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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廿一章 ...

  •   墨色的天空,墨色的大地,月都被冷风吹进层层的云絮中,苍穹间点点寒星,银色的光泽是这晚唯一的光源。
      即将迈入初冬的季节,连呼出的气息也会腾升起蒙蒙白雾;营帐外枯草上,也凝结了白霜。
      夜风中我拉拢下身上披氅,却听得身边那位多才的“诗人”在推敲、吟诵诗句。
      “星沁寒。
      云霭浓。
      雪霜飞”

      “铳,你累不累?还没下雪呢。”这次出行,可恶的霜儿,没像来雁潼关那样吵着闹着要跟着来,不用问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重色忘义的女人!
      “先预备着!”诗人的情怀无处不在。
      “大诗人,前面黑漆漆是片沼泽林;如果不是今日行军到此,已经接近天黑,外加上骑兵不易扎营沼泽地的话,我估计阁下此时该是对着乌黑的淤泥大侃诗兴。”
      假秀才遇到兵,依旧是有理说不清。
      他横了我眼,按照以往的经验判断,雅兴已经被我打击得,去掉十之八九。
      不觉莞然一笑,问道:“上官将军的愿望真是做位云游诗人?”
      朦胧星影下,他思索了下,续而坦荡一笑。
      “不,我的愿望是助你成为我朝第一大将!”
      “当真?”我自己都有点错愕。
      灰黯的四周,连繁星也只是微洒着清冷的光,上官铳的眼睛反而显得更加清澈。
      “当真!”
      “那好一言为定!”
      我伸出拳头,他笑着也以手握拳重击了次:“一言为定。”
      自己还想说什么,却听到沼泽林处隐隐传来呼救的声音。

      我蹙眉起身。
      “小心有诈!”上官铳连忙提醒道。
      我凝神细听,风中传来叫救命的声音,始终飘忽不定,时强时弱,但怎么听都觉得十分稚嫩,便摇头回他:“不像是。”
      说完,便独自上马往那声音的方向驰去。上官铳忙挑上守夜的几个小兵,尾随在后。

      == == === === === ==

      被救的果然是个十一、二岁小孩,从浑身黑泥中依稀辨认出应该是个男孩。
      一被人捞上来就嚎啕大叫:“娘啊,娘啊,饿死我喽!娘哦~,娘……”
      叫了几声,忽地止住了哭,黑湫湫一团里,就见两个白点一闪闪的,可能是在眨眼:“喂,你们有吃的不?”
      听他这么一吼,我和上官铳却只有面面相觑的份。
      “喂,铁大卦的问你们呢!吃的,吃的!吃的!”
      横了眼铳强忍住笑的样子,从皮囊里取出干粮递给了小黑团,而铳同时也取下自己的披风为他披上。
      看小黑团狼吞虎咽的样子,竟给人有几天没吃的感觉。

      几个冷馒头一眨眼的工夫全没了,吃完后他还啧啧地几声,铳将水囊又递给了他;他也二话不说,抬头就猛灌,最后搁下水囊,拍拍肚子,看来是填饱了。
      “你们人不错,我带你们去见我娘。娘弄的馒头比这好吃多了,算我还的!”他抹嘴,向我指向林子深处。
      “你娘住那里?”我问。

      “我娘当然住村子!”傻乎乎的黑样子,还真有意思,“你们去不去?”
      “好,我送你回村。”我一口答应,没想到沼泽林深处也有人家,长长见识也不错。
      不是没看见铳投来不赞成的目光,知道他担心的问题,毕竟这里是敌方,不过这小孩子确实不像说谎的样子,再看沼泽周围的脚印,深浅大小各异,最主要是新旧程度;怎么看都是长时间内,经常有人路过的样子。

      “放心,只要你们跟着我,保证不会掉泥坑里。”小黑团利索地拍着胸脯自诩。
      上官铳也恢复不依不绕的本性:“那你小子怎么会浑身是泥的?”
      “那是我饿昏了,不小心跌进去的。”
      好笑地看他们两个边走边一搭一唱,铳又有捉弄的对象了。

      沼泽的低洼处的确座落着几户人家,夜雾中远处幽暗的火光,使人隐约辨析出村子的轮廓。
      “我去叫我娘去!”小黑团兴奋地就想往村子里窜,却被上官铳一把撩住:“等等!”
      是的,我也觉得气氛不对,应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火光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蹊跷;如果是为了找这迷路在沼泽林的孩子,周围的环境又显得安静了点。那孩子怎么看都是个憨厚人……莫非村子里出现了非常情况?
      想到这层,我当即回头吩咐兵士噤声,小队人马小心翼翼地进入村庄。

      村子的中心,像是个祭奠用的祠堂。
      祠堂的正前方和两边侧方的中间,各有个铜制的巨大烛台,台上熊熊窜烧着火苗。
      祠堂外圈竟围着的是小暮月国的官兵,而村子里百姓居然夹在兵与祠堂之间,臂膀与臂膀相勾;看样子是有试图阻止兵士进入祠堂意思。
      “他们在做什……”小黑团正要叫嚷,却被铳用手堵住了所有的话。

      与铳交换了眼色后,都决定静观其变!

      “这是阎将军的祭坛,说了你们这群叛国贼不能进去!”
      “滚开!今晚爷们就看中这里了!什么阎将军,耗子将军?老子听都没听过!”为首的士兵不买帐地叫嚣着,口沫横飞:“还是前暮月国叛将,连尸骨都不知道埋在哪里的人,也配接受这待遇?”说着就准备用手中的家伙,驱散人群。

      正看着双方僵持,铳凑过身来低声问:“要打吗?”
      乌合之众还需要我精兵出击?当下回上官铳四个字:“草木皆兵!”

      “如果当初不是卖国求荣,暮月国怎么会亡!”
      “你们是不是活着腻味了,想反是吗?暮月不是好好的?说亡国真是找死!”士兵早就恼羞成怒,举起戈便向人群戳去;火光映射在脸上,更显得扭曲。

      倏地,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刹那暴睁的双眼,充满了血丝;黑夜中一支白羽箭翎正中他的眉间,殷红的血先是喷出少许,而后更多的沿着他的鼻梁,迅速滴下;周围流动的空气也好象随便他越低越慢的血液,而逐渐凝涸。
      “咚”地一声,他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一切迅速被沉默笼罩着;只有夜风中火焰摇晃的声息。
      现场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望这地上的尸体。而我身后响起击鼓的声音,由轻到重,让人有种由远自近的感觉。
      好笑地看着,敌兵震惊神情逐渐被恐惧所取代,示意手下开始大声喧哗。
      不耗一兵一卒,能击退敌人,我何乐而不为?

      凝重的氛围,并没有因为敌手的撤退,小黑团的认亲成功而减削分毫。
      因为我们本就是天麟军,进入暮月国的天麟军。
      “娘,我请他们吃馒头。”
      天真的话语被小黑团的娘,一把将他拽到怀里,制止他继续指手画脚
      不论是什么国家什么朝代,在烽火岁月中,各个村落最少见的也应该是壮年的男子,这个村子自己也不例外,村子留下的是老弱妇孺。
      战争,无关胜败是哪方,皆是如此满目苍凉。
      两国交战,就算我们再怎么帮他们的忙,彼此间依旧是敌对双方,事已至此也就没逗留的必要了。

      在怒目而视、或惶惶不安中,我正要转身。
      却听得另个童声喊道:“坏蛋!”
      音未落,眼角余光就见一团火苗向我扑来;灵巧地闪过,点点星火如流星逝过战铠,鳞甲居然发出微弱的声响。
      同时,麾下的兵士决不是省油的灯,立即剑拔弩张。

      我看着地上被丢置的火把,笑笑,叫他们退下。
      “小武子,你做什么,他们是我朋友!”小黑团第一个不乐意地叫,这里也只有他会为我们打抱不平。
      上官铳疼爱地抚摩着他的脑袋,“小子,我们要走了。”

      “等等!”一个苍老的声音顿时响起,回首却见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单看众人散开分成两边的样子,就能看出他是位在村庄受尊重的长者。“你穿的是——倾雨?”
      我闻言,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这铠甲比我有名,想到这一层,笑回道:“正是倾雨甲。”

      回答时才注意到这祠堂东西南北,不止三处,而是四个方向,都燃着一堆篝火。
      “这里是我们这个村庄自己悼念阎将军的祠堂,那是他的铠甲。”
      “老人家,我是天麟朝的将。”梦似乎,被我一句话点醒了。
      老人身体颠簸了下,沉默了会,便苦笑着回道:“我知道,可倾雨原来是我暮月的!”
      “可惜,物是人非。”
      不是我故意打击他,事实总归是事实,暮月国已经灭亡了,而小暮月国也正走在亡国的路上。
      “是报应,叛国的报应。他回来复仇了,小暮月国应得的报应。”
      喃喃自语中,他拒绝众人的搀扶,蹒跚地走开,在摇曳火光中,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人群嘟哝地望望我们后,默然地散场,仿佛预先默哀起这个悲哀的结局。
      铳拍拍我的肩头:“该走了。”
      一路上我一言不发,心里对现在已亡故的将军,既崇敬而感到同情。
      胜王败寇,物是人非。

      翌日清晨,整装出发。
      清亮的晨曦,白色的雾丝丝缠绵着周围的树木;
      本来想刻意地绕过那村落,却见那晚那小子已经地站在村头,好象在等我们。
      “小子,起得真早!”上官铳下马走上前,打招呼。
      “大哥哥,你们不能多呆会吗?”
      虽然是昨晚短短几分钟的相处,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相信上官铳也是如此!他微笑着缓缓摇了摇头道:“大哥哥有机会,一定会回来看你。”
      “那我认你做哥,和你们一起走,这样你就能天天见着我了!”
      铳大笑着,拧他的脸:“我就认你这个弟弟了,可不能带你走,因为这样你娘不是见不着你了?”
      憨直的孩子听了这话摸着脑袋,半晌才为难道:“这也是——”
      “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叫什么?”
      “娘叫我劲儿,因为我力气特大,有的是劲!”
      “干弟弟,再见了!记得你哥的名字哦,叫上官铳!”
      “嗯!哥,你多多保重!记得回家来看我哦!”劲儿正要挥手告别,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拽住铳又道:“哥!今晚要下雪,你可要——多穿点。”

      这次倒轮到我发问了:“还没到冬天,怎么会下雪?”
      劲儿翻翻眼,回话:“这我不知道,反正那边的山头发白,晚上准下大雪,第二天就会放晴,出大太阳。一直是这样的!”
      听了这话,也让我放心不少。冬衣,我军不是没带,却恐怖备用的不足,可听他说也就一晚,相信足能熬过。
      带着看好戏的心态,见他与铳依依不舍的道别。

      当时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叫劲儿,有点缺心眼男孩,会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如果不是晌午军中的伙头兵禀报,有人偷躲在粮草堆里偷吃粮食。我真不知道他打算藏到几时?

      “哥,我改变主意了。我想到外面去玩,玩够了就回家看娘。”见到我们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上官铳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回身问我的意见。
      “总不能打发他一个人回去,送喽!”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还好当时只为贪近,选的就是小路,现下多个来回,耽搁不了多大时辰。

      然而谁会料到这次回去,方觉风云突变。
      林子青黑的浓烟,滚滚直冲上天。
      就一转眼的工夫,面目全非,四周蔓延着人被烧焦、令人心惊的气味。
      我连忙下令命人打探。
      愣小子却没理解其中的微妙,直问:“怪了,我娘他们怎么不见了?是不是找我去了?那做什么烧房子哦,以后没地方住了!”
      “劲,你不是想和哥哥一起出去玩吗?那就以后和哥一起吧。”铳没明说什么,只是没让他看到已经变成黑碳样的尸体。

      “报将军!”
      “说!”
      “将军,是敌国的主力军。正是向我们来的,雁潼关方向进军,军兵估计过三万。”
      没想到援兵来得那么快!昨晚是我疏忽,以为是对方逃兵,却没想到大队人马尾随其后。对于全村人的死,我有责任。
      “劲儿,晚上是要下大雪吧?”我仰望着天边,问。
      “当然,我还能骗你啊?”
      “明天就能放晴?出太阳?”
      “嗯。”
      “你娘她们都有镜子吧?”
      “有啊?怎么拉?”
      “小玖,你想怎样?”
      怎样?我能想怎样?我冷冷一笑。
      我想为屈死的人报仇,我想用五千兵破他三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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