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风奉玄

3、第二章 试剑

　　第二章 试剑
　　“此剑名为承影。”莘祇道，“我思来想去，含光太过轻盈飘渺，宵练又过于凌冽分明。如若是你的话，还是承影更加合适。”
　　“……”陈肆睁开眼。莘祇的话仿佛还在耳畔，但他现在眼前的还是七张数学卷。
　　“…所以说明明都布置了练习册和暑假作业，为什么还要额外留卷子？一共不到两个月的假期，三科多留了三十张卷，神经病是吧。”话筒里的声音还在抱怨，“真的没人打电话告诉教育局吗？不是一天到晚喊着减负吗？”
　　“说说而已，你还真信啊。”陈肆偏过头把话筒夹在了脸侧和肩膀之间，手上开始按顺序排列那些作业卷，“比起这个，就算我们不付印刷费，这份钱应该也是学校出的，他们能不能把卷子印清楚点儿，我真怀疑我近视全都是因为这些印得乱七八糟的卷子。”
　　“你就爱在这些没用的地方较真……哎，不过反正我们才刚放假，过两天要不要出去玩啊？”
　　陈肆在每张卷子角落标了号，整齐地摞在一起叠放到一边，又开始整理语文卷和英语卷：“可以啊，你要去哪？”
　　“去韵海公园钓鱼呗，反正咱们几个家离电车站都近。我去问韩雨曦有没有空，你问李禛咯。”
　　“行。”陈肆把三科卷子分别拿不同颜色的燕尾夹夹好放在一边，翻开了语文暑假作业开始写，“所以你这次到底考了多少名啊？”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上次考年级第17名之后你自愿和我赌的，所以你这次考了多少？”
　　“哎呀38！38行了吧！我愿赌服输请你吃冰淇淋！”
　　陈肆填着古诗词笑了起来：“你是真的敢赌。”
　　“谁知道你这次能直接考班里第一啊！许孟姝都没考过你！”
　　“许孟姝是真的聪明，这次应该是疏忽了，我看她语文分不高。”陈肆道。他忽然想起来了些什么：“对了，邢苏，前些日子寄给你爸的东西，还没有回信吗？”
　　“还没有呢，我爸估计又去山里考察了。”邢苏说，“不会也是吃的吧？你爸妈上次捎回来的那个年糕特好吃，我妈让我给你说谢谢我还忘了。”
　　“不是吃的，我爸爸说是买了把折叠铲子，不然也不会直接寄到他工作地点去。”陈肆说着，手上无意识地转了下笔，“你暑假班报哪期记得发群里，雨曦和李禛都跟我说他们随便，就等着你选时间了。”
　　“诶？我也没决定呢！那我先挂了，我去问问我妈，过会儿咱们在群里商量吧。”
　　“行。”
　　陈肆刚把话筒放回到电话上，就听见家里大门响了。这个时间一般都只有他和姥姥在家，很快，他就听见姥姥热情的声音：“哎呀！这不是廿廿嘛！长这么大了！”
　　陈肆合上笔帽把笔放到一边，起身离开时把椅子推回了桌子下面。他拉开门出了房间，毫不意外地看到他的小叔叔抱着孩子站在门口：“老叔？你怎么来了？”
　　“出来办事顺便接你婶回家，今天她下班早，我俩打算带着廿廿去公园转转。前几天有人送了两箱红松子，我和你婶都不吃这个，想起来你爱吃，就顺路给你捎过来了。”小叔叔喜气洋洋地道，“阿姨您别忙了！我来送个东西就走！来啊廿廿，和姥姥还有哥哥打个招呼～”
　　“那哪儿行！家里还有箱樱桃，你直接抱走，趁着季节多吃点儿。”
　　“哎呀阿姨！千万别！我们家是真吃不下这么多东西，大哥前些日子还送了橙子哈密瓜什么的过来，小莉她妈昨天又给我们捎了草莓，我俩一天天的看着家里东西都发愁，这是想起来小柿子爱吃松子，才送过来让他帮我们消耗消耗。”
　　“太客气了叔，你这还想着我。”陈肆说，“我能抱抱廿廿吗？”
　　“小心点就成，她最近可又吃胖了。”小叔叔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到他怀里，“嘿嘿，你看她的手指头，像小香肠～”
　　“真漂亮啊，哎哟，和小柿子小时候真像。”老人看孩子怎么看都高兴。廿廿在陈肆怀里吐了个泡泡，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认真观察着面前两个不太熟的人，不闹腾也不出声。陈肆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廿廿更舒服地靠在他的手臂上——他会抱孩子，廿廿出生之前他专门照着母婴杂志上学的，妹妹出生时他的腕抱法比几个大人都标准，护士都夸他细心负责任，长大以后肯定也会是个好父亲。
　　“你会说话了吗？”陈肆问她。
　　“你这问题问得。”姥姥看上去觉得他问这话很好笑，“廿廿才多大，这会儿会叫爸爸妈妈就已经很不错了。”
　　“确实刚会叫我和她妈。”小叔叔说，“廿廿，宝宝，这个也是姥姥，这个是哥哥——”
　　他把每个音节都拖得很慢，陈肆怀里的小家伙也认真盯着父亲夸张的唇形。她看上去努力了一下，但很快就放弃了，转头伸着小手去抓陈肆鬓边过长的头发。
　　陈肆任她抓，抱着孩子的手仍然很稳：“廿廿已经九个多月了，也该学会更多话了。”
　　“你啊你，你小子比我这个当爹的都爱操心。”小叔叔笑道，“你妹妹发育正常着呢，我感觉这丫头比一般小孩都聪明。对了，前天听二哥说你放假了，假期你照常来我家玩几天呀，你婶都半年没见着你了。”
　　“行，不过我还不知道暑假班什么时候开呢，等我到时候看看时间。”
　　“得嘞！那我先带你妹走啦，不然过会儿你婶要信息轰炸我了。”小叔叔朝他们做了个鬼脸，伸手接过了廿廿，“阿姨我走啦，过些日子再来看您！小柿子好好照顾姥姥，等过几天咱们一起玩！”
　　“开车注意安全！”
　　“慢走啊叔！”
　　大门关上，陈肆和姥姥对视一眼，祖孙俩都笑了起来。
　　“不跟你叔说你这次考了第一名？”
　　“又不是全年级第一。再说，我爸迟早会给抖搂得所有人都知道的。”陈肆笑道。他转身看见厨房里切了一半的肉：“怎么开始做饭了不叫我？”
　　“看你在屋里头学习，还想着过会儿等菜下锅给你洗点水果送过去呢，樱桃就是刚才翻出来的。”
　　“学习哪能耽误我帮你择菜，走走走。”陈肆搂着姥姥的肩膀往厨房走，“姥，我想吃鸡蛋糕，我能自己蒸个鸡蛋糕吃吗？”
　　“可不许弄太多啊，到晚上又找借口不吃菜。”
　　“那哪能呢。真要蒸多了，就分俺姥一半。”
　　“去！我可不吃！”
　　祖孙俩的欢声笑语很快就伴上了饭香，一楼带着铁栅栏的窗在渐落的夕阳映照下也泛起了别样的色泽，纱窗后是再平凡不过的烟火。莘祇在路过时也不由得扬起了一点轻浅的笑意，转身上楼了。
　　“别敲了，正常人从卧室走到门口都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陈季明来开门时不免有些恶声恶气。他看上去熬了很久的夜，眼底尽是青黑，发丝凌乱，衣着邋遢，连额头都开始爆痘。莘祇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我是很久没回来了吗？”
　　“也没有很久。十天？十五天？”陈季明侧身将人带进屋，顺手将门关上了，“反正你走之后我就没睡过觉。”
　　“你能活下来可真是个奇迹。”莘祇慢条斯理地道。她到酒柜边挑了个喜欢的杯子，随手接了半杯自来水，“跟我讲讲吧，邢赐光那孩子发现什么了？”
　　“……”陈季明盯着她喝水的动作，总觉得自己再来上三十年也习惯不了这个——面前比他还高的“女性”有着一头美丽飘逸的白发和虬结的肌肉，而她正在把水往自己身上随手打开的豁口里倒。不过，他很快就开始觉得这个画面理所当然了，莘祇的动作看上去就和她的白发一样自然且平凡，没有一点问题……才怪！！
　　见到莘祇的脸，你就会知道，美貌并没有什么局限性，极致的美丽与任何因素都无关。她美得让人浑身颤栗。暂不提那完美无瑕的容貌，就连那巨大的、非人的骨节都让人觉得像是艺术品，那是种会直接改变你认知的美。她看见陈季明在看着自己的手，笑了笑，将那双美丽却大得违反常理的手缩成了正常大小。
　　从体型上看，对莘祇的指代或许应该用“他”更为合适——不仅仅是高，她的骨架大得根本就不像是人类该有的尺寸，就好像把什么无比巨大的生物掰碎了折断了，塞进了人类的躯体中。但从相貌和其他方面来看，莘祇更像是“她”。陈季明不想用“祂”来称呼，虽然这个的确要更合适一些。鉴于莘祇是他遥远祖先的母亲，他还是更愿意用“她”来指代。倒是陈肆，那个小兔崽子从一开始就管莘祇叫阿姨，问他为什么，他说莘祇女性气质更足，所以是漂亮阿姨。
　　“明明？”
　　“下次如果想快点从我这里问出消息的话就别在我面前把自己扭得不像个人。”陈季明深吸了一口气，“邢赐光发现了原生种蛋壳。他不信任我们刚开发的网络，所以还是决定把照片连同蛋壳一起亲自带回来。他说蛋壳影响到了他的身体，正常来讲完全不会这样，我是说，邢赐光能承担这份工作的原因就是他体内同时流着四灵的血，最完美的基因比例让他从来都只会得到祝福——”
　　“这种情况既然会出现，那个蛋里破壳的东西是什么，就只有两种可能。”莘祇道。
　　“是的。一种是四灵中的两个原生种自产自销诞下的混血原生种，另一种就是和四灵同级的原生种。”陈季明道，“但已知龙没有和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相处过，你和灵龟又更喜欢人类，麒麟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诞育后代吧。难不成还有其他高级原生种活着？”
　　“你忘了一个。”莘祇柔和地笑道，“凤凰是两个人，我还有个妹妹呢。”
　　“你、等会儿……你妹妹？始祖凰？她和始祖麒麟有一腿？！”
　　“有的有的，我妹妹有过一个不是鸟形的孩子，不过我一直怀疑那个孩子早就被吃掉了。”莘祇说，“毕竟，我的妹妹可是『太阳』啊。”
　　两小时后，陈季明给楼下的陈肆打了电话。在座机久响无人接后他又换了书房座机，这次有人接了。
　　“你好。”
　　“是我。”陈季明道，“在干嘛？吃完饭了吗？有事找你。”
　　“我吃完了。爸爸妈妈在客厅聊天，我画画呢。”陈肆说。他正站在书房的画架边涂涂抹抹，继续在一个人形上加着细节。那个人形只有背影，但看得出是个穿着古装的男性。陈季明啧了一声：“你是不是又画那些洋画去了？”
　　“这周你留给我的两张国画作业我都交了，一张花鸟一张人物。我想试试别的画法。”
　　“你从去年八月份就开始画你那个人，我到现在都没看到他的脸长啥样……都说了等你练好了技巧再画人物画，你偏不听。”
　　“我没画脸是因为我画不出很好看的脸。”
　　“所以啊，说的就是你的技术问题。”
　　“这倒是，我会继续琢磨的。”陈肆弯腰观察了一会儿自己面前的画，又直起身来继续涂，“我决定叫他玄峥，我从去年就打算写个有关于他的武侠故事去投稿了。”
　　“管他什么峥，关于琴棋书画的讨论到此为止。”陈季明道，“邢赐光出事了。我刚在和莘祇讨论新发现，就接到了他失踪的急电。”
　　陈肆的笔没有停：“我能做什么？”
　　“他应该随身携带着蛋壳，需要你的血作引子来寻找。要解释的事还有很多，你先上楼来吧。”陈季明道，“别画你那破画了，跟我学了三年连个虾都画不好，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我觉得我各方面的天赋都不错，画技不行只能说是你作为老师有问题。”陈肆无动于衷，“等会儿，我把花纹画完，这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