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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chapter 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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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早晨的时候,妈妈早于闹钟一步敲响了我的房门,她一边摸着我的额头,一边问我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要不要再休息一天呢?”
完全没有这种必要了。
所以我告诉她,我马上就可以起床。
这是一个无比平常的、普通的早晨。
出来洗漱的时候,我看到了正在吃早餐的爸爸。妈妈则是正在厨房帮我准备中午要带去学校吃的便当。
我从洗漱台的镜子上注视着自己的脸——这张在昨天的我死去的那一刻,就发生了变化的脸。
十三岁时的我的脸。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学校制服,合身地穿在我的身上,爸爸在门口提醒道:“流子,你忘记戴名札了。”
接过名札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上面的名字,然而这并不是伴随我多年的“音无流子”,而是“雾切流子”。
这令我产生了短暂的怔愣。
我无比清醒地知晓着自己的处境,我知道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我知道自己是通过「罔象女」抵达了此处,这里是我自己的「井」。
「井」呈现出来的是最真实的内心。
然而这一切又如此真实。
至今也没有离婚的爸爸妈妈,依旧是“雾切流子”的“我”。
但我却是以「神探」的身份被投放进来的。
我的确是流子,却不是这里的「雾切流子」。
思绪以过于复杂的方式运转着,大抵是我晃神的时间太长了,所以爸爸轻轻地叫了我一声:“流子?”
“昨天一整天没有去学校,今天肯定有好多笔记要补了……”
我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戴上名札。
爸爸笑了笑:“这种事就能让流子愁眉苦脸了吗?”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那真是,无比遥远的记忆深处了。
但是现在,他却如此真实地站在我的面前,仿佛我们从未分离。
我忽然很想抱住他,所以也的确这么做了。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抚摸着我的发顶。
无比满足的情绪填充着我的胸腔,心脏鲜活地跳动着。这一刻我竟觉得这里更胜现实。
——/02/——
点开手机之后,发现好些人都在聊着同一个话题——昨天出现在游泳池里的尸体从何而来。
那并不是本校的学生,校门口的外来人员登记名册中也没有能对应上的信息,虽然尸体已经被运走了,不过她的出现引起的轰动却丝毫没有消退。
换室内鞋的时候,刚好遇上了渡边。
我想了想,还是主动和他搭话了。
“你昨天的表情很奇怪。”
说这话的时候,我并没有特意转过去看他,因为我们的储物柜相隔不远,而且这个时间段的学生极少,不大的音量也足以让对方听到。
我将鞋子放进储物柜里,然后转过脸去,他正在看着我,手指还搭在储物柜的柜门上,柜子打开了一半。
渡边修哉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你想说什么?”他问。
我想知道杀害「佳爱琉」的凶手是不是他。
现实中浮在水面上的是爱美,这里浮在水面上的是「佳爱琉」,她们是否对应呢?
渡边修哉稍稍抬着自己的下巴,从他的神色足以看出他的回答。
所以我没有问出那个问题,而是说:“我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弄明白许多东西,但是直到现在我才意识那种想法的浅薄。”
渡边修哉抿了抿嘴唇,他问我什么意思。
“我觉得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所以我希望不要有其他人再来妨碍我。
我告诉渡边修哉:“人人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或是高贵或是低微,但这种评判的方式,不能就这样放到他人身上。”
没有谁比谁更加高贵这种说法,每个人的人格都是平等的,社会需要稳定的秩序,法律应当平等地约束着每一个人才对。
渡边修哉只说:“真无聊。”
他转身就走。
——/03/——
又一次想起了当初鸣瓢秋人和我说过的话——只要我能够保持冷静,那就是一件好事。
我现在无比冷静而清醒。
正是上课的时候,渡边修哉坐在他的座位上,这节课上课的老师是森口老师,渡边认真地做着笔记,我听他说过,比起其他老师来说,他其实对森口老师更有好感。
并不是因为森口老师的温柔或是体贴学生,恰恰因为她的冷淡,并不会觉得自己要和学生们成为“朋友”,也不以圣母般的渡人为己任。
我也很喜欢森口老师。
我喜欢所有冷静而具有智慧的人。
凡人的情感与智者的计谋,森口老师有着无比缜密的头脑,光是这点就足以让我对她心生好感。
换而言之,鸣瓢秋人、森口悠子,他们身上都有着跟爸爸相同的部分。
冷静的、冷酷的性格。
回到家里的时候,爸爸也在家中,他坐在沙发上,就像是在等我回家一样。
“流子。”
我问他,在他看来,犯错的人是否要被制裁。
爸爸说:“这是当然的。”
他说人与人之间平等的根源,应当来自对所有人都有着共同约束力的某种制度或是规则,一旦出现打破这一“平等”的存在,那么制度也就毫无意义了。
“爸爸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他回答道:“是的。”
于是在第二天的放学的时候,我注视着渡边修哉许久,与他的目光重叠。
距离学校有一段距离之后,渡边修哉跟上了我的脚步,我们都没有回家。
“自从火车改道之后,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所以平时根本就没人会来。”
我们来到了这座铁架桥上。
鸣瓢秋人的出现是仅有一次的例外,我来过这里许多次,除他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意外出现。
渡边修哉以手臂为支点,借力跳了一下,坐在了栏杆上。
他说:“这里可真高。”
我回答道:“是啊。”
而且从这里掉下去之后,生还的概率极低。
这么跟渡边修哉说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坐着栏杆,甚至还将自己的身体往外面倒去。
“所以呢,你又有什么事情?”
我问他为什么会觉得我有事情。
渡边修哉说,因为他看出来了。
“那么明显的眼神,谁会看不出来啊。”
“那就再仔细地看一看,”我对他说,“还能看出来什么呢?”
比如——杀意。
渡边的眼神如此明显,他毫不遮掩自己内心升腾起来的杀意,但即便事情发生之后,他也没有受到任何制裁。
这难道不是很不公平吗?
爸爸也说了,所有人都应该是平等的,所有人都应该遵循着同样的规则。
所以我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