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伪）大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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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佣过来传唤艾薇妮娅去面见她兄长的时候，她刚刚结束完自己一天的魔术锻炼。
当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很快就要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艾薇本来准备不去餐厅用餐，自己悄悄地回到房间里随便吃点什么充饥，然后她就可以早早躺下休息了，她之所以这么做，疲惫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她清楚在这个家里没有人喜欢在饭桌上看到她，她也不喜欢跟自己名义上的兄长共处一室。
可是既然她哥哥的传话已经送到了，她是不敢不去的，按照布伦迪的性格，他也许巴不得能够抓住她点错误，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好好教训她了，艾薇在如履薄冰的状态下小心翼翼的生活都尚且时时被他为难，公然忤逆的话还不知道要被骂成什么样子。
夕阳柔和的余晖温情地照耀着卡尔弗特家族的庄园，草坪上一片金红色的暖光，艾薇走过窗边时吹到了一阵带着花香的微风，她知道这风是从宅邸后面高大的橡树林里传来的，她的父亲经常在那举办野餐会，那是一个缓缓下行，直通到玫瑰花园的山坡，既舒服又阴凉，卡尔弗特家族大宴宾客时，那里总坐满了光鲜亮丽的名门淑女和大献殷彰显风度的绅士们，每当这个时候艾薇就要躲在自己房间或者地下的魔术工房内度过一整天，私生子是没资格被摆上台面来的。
最近几天艾薇妮娅一直处于一种极度不安的状态，因为她的父亲不久前告诉她，他派遣别人到外面寻找的圣遗物已经找到了，并且很快就会送过来，在艾薇十七来的魔术师生涯中，她一直刻苦训练提高自己，但实际上，她还从未参与过其他形式的战斗，圣杯战争的残酷在魔术师之间是众所周知的事，想到自己马上要投身这样一场战争，并且非赢不可，她感觉心脏时时刻刻都抽紧着，连呼吸都非常不舒服。
尤其是接下来她就要去见她的哥哥了，他又会对她说些什么呢？想到这她就抑郁得不行。
在去之前，艾薇特意吃了一点药来缓和自己难受的心脏，她的心脏一直都有点毛病，小时候尤其严重，近年在卡尔弗特家族雄厚的资金及人脉关系下，已经被医术精湛的专用医师治疗得好了不少，正常的活动完全没有问题，但为了防止突发情况，医生还是提醒她要记得按时服药。
徘徊在书房的大门外，艾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伸手推开了房门，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去。
“你进来前都不知道敲门吗？”看到她走过来，她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同时也是卡尔弗特家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布伦迪·卡尔弗特一脸不悦地剐了她一眼，像训斥佣人一样对她说话。
艾薇无力地辩解：“是你叫我来的。”
“所以你认为自己没有错啰？”他翘起二郎腿，穿着一身做工精良的新衣服，剪裁得十分得体，得意洋洋地靠在背后的马毛椅上，“你还真是把自己当这个家的主人。”
艾薇不想在这种无聊的事上和他起争执，反正输的永远是她，“抱歉，下次我会记得敲门的，”她说，“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进来时她就注意到布伦迪正在翻弄一个盒子里的东西，听到她这么问了，他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对她招了招手。
“过来，看看我们家族费尽千辛万苦为你找来的好东西。”
他特意在‘我们家族’和‘为你’这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微微扬起眉峰，脸上一副尖酸刻薄的表情，不过艾薇已经习惯了这位兄长的嘴脸了，她从小生活在这里，这个宅邸里没有任何人给她好脸色看，所以她没有多说什么，识趣地低着头走了过去。
就在她刚想在他对面坐下时，布伦迪又说话了，“谁让你坐下了，你真是屡教不改，”他高声呵斥道，“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在那些佣人面前你可以随意，但在这个家真正的主人面前，你得得到我们的允许才能有所动作，你的脑子连这种事都不能理解吗？”
艾薇是不会自讨没趣地询问他自己是否可以坐下的，反正他肯定会回答不行，她内心已经对这场会面产生了厌烦的情绪，但她还是努力忍耐住了，尽量保持放松的姿态站在桌子旁边，等待着他的下文。
“看这个，”布伦迪指了指那个盒子，“下午的时候送来的，给你召唤用的圣遗物。”
艾薇低头看过去，盒子里面放着一颗硕大的蛋，但那只是它外表的形状而已，其上的纹彩绚丽得使人错以为这是一件精心镶嵌的艺术品，也许是上等陶瓷，也许是彩釉或者琉璃，它在透射进窗口的夕阳余晖下散发着神秘的光泽，通体漆黑，宛如午夜的汪洋，却又带着生气勃发的暗红波浪和漩涡金纹，简直美轮美奂。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布伦迪问她。
“不知道。”她轻声回答，这种时候还是回答不知道的好。
“哼，”布伦迪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你当然不会知道，如果不是倚仗着我们家族的势力，你这一辈子也没资格见识到这种好东西。”
见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他不满地踢了一下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来彰显威严，“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是这样，”艾薇的声音透露出忧伤的宁静，“你说的对，我会铭记在心的。”
布伦迪把那颗蛋拿起来捧在手里小心地拨弄，“这是龙蛋，”他端详着这件稀世珍宝，“历经千万年而成的化石，没想到竟然还如此亮丽光鲜，从亚夏以东的阴影之地被挖掘出来，我是说，那个地方在传说里是叫这个名字。”
说到这个份上，艾薇已经明白她要召唤来的英灵大概是什么来头了，看来这次卡尔弗特家族是瞄准了龙骑士的Rider职阶。
“坦格利安家族留下的玩意，”布伦迪把龙蛋放回盒子里，他斜了她一眼，“《瓦雷利亚神话》里的，你应该还记得吧。”
艾薇点了一下头，“我记得瓦雷利亚，那是一座令人惊叹的传说之城，后来在末日浩劫中覆灭了，那里是坦格利安家族的发源地,后来坦格利安家族成为了世上仅存的龙种。”
“是的，并且坦格利安还统治了维斯特洛大陆长达三百年之久，”布伦迪补充说，“靠着他们的龙。”
艾薇内心掠过一丝凉凉的恐惧，她知道大多数英灵都是在死后聚集信仰的英雄所变成的存在，也就是说，实际并不存在，而是神话和传说里面的人物通过聚集信仰而诞生。所以她深知，坦格利安家族的龙有多么可怕，只有一只便可给一座城市带来覆灭的灾难，魔龙所到之处投下死亡的阴影，被龙焰焚烧的大地焦黑皲裂，寸草不生，而且，坦格利安家族也出产了不少疯子，想到自己要作为御主，去驾驭这样一对可怕的组合，她心理稍微有点打怵。
会召唤出谁呢？运气差的话，也许是疯王伊里斯，那个想要烧死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的暴君，艾薇怀疑他若是现世，应该是Berserker职阶的才对，运气好的话，可能是那个美名远扬，才貌双全的雷加·坦格利安，除此之外，坦格利安家族也有几位贤王，遇上他们的话，胜算就大大增加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是每个坦格利安家族的人都能成为英灵的，说不定根本就寥寥无几。
艾薇太过于专注自己内心所想的事，没有发现布伦迪正用妒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直到他开口说话，她才如梦初醒，瞬间被打回狼狈的原型。
“你这个野种怎么配得到真龙骑士呢？”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他真的在诧异这件事，“你能参加这次圣杯战争全靠我的家族鼎力相助，别忘了这点，你这没心肺的。”
顷刻间，她回到了现实中，心里对龙的一点点恐惧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真傻，这世上还有哪种生活会比她这些年来经受的对待更难熬呢？去他的龙吧。
布伦迪阴沉地说：“你现在该感谢我家族的援助，然后对我发誓你会为卡尔弗特家族赢得圣杯，献上这份荣耀，当然，你赢了也不要指望有人会感谢你，你依然是一个野种，没有什么能改变你的出身，你为这个家族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否则我们为什么要教养你那么多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因为太过凶狠，咬肌都变得明显起来，艾薇看着他，布伦迪当然有理由恨她，因为她的出现使他处于一个无比尴尬的位置，她的生父，也就是卡尔弗特的现任家主——斯宾·卡尔弗特，他的正妻是他遵从父命娶过门的一位贵族小姐，跟他门当户对，虽然不是魔术师，但据说是非常优秀的母体，她正是布伦迪的母亲，艾薇没有见过这位当家主母，她只在佣人们的闲聊中听说过这位夫人的事，据说是一位任性又神经质的女人，脾气非常暴躁，一点不顺心便要摔砸东西，怒斥帮佣，甚至在面对丈夫时也无比骄横跋扈，若他不能给她足够的关注，她便会用自杀或自残来威胁他，把他闹得鸡犬不宁。
斯宾对这位妻子所有的指望都在她能诞下一位天资优秀的孩子上了，这对魔术世家来说是第一重要的事，然而事与愿违，布伦迪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修炼魔术的资质，也没有继承到父亲的能力，他只遗传了母亲的坏脾气，过了几年后，斯宾从外面带回来了艾薇妮娅，和布伦迪不同，虽然是私生子，但她的资质和能力却要好得多，但这个巨大的侮辱让卡尔弗特夫人疯了一般的大闹一场，再次扬言如果不把这个野孩子弄走她就自杀，这一次斯宾已经感到厌烦了，再说，她从来没有真正自杀过，于是斯宾让她请便。半个小时后他为这句敷衍付出了代价，他的妻子上吊死在了卧室里。
那副惨景幼小的艾薇此生难忘，从此布伦迪就把她当成了杀母仇人和篡.权者来敌视，斯宾默许了这种行为，毕竟他还是把他当成儿子的，而且斯宾也不太愿意和自己妻子显赫的娘家闹翻，于是艾薇再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而现在，她又一次看着自己兄长充满仇恨和嫉妒的眼睛盯视着她，她的内心并不平静，心脏也因为情绪的波动而轻微的抽痛，但她还是默默地忍耐着，垂下了眼睛。
“我知道了，我会尽全力的。”她小声说。
但他仍然不愿意放过她，“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你这个没教养的野丫头。”
被屡次三番侮辱的愤怒和痛苦一齐涌上她的心头，艾薇攥紧的双手指甲都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她低声说：“如果你认为以我的身份没资格参加圣杯战争，我可以在召唤出Rider后，把令咒的权限转让给你，这样一来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御主，可以代表卡尔弗特家族出战了。”
原本就绷紧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布伦迪脸上的表情微微抽搐着，眼睛瞪得很大，就像他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他猛地站了起来，椅子翻倒在地上，艾薇惊慌地抬起头看着他，他用力扯住她的头发粗鲁地把她抓过来，狠狠地扇了她一记耳光。
“你这个无比下贱，下贱无比的小婊/子！”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歹毒的心思？你巴不得我能死在圣杯战争中是不是？你以为我是跟你一样的身份吗？”
艾薇捂着被打伤的脸颊，这一耳光很重，她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嘴角也破了，也许她的提议刺中了他那可笑的自尊心吧，自从被告知了自己资质不好后，布伦迪就彻底成为了一个纨绔子弟，他的人生只剩下享乐，没有在魔术的锻炼上努力过哪怕一天，连尝试都没有，他大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艾薇，在他眼里一切都是她的错，她只是卡尔弗特家族培养出来的工具，活该被驾驭，任何人都不能提他不作为的事实。
还有一点，布伦迪心里很清楚，他非常怕死，他太怕死了，圣杯战争可是随时都会死人的，作为一个尊贵的大少爷，他怎么能冒这种险？但同时他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懦弱和不担当，所以都是这个野种的错！她要负全责！
“拿着你的圣遗物滚吧！”看到她渗血的嘴角和带着伤痕的脸颊，布伦迪内心感觉到了一丝施虐的爽快，艾薇很白，伤口在她皮肤上异常明显，他嘲笑起来，“父亲说了，今晚你就得把Rider召唤出来，你就带着这个伤口去见的你的servant吧，让那个从者知道，自己御主是个什么货色。”
艾薇抓起桌子上的盒子，飞快地转身走了出去，布伦迪意犹未尽的辱骂声还跟随在她背后。
“如果你敢输的话，我非把你赶出我们家族的大门不可，看我不活剥了你，你就跟你那个婊/子妈——”
剩下的声音随着关闭的房门消失了，艾薇抱着盒子在走廊上飞奔起来，她一直穿过回廊，把庄园的东翼抛之身后，直到她承受不住，脱力的跌坐在地上，盒子也摔落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龙蛋，她的脑袋靠着冰冷的墙壁，用力抓紧领口努力平扶着急促的呼吸，喉咙发干，心脏也跳得格外难受。
本来不该这样跑动的，她一边不断地做着深呼吸一边调整自己，她没有吃药，她现在必须试着不借助药物让身体好转适应起来，一个路过的女佣看到了她的窘境，她急忙跑了过来，担心地询问她：“大小姐，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何其讽刺，这个称呼，天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大小姐，她只是一个披着大小姐皮的傀儡，在别人的压迫下卖命生存。
艾薇转过头，女佣也恰好看见了她嘴角和脸颊的伤，她的目光闪过一丝了然和深切的同情，这是艾薇最讨厌看到的东西——别人同情的目光。这就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她是个需要人援助的弱者，她是个身世悲惨的私生子，这种事，她绝对不能容忍。
艾薇一边用垂落的长发挡住嘴角的伤口，一边冷冷地回答：“走开，干你的活去，少管闲事。”
她恶劣的语气让原本关心她的女佣心灰意冷，后者只好站了起来，不高兴地走开了。
她一个人在原地缓和了一会，终于找到了几分力气，她重新抱她的圣遗物站了起来，扶着墙走进了最近的一间盥洗室整理自己，当她把冷水拍到脸上的时候，她总算感觉清醒了一些。
艾薇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这一定是她见过的最不快乐的脸，充满了虚弱的戾气，浓密弯曲的黑长发垂落下来，披散在她羸弱纤细的身体上，木兰花一样白皙剔透的皮肤，以及浅灰的，几乎快要呈现出银色的眼睛。
她的脸型娇小柔和，有浓密的睫毛和一双大得犹如迷雾一般的眼睛，鼻尖挺翘，五官精巧，是一张标致又娇媚的娃娃脸，看着会比实际年龄还要稚嫩，可惜她从来都不笑；同样，她的身材也像一个小女孩一样纤细，缺少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柔美曲线，既瘦弱又贫瘠，布伦迪也讽刺过这一点，说只有恋童癖才会喜欢她。
艾薇也不喜欢自己的脸和身体，一点都不喜欢，她讨厌自己这张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娃娃脸，讨厌这副已经到了十七岁，却丝毫没有发育成熟的身体，也讨厌自己过于苍白的皮肤，她讨厌所有会彰显出自己弱势的一面。
这不是一个强势的女性该有的姿态，她悲戚又烦躁地想，嘴角的伤口更疼了。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机会为自己平反，她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只要赢得圣杯，到时候整个魔术世界都会知道她艾薇妮娅的大名，无论何种形式的圣杯战争，都是能够让胜者达成力所不及的心愿，哪怕她只是一个下贱的私生子出身，她也同样可以扬名立万，没有关系，出身很重要，但说到底，魔术师是要靠实力说话的，布伦迪是个废物，如果由他继承，卡尔弗特家族也就到此为止了，她的父亲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然就不会把她带回来了，而她的未来，她的未来还远远不止于此，这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次能够脱胎换骨，飞黄腾达的机会。
我才不是什么野种，我是一个魔术师，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我或许无贵族的名号，但我继承了魔力的血统。
总会有什么东西她是可以收获的，只属于她一人的东西，而不是别人施舍她利用她得来的。
“一定要赢。”她轻声低语，坚定不移。
她打开盒盖，手指覆盖上了那枚龙蛋，她的手太小了，张开五指也只能勉强抓住半边的表面，但是她还是牢牢地把它掌控在自己手中，就像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艾薇甚至有着错觉，那枚坚硬沉重的龙蛋化石隔着皮肤，竟向她传递来温热的触感。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伪）大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