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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金铃(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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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人?”康小白苦笑着摇头:“玩了半辈子青铜器,可听都没听过蜃人。陆少,你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上了。”嘴上说着,脚下却向前几步,凑近了看那方尊。那夔纹方尊约莫60厘米高,尊口赫然伸出一个孩子的头。
伙计跟在康小白身后,见他眉梢眼角都是惊诧,说话间又多了几分得意:“白先生不必过谦,这四尊夔纹方尊,是上个月才在一座殷商王墓中发现的。就摆在主墓室棺椁两旁。这蜃人是给那商王陪葬的两对童男女,在那墓中活了三千年了。”说着一扯康小白衣角,“白先生别靠太近,蜃人是以活人生气为食,尽管有这佛像镇压,靠得太近仍于身体有害。”
康小白身子一晃,眼睛仍痴痴看着那方尊,方尊内四个孩童的头却缓缓都转向了他,脸上的皮肤皱巴巴的,泛着青色,八只眼睛齐齐瞪着他,口中都发出些啊啊叫声,一股腐臭味道扑鼻而来。
康小白这才后退一步,叹道:“陆少,恕白某无能。”一转头,却见穆平缩在门口,紧紧抓着门环,双眼红透,对上康小白的目光,嘴唇颤动,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伙计连忙奔过去扶,口中说道:“陆少莫慌,这蜃人有佛像镇压,伤不了你。”康小白趁机转身,指甲用力在那方尊上刮下些铜锈来。这才走到穆平身边,扶了他胳膊,对伙计道:“先扶陆少去休息一下。”
伙计连声应了,待他们出了门,转身把门仔细掩好了。复又走到前面带路,边走边说:“二位今日来得迟了,明晚八点拍卖会,好东西不少,二位再来看看?”
康小白随口答应,伙计把他们带回那间大屋坐了,就有人端上两碗茶来。康小白见屋内已没了人,便开口说:“陆少休息好了,我们今日便先回去,明日来看看你们的拍卖会。”
穆平喝了几口热茶,精神好了几分。康小白看他面上有了血色,起身告辞。推开大门,已有一人打着灯笼候在门外。见他们出来,便向前带路。
穆平偷偷扯了扯康小白的衣角,二人慢了几步,与带路那人拉开了距离。穆平小声问:“白哥,那铜罐子里的娃娃,真活了几千年了?”
康小白眼中黄光一闪,“那夔纹方尊,是妖。”
“妖?什么妖怪?”穆平听说是妖怪,便不怕了。康小白冲他伸出一根手指,道:“我从那方尊上,刮了些铜锈下来,你尝尝看?”
穆平便伸出舌头舔了舔,“苦的。”
康小白嘴角上扬,“不是妖怪,是赝品。听说青铜器做旧,要把东西埋在粪坑里浸泡,等上了锈,再刨出来。你尝尝有没有粪味儿。”
穆平瞪大了眼睛,呕的一声便蹲在路边吐了。
“伙计,这位陆少身体不舒服,麻烦搭把手扶他一下。”康小白叫住那带路人。那人提着灯笼转身走过来,弯腰去扶。康小白举手在他后颈一敲,顺手接了灯笼。那人的身子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康小白随手一拉穆平,“吐完了没,快听听孩子在哪。”
穆平又连吐了几口口水,“白哥,粪坑里的东西,你也让我吃?”
“毒不死你,下次留个心眼,别被人害了。”康小白偷笑两声,“快找,耽搁久了他们该怀疑了。”
穆平挪开几步,直接趴到了地上。右耳紧贴地面,灯笼微弱的光线下,几乎看不到他的耳朵正上下抖动。听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白哥,我听到了,真的有孩子在这里。”
穆平一路伏在地面听了几次,终于锁定了那声音的来源,在一间耳房中,找到了一个地下室,里面摆了几十件青铜器,还有两个背对背缚在一起的孩子。
“这个多半就是小金铃。”穆平见其中一个女娃娃穿着华贵,兴奋起来,“白哥,赏金到手了。”他蹲下来,看着那女娃娃,“我是来救你们的,听得懂我说话,就点点头。”
女娃娃嘴被塞住了,看着他眼中淌下泪来,缓缓点了点头。
“这里太危险,一会儿出去了,再给你们解开。”穆平抱歉地笑笑,“你是小金铃?”女娃娃又点了点头。
康小白拍了下穆平的背,“两个孩子都带走。”说着在那些青铜器中挑了件酒爵拿在手里。穆平随手在缚着孩子那绳子上一划,绳子断了。他把小金铃抱起来交到康小白怀里,自己又抱起另一个孩子,说:“走吧。”
康小白微一颔首,“去找朱老板。”
朱老板还没睡,穆平原样敲了门,门便开了。进了院内,二人放下孩子,康小白对朱老板拱了拱手,“朱老板,这两个孩子还要麻烦您安排个地方睡下。明天穆平会带他们走。”
朱老板咳了两声,“孩子你放心,那烟鬼的手已经接上了,别忘了把他弄走。”
说罢,朱老板拉着两个孩子进屋。小金铃回头望了穆平一眼,穆平笑着向她点了点头,她才跟着朱老板走了。
“白哥,去看看那个四爷?”穆平问。
“嗯,娃找到了,人还是要救的。”康小白边走边说,“快些解决了这事,明天周一,我下午还有课呢。”
“不就是个体育课,还这么认真?”穆平脚步轻快,“白哥,别做啥子体育□□了。咱俩联手,银元大把大把的赚,教体育才赚多少钱?”
“早跟你说了,我是来度假的。教体育轻松。”康小白推开厦房的门,见四爷倚在柱子上一动不动,走过去探了探鼻息。“朱老板把他敲晕了,这样也好。穆平,解开他,让他趴在地上,把他的衣服脱了。”
穆平手下麻利,嘴里却嘟囔道:“你该不会,对这老烟鬼有什么兴趣吧?”
“胡说。”康小白凑近了看那腰间的刺青,原本掩在叶子当中的花骨朵已经绽开,“也差不多到时候了。”说着伸手探向四爷后脑,一把掀去瓜皮帽,拇指食指深入发中,微微使力,抽出一根金针来。
穆平还没看清那针,那针就在康小白手中化作一阵轻烟消失了。
“这是撒?”穆平咂舌,“就这根针,封住了妖怪的去路?谁要害他们?”
“对,附芽子寄生在督脉命门,种子成熟会顺着督脉上行,从脑后风府穴散出体外。至于要害他们的人……”康小白摇头,“谁都有可能,明晚,我们去拍卖会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又看了那刺青一眼,康小白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种子差不多成熟了。”他拔开瓶塞,将瓶口按在四爷脑后。只见那花蕊当中泛起一丝绿光,顺着脊背缓缓游到了后脑,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瓷瓶。
康小白一把抄起瓷瓶封了口,递给穆平,“这个留着,也许还会有用。过几天种子散尽了,四爷也就没什么事了。”
穆平接过瓷瓶小心收好了,笑道:“白哥,这世上怕没什么事能难倒你。”
康小白叹息一声,“世界之大,夏虫不可语冰。孩子和四爷,都交给你处理了。100银元记得给我送来。”
穆平眼睛都笑弯了,“没麻达,没麻达。”
曦大□□宿舍405号房间的窗被敲响的时候,康小白已经数完了饼干盒子里的钱,正倚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声音,他睁开眼,正看到穆平推开没关严的窗,从窗台外面跳了进来。
“我记得,你只走过一次门。”康小白瞄了一眼表,还不到晚上7点,复又闭上了眼睛。
“白哥,别看时间了,我们晚上的约会泡汤了。”穆平坐到椅子上,丢过来一个钱袋。
康小白接过钱袋,把里面的银元倒在床上,慢条斯理地数了起来,“怎么?”
“我一早先把四爷丢在了赤笼阁门口,那个老烟鬼还没醒,就在大街上睡会儿,等他的小弟来接吧。”穆平一条长腿搭在桌子上,轻轻晃动。“上午把小金铃送回了将军府,啧啧,那场面,一大家子人围着哭,就差没给我跪下磕头了。白哥,你猜我拿了多少赏钱?”
康小白低头数钱,没有答话。
“两万银元。”穆平嘿嘿乐了起来,“白哥,咱俩单干吧,以后五五分成,我不会亏待兄弟的。”
“不干。”康小白头也不抬,“另一个孩子呢?”
“还在老朱那里呢,就是被爸妈卖了的那个女娃子,哭着不回去。没办法,就让老朱先照看一下。”穆平伸了个懒腰,“摊上这样的父母,也是可怜。”
“回头记得把朱老板那份送去。”康小白数完了钱,起身去拿铁盒子。“拍卖会怎么了?”
“啧,我来你这儿之前,又去尚德巷转了一圈。翻进去看了下,那么大个宅子,竟然空了。一个人不剩,里面的东西也都搬走了。”穆平突然想起了什么,“哎白哥,那几个铜罐子里,不会就是……”
“没错,就是丢的几个孩子。”康小白站在穆平身后拉开了抽屉,把盒子捧了出来。“他们把娃娃的四肢折断,舌头割去,塞在夔纹方尊里。什么蜃人,我从没听说过这东西,都是假的。”
“我们该把那几个孩子也带出来的。”穆平一拍桌子,“当时怎么没想到。”
“晚了,不知道他们给孩子喂了什么,救出来也活不成了。”康小白把那100个银元放进铁盒子,一阵叮当作响。“过几天,咱们要去一趟山里。”
“去山里做什么?”穆平转头看向康小白。
“那些青铜器上,有附芽子的绿光。”康小白指指放在桌角的酒爵,“说不定能查到什么。”
穆平撇嘴,“小金铃都送回去了,又没金主出赏金,查这些做什么,不去。”
“这一趟,没有你不行。”康小白看向穆平,眼里满是诚恳。
“没我不行?”穆平得意地笑,“既然陆爷我这么重要,没办法,那就只能陪白先生,走上这一遭了。”
康小白也笑了,“路费,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