你欠了人家的。”

　　还没等林笼回答，黑鬼又自顾自地说：“毕竟那是一条人命，哎。”
　　林笼蹙眉，“可她，现在不也没事吗？”
　　“那毕竟差点没了啊，”黑鬼啧了声，“小爷，这是我们男人应该且一定要有的担当，你要是不对这件事负责，我林善崎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你交好了。”
　　林笼蹙眉，下意识地反问，“有这么严重？”
　　黑鬼只从嘴巴里挤出了五个字，“人命和责任。”

　　人命和责任。
　　像是一拳狠狠地砸到了林笼的头上，眼眸低垂。

　　夜晚。
　　林笼半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后脑上，他的脑海里回荡着母亲的话
　　——“一个人清楚自己不能活多久，她会怎么规划自己的人生呢？”

　　“会怎么规划呢？”
　　林笼自己问自己，“如果是你呢？”
　　“玩儿吧。”
　　因为玩，是他最大的兴趣爱好。
　　可他只知道，他差点害她丢失一条命的人叫做于笙，是一个先天性的心脏病患者，除此之外，他好像对她一无所知，哦，也不对，他知道，她时间不长了。
　　林笼喉结滚动，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去了那个巷子，撞上了她，更后悔自己抽了烟。
　　“麻烦。”他沉声说了这句话。

　　第二天的时候，林笼去到了教室，他趴在桌子上，手习惯性的将书本塞进课桌里，他的手触及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纸壳，见怪不怪，本打算和以前一样直接丢掉，可当他拿起来的时候，他一顿。

　　忽然有点想知道，这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修长的手指拆开了信，他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这封信，当看见最后一句话时，他目光顿住，信上的最后一句话写的是——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全部写在了纸上。

　　他垂眸，脑海中像是忽然有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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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都这么晚了，你先回去接孩子吧，”于笙坐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玩偶小老虎，看着护工阿姨说：“我这里也没什么事，能吃能喝的，你放心吧。”
　　护工阿姨每到点都要去接孩子，按理来说不应该离开岗位，可于笙觉得自己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与其说是找了个护工，不如说是找了个人陪着她聊天解闷。
　　护工阿姨也没客气，说了句好，然后对着于笙叮嘱了几点吃药之后离开了病房。

　　暮色降临，外面下起了雨。
　　于笙抱着那个玩具老虎，像往常一样，自言自语的说这话，这时，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
　　于笙一愣，“谁啊？”
　　“是我，”门口的人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