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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关于伊藤小姐的一切(中) ...

  •   她的人生很平稳,从没有什么太大的周折,除了歪打正着的嫁入豪门以外,所有的经历,都在一个出生在幸福中产之家女孩所经历的范围内。

      父亲是政府公务员,母亲是家庭主妇。她是家中独女,从出生时就受全家宠爱。因此她脾性健康,性格开朗。

      与青学网球部一众人从小相识,这也没有什么意外的,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们。
      国三时,伊藤七末在好友的簇拥下送出了第一封情书。隔壁班的体育课,她把信装进粉色的信封里,在封皮上认认真真地写上了:不二周助亲启。信封带着香水的香气,字迹也是在草稿纸上反复练习后才工整誊写到信纸上。包含的,皆是十四岁的心意。

      被拒绝是大家都没想到的。连伊藤七末自己都没想到。自然所有人都看出,女生三番两次往网球部跑,目的却永远只有一个人。而不二对于伊藤的态度,也的确与对周围女生不一样,但拒绝却还是斩钉截铁的。信送出去的半天,夕阳西下,红云吞掉一半天空,伊藤七末收拾好书包准备与好友一起回家时,在教室门口看到了等她的不二周助。

      她先是高兴,又是迅速的冷静,她把头往墙壁一侧偏了偏,迅速地抿了抿头发。此时班上的人已经快走净,只有寥寥几个值日生。她从余光里看见不二周助对她招招手,便背过了身面对着教学楼的栏杆。她心下有点释然,又有点失望。

      “对不起啊,伊藤同学。”男生把信递给她,动作流畅没有任何犹豫。她心里轰隆一声,眼泪涌了上来,她抬起头望他,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我不够好吗?”她问
      “当然不是,只是我还没做好准备。”他一如既往的笑着,扯过她的手腕把信塞到她手上。
      “……”
      “而且,我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男生沉默了一下,又接着说。
      “骗人。”
      “是真的。”
      “那你还?”还对我这么好?还是,对我这样不同,让我以为你喜欢我。
      “……”他不置可否,偏过头笑了笑:“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你…”她饱含着眼泪,掉头就从另一边的楼梯离开。春天到了,空气里都是香甜的气息,她鼻腔却酸的说不出话。粉红的信封,藏在里面的纸片,上面有娟秀的字迹,反复打了十几次的草稿,现在都成了讽刺她自作多情的耳光。对于十四岁的又被娇惯成长的自己来说,这就已经算灭顶之灾了。在十年以后,伊藤七末躺在迹部景吾身边回想这个情节时,会觉得这样的伤感简直不值一提,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太正常了,自作多情也太正常了。

      “你有这样的经历吗?”她扭过头问丈夫
      “啊嗯?当然没有。”迹部景吾把头靠在她肩上翻书,慵懒地哼了一声:“学生时代并没有哪个女生不喜欢本大爷。”
      “你为什么这么自恋?”
      “这是事实。”
      “嘁。”
      “你不承认?难道你没跟本大爷同一个大学?”
      “反正我大一大二时是不喜欢你的。”
      “现在喜欢就行了。”
      “国中时代的北原小姐也不喜欢你。”她假装不在意地提起
      “后来喜欢过就行了。”男人没有一丝停留地回敬,伊藤七末没有咂摸出这句话里的含义,没有咂摸出对方有任何一丝留恋,像是谈及一个失联的旧友一样的漫不经心。
      “那,难道你中学时代再没有被别的男生喜欢过?或者喜欢过别的男生?”见她没有下文,迹部景吾合上书抬眼望她。
      “我好像刚跟你在一起时都跟你说过吧?”
      “忘了啊,都好几年过去了。”

      伊藤七末在当晚流了一整夜的眼泪,她以为这就是一生的眼泪了。第二日早晨母亲来叫她起床,她一翻身,鼻子闷闷地:“我病了,帮我去跟老师请个假。”
      “病什么病,起来上课。”母亲把衣服扔在床上:“五分钟之内不起床,掀你被子。”
      “……”逃学抵抗结束,她灰溜溜地套上校服,刷牙洗脸,背上书包。“多吃两口。”伊藤太太把面包塞到她的盘子里,“吃不下了。”她喝掉牛奶,却也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把面包装进食品袋,开门离开:“我上学去了”。

      听到这里时迹部景吾合上书哈哈大笑。“喂,这可是我的伤心事啊,有没有人性?”伊藤七末翻着白眼看身边人撇嘴,嘀咕:“哪有那么好笑。”
      “从头到尾都很好笑啊。”
      “不说了。”她把头扭到另一边
      “好好好,不打岔,你继续。”

      顺利升入国高时,她已经和不二周助冷战近一年。她很少去网球部,一头扎进学习里。下课就埋头睡觉,最初还有人对她打趣,见她一脸严肃,对方也自觉没趣,慢慢的这个八卦也就被人遗忘。全校皆知伊藤七末喜欢不二周助,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喜欢他的人太多了,不缺她一个。她性格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变的是不再殷勤地往网球部跑。毕竟她是有自尊的,哪怕不是那么强,热脸碰上冷屁股的事她也是不会做的。

      强求只会惹人生厌,她很懂这个道理。

      国高一年级快结束时,她收到菊丸英二的生日会邀请。鲜红的卡纸,用黑色的粗水笔写下的她的名字。她是唯一受邀的女生,他这一举动向全班确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与菊丸的友谊,在国高之前完全建立在不二周助之上,断了与不二周助的联系,自然也就断了和他的联系。只是国高一年级时,伊藤发现自己和他分到了一个班。开学的第一天,她背着书包漫不经心地走到了最后一个位置坐下,等着走流程地自我介绍时才发现菊丸英二也在这里。她想到一年前的事,自觉丢脸,怕他与自己寒暄,再提到过去的事,于是一下课便脚下抹油要跑。

      慢了一步,她还是先被他叫住。
      “伊藤同学?”他搬着凳子坐到她身边:“好久没见,你好久没来网球部了。”
      “啊,菊丸同学。的确好久不见了。”她没跑掉,明明已经站起来了,却又只好坐下。
      “真高兴能跟你分到一个班,可惜没有大石,要是有他就更好。”
      “大石同学,好像就在隔壁班。反正,每天训练都能见到不是吗?”
      “每天能和伊藤同学见到也超级高兴!”他说:“要不然还以为永远都联系不到你了!”
      “……”
      “那我先回去啦,以后也要多多指教。”他站起身,要把凳子搬回原位,明明已经转过身了,又转了回来,认真地:“能和伊藤同学一个班,真的很高兴。”
      “啊,我也是。”她只是出于礼貌回了一句。心里觉得好笑,明明就是一个教室的几步路而已,说什么回去了过来了,好像跨过千山万水似的。

      她和菊丸英二建立的联系,在他每天都问她借英语笔记。伊藤七末很快意识到英语是他的弱项,每次借给他笔记的时候都会顺嘴问他一句:“今天课上又没记?”
      “你知道我超级讨厌英语老师,欧巴桑对我有偏见!”
      “少来了,课上都睡着了还想让老师不生气?”
      “反正你的笔记都比欧巴桑讲得好。”他朝她摇了摇笔记本:“谢啦。”
      “没事。”

      上学期的期终考试前的一天,准时下课,她收拾着桌面上的文具时,菊丸英二一把拖住她的手臂:“伊藤救命。”
      “干嘛?”她抽过手,斜睨他。
      “帮我补习一下英语吧,这次再考不好我就死定了。”
      “你们部长不是手冢君吗?年级第一都在还需要我?”
      “部长肯定会先罚我跑十圈再开始讲题的。”
      “这么可怕吗?这个也要罚跑圈。”她抱着书包:“可是你好像还要训练吧?”
      “今天只训练一个小时,部长也要回家复习。”他冲她比了一个数字:“话说伊藤你看过我和大石打球吗,其实我打得不比不二那家伙差啊。”后面那句话他有些底气不足,气势慢慢弱了。伊藤七末没有转过头看他,合上书本,漫不经心:“国中时看过你和大石同学的双打。”
      “那你今天再看我打一次?”
      “我已经看过你们很多次训练啦。”她扭过头翻白眼。
      “就一次,很快的。”
      “哎,好吧。”她叹了一口气,收好书包。十六岁的她,身材刚刚抽条,手臂还是细棱棱的,黑色校服外套和衬衫遮住了所有的身材,只露出了一段少女的手腕,戴着一款细带手表。她长发披肩,洗得干干净净的校服有柔顺剂的香气。

      不二周助看到菊丸英二和伊藤七末一起走进网球场时有一丝错愕。他想问什么,她已经先一步扭过头离开,一言不发地坐到了观众席。手冢国光微微蹙眉,按照他原本的性格,训练时带闲杂人等进入网球场本来就已经破了大忌,但对象是伊藤七末,他也就只好忍了当作没看见。毕竟,在过去,哪怕是主要为了不二周助顺便为了其他正选,伊藤也对整个网球社做了很大的贡献。手冢国光收回目光,重新面对正选们:“开始训练。”

      伊藤七末全程低着头翻书,表现的对训练过程没有一丝兴趣,只有在菊丸英二打球时,她才抬头看一眼。只要她一抬头,目光注视着男生时,男生就会比之前训练更努力些。

      她去自动贩卖机买水,只买了两瓶,一瓶给自己,一瓶递给红发男生。“走吧?一个小时到了,该复习英语了。”她说。
      “好!”他擦干了汗,提起书包跟在女生后面,蹦蹦跳跳。他心里洋溢着满满的雀跃,这是第一次伊藤七末是为了自己来的,也愿意在期终考试前花一小时等他。

      不二周助扭过头,看夕阳西下少女少年离开的背影,心中竟然有些五味杂陈。他也说不清道不明,但他是为她高兴的。

      空无一人的教室,明晃晃的白炽灯。伊藤七末摊开课本与笔记,从讲义上划了几道题后推到菊丸英二桌前:“这几题很典型,先做一下。”,男生接过讲义,伊藤七末便撑着头发呆。菊丸英二抬起头打量女生,她目光清澈,又有些迷茫,刘海搭在眉毛上,睫毛纤长柔软。他靠她那么近,甚至能闻到她校服上柔顺剂的味道,能看见她脸庞的一层细密的绒毛。

      复习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伊藤七末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期间她的手机响了一次又一次,是她的母亲。
      “在给同学复习英语啦。”
      “这么晚了要不然让爸爸来接?”
      “这么近有什么可接的,骑车才十分钟。”
      “那你注意安全。”
      “好了,知道了。”合上手机,她对慢吞吞收拾书包的菊丸说:“那我先走咯。”
      “我送你回家吧?不是说你家很近吗?”
      “干嘛?菊丸君这么怕黑,自己一个人回家还是困扰吧?”
      “才没有!”
      “好吧,随便你。”她伸了个懒腰,男生又雀跃起来,收拾书本的速度快了不少。

      东京的晚上九点,马路上还是灯火通明,她把手插在口袋里走的很快。“伊藤同学你是独女吗?”
      “是啊。”
      “不会寂寞吗?”
      “完全不会。”
      “哈,我也只有哥哥姐姐。”
      “是吗?”她绕进一家便利店,买了两份关东煮,递给男生,又往前走。
      “伊藤同学周末喜欢在家干嘛呀?”
      “看书,睡觉,有的时候跟清水她们出去逛街。”
      清水,她从国一就相识的女生。
      “这样啊。”
      他话很多,絮絮叨叨很多问题。而伊藤七末回答认真之余,也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月色明亮,但透射到巷尾的地上终究还是稀薄的。她在家门口停下,指着伊藤家的名牌道:“我家到啦。”
      “真近啊。”
      “本身就不远啊。你呢?”她顺嘴一问。
      “再往前走十分钟就到了!”
      “那到家了要发短信我啊。”
      “这么担心我吗?”
      “确认你的安全而已。”她转过身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好吧——”菊丸英二拖长声音:“那我明天早上来接你怎么样?”
      “只要你起得来。”
      “顺路我怎么会起不来。”
      “那我走咯?”
      “好!晚安。”男生掉过头看她关上大门,推开家门,大概过了五分钟,二楼的灯亮了。他心里一暖,像一下落定了一样,连黑夜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没有正式的定义在一起了,每日也是菊丸英二像他脸上的那块OK绷一样粘着伊藤七末。上学时一起,没有训练的日子,放学也是。

      “某人的初恋故事还真是美好啊。”听到这里,迹部景吾沉默半晌,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酸酸的不屑:“怪不得婚礼没有邀请菊丸,看来是你心中有愧啊。”

      “怎么?大概没有你和北原一半刻骨铭心。”
      “处在被爱方的人怎么可能会觉得刻骨铭心?”他说,“再说,你又怎么会知道菊丸怎么想。”
      “你对北原难道不是心中有愧?”她答,“至少,我没有你那么残忍,会请前女友来参加婚礼。”
      “继续说你的。”他盖过这个话题,尽管她说的是事实。

      正式确认关系时是在青学网球部众多正选的注目下,她点头后被他一把揽进怀里。她心里空空的,就像经历了一场小型的婚礼。她被他拥抱的时候,眼里却看见不二周助笑得一如既往。她心下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释然,但是从今天开始她就是另一个人的女友了。哪怕也许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他。

      “你真的那个时候一点都不喜欢菊丸吗?”迹部景吾扭头问
      “年纪太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大概是喜欢的。”伊藤七末答,“但我小时候,总觉得,完美的感情要带一些残缺和遗憾。”

      “所以还想着不二?那你还真是十分朝三暮四了。”
      “没有,至少恋爱期间我是专心致志的。”
      “所以真正的初恋只有不二才对吧,菊丸只是做了一个过度和疗伤而已。”
      “……”
      “哪怕不二从来没喜欢过你?”
      “……”
      “你啊。”他把头从她肩膀上移开,伸出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希望他现在已经原谅我了。”她在他怀里闷闷地。“也希望北原现在能原谅我。”他在心里回应,但没有说出声。人这一生,大大小小亏欠太多人情债。情债难还,但情债却也难以说亏欠,至少在一起时,两方的付出无论多少,都是彼此默认的。

      那就愿你已放下吧,所有没有在一起,却真正爱过的前任爱人。无论是否兑现承诺,在一起时,所有说过的话,都是真心的。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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