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恶女》刘芷

53、傻子阿清

　　出了那宴会聚集之所，外面的空气仿佛都好闻了些。因为王妃省亲驿馆戒严，此时又都在吃饭，因此这四处就冷清了些，墨凝甩着胳膊四处走，一会儿捏捏树叶，一会儿闻闻香花，又因着隐藏在夜色之中、黄灯之下，感觉颇为自在。

　　正在她悠哉游哉地走走停停时，却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争吵声。墨凝四下查找，才知这争吵声，来自身后一座建在假山上的亭台中。她有些好奇，放下手中的花朵，转身向着声音寻去。

　　走到假山脚下抬头看去，见一坐着的男子和两站着的女子，此时正背对着墨凝这头掰扯些什么。看衣着和站位，显然男子是主子，两女子是侍婢。

　　墨凝看了两眼，悄悄抬起脚。一旁的桃红欲制止，却被墨凝打断，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示意大家轻声，然后带队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去。

　　“我要去！为何不许我去！”这是那男子的声音，随着话出口，一把银勺就被甩了出来，刚好甩到刚探头的墨凝脚下。墨凝吓得一嘚瑟，赶紧退后。

　　“少爷乖，那宴会上的东西，可不好吃！”一个高个子的婢女娇声哄。

　　“我不信！不好吃，他们都去吃，你们还说是为我准备的独一份，我才不要！”说着，那男子又向山下甩了一碟糕点，娇嗔不已。他的声音沙沙稠稠的，沉稳却并不粗犷，其实非常好听，只是配上这稚嫩的调调，显得十分的怪异。

　　墨凝见这三人似乎没发现自己，便又探头朝那怪异男子看去。却见男子的面容，并非如他说话这般异样，眉粗眼大，挺翘的鼻梁，仅是侧脸的轮廓便已窥见长相的干净和精致。

　　只是此时，这个坐着的男子的一些撒娇耍赖的行为，让人很容易看出来，他似乎精神不太正常。

　　“我不管，我要去！”男子一甩手，向着左右婢女一推，蹭地站起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然后便跺着脚向着亭台出口走来，没想到才一转身走两步，便撞到了此时正猫着腰在入口处思索发呆的墨凝。

　　男子张着嘴巴呆了一呆，然后痴痴问道：“漂亮姐姐，你是何人呀？”

　　沉浸在对男子精神病的探索中还未自拔的墨凝听闻此问，忽地站起身，尴尬地咧嘴一笑，因被发现而红了脸：“我——”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听闻响动，原本还在原地叹气的两个侍女，连忙赶了过来，见了墨凝快速打量了一番便知是某家的小姐，连忙福身问好。

　　“起来起来。我是赵家长女墨凝，你们……”墨凝呵呵笑着摆手示意，但“你们是谁”还未问完，便见那两侍女扶上了那男子的双臂，向墨凝告退欲离开。

　　“诶？不要急着走呀！”墨凝被高个子侍女挤的一踉跄，赶紧在桃红、流芳的搀扶下靠后让路。

　　可急着走是两侍女的意思，中间被架住的男子却明显不想走。他啊啊地叫了两声，一用力再次甩开两侍女，蹬蹬噔向上踩着阶梯又跑回墨凝面前，盯着墨凝细细地看起来，也由着墨凝回视着自己在她身上逡巡的目光。

　　别说，他安安静静的样子，还真好看，修长的手指扶在唇上，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无辜与好奇，身材也是挺拔颀长。无论如何，他不张嘴，不耍赖，任谁也没法将他和刚才墨凝眼中所见的那副痴呆样子联系在一起。

　　他看着墨凝，忽地咧嘴，整齐的上下齿笑出一副调皮的神态：“漂亮姐姐，你是赵家的墨凝姐姐吗？”

　　“你怎么知道？”墨凝一愣。

　　男子头一歪，不解道：“适才姐姐说的呀！”

　　墨凝闻言，不由得一笑：“对，我忘了。那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家的公子呀？”墨凝似乎是默认了眼前人精神不正常的事实，说话的语气，自动自觉地向哄孩子的方向靠拢了。

　　男子一笑，连忙回答：“我叫阿清！我是……”他话还未说完，便被身后赶回来的两个侍婢拉住了。其中的高个子侍婢将他挡在身后，转头一个劲儿地对墨凝道起歉来。

　　“大小姐莫怪，少爷他冒犯你，实属无心。奴婢这就带我家少爷离开，大小姐尽可在此歇息。”高个子婢女不苟言笑地说着，又要捆着阿清离开。

　　“我都说了我不走！”阿清似乎是恼怒起来，用力地拉回自己的胳膊，向外推了高个子侍女一把。另一个矮个子侍女，则顺从地放开了阿清。阿清见脱离束缚，赶忙跨了一大步跑到墨凝身边，紧紧将墨凝的手臂捆住，高高的个子却非要歪下头，靠在墨凝肩上：“好不容易见到个漂亮姐姐，阿清要和她玩！”

　　“啊？呵呵……”墨凝有些尴尬地笑笑。两个婢女的意思很明白是想拉阿清避开墨凝等人，但阿清又赖着不走。墨凝此时倒成了夹在中间的人，有点小尴尬，“要不然，我们一起吃点？”墨凝开口和高个子婢女商量道。她猜这婢女急切想拉阿清离开，可能也是怕阿清傻，说漏了自己是谁家府上的人，会觉得丢脸。但是她其实并不会看不起阿清，所以便开口欲表明诚意，缓和婢女和阿清之间的为难之处。

　　“你这人，我们家小姐都开口了，一起吃个饭都这么为难吗？”流芳看不过高个子那高冷的样子，张口就指责了一句。桃红见流芳又抽风，赶紧拉了她一把。

　　“这……小喜你说呢？”高个子很是为难地看了矮个子一眼，似是征求意见。

　　那个叫小喜的婢女更是拿不定主意，试探地说了句：“应该没事吧……”

　　高个子想了想，似乎是横下了心，点了点头：“那若是我家公子有冒犯小姐之处，还请小姐原谅。”

　　一听得了许可，阿清欣喜地快要跳起来了，连忙拉着墨凝的手握紧，向着适才吃饭的案几走去，将桌上的糕点每样拿了好几块，一股脑全塞进了墨凝怀里，因用力过猛，挤碎的糕点渣子洒了墨凝一身。阿清见状一愣，似乎是不知道自己哪个动作不对，才搞脏了墨凝的衣服，怯怯地松了手，扔掉了手上残余的糕点，傻傻地看着墨凝的衣裙。

　　墨凝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想笑，赶紧自己拍打了下裙襟，又将手上的糕点往嘴里递了一块，用力嚼了几下，只觉外皮酥香、内里糯软，一丝丝的椰蓉散发着甜美醇香之气，甚是好吃，夸道：“阿清的糕子很好吃，哪里买的？”

　　阿清一听，破涕为笑，得意道：“这是海棠姐姐从家里带来的，府里做这个椰蓉酥最好吃了！”言下之意，你真是沾光了。

　　“海棠？”墨凝说着，看了看旁边高个子侍女，见她点头。原来她叫海棠。

　　“都给姐姐吃！”阿清见墨凝喜欢，便忘了刚才弄脏墨凝衣服的事，又抓了几块放进墨凝手里。

　　“好好好，够了够了！”墨凝连忙笑着说，与阿清一起坐在案前。抬头，斜前方院子里，一处四面树木设围之处，散发着热闹的光与声，那正是宴会聚集之所。墨凝转头看阿清：“为何你一人在此？”

　　阿清想了想，似乎也不太明白：“叔父说那里人太多，怕我被欺负……”

　　“欺负？”墨凝反问道，她最不爱见就是欺负弱者了，看着阿清挤着眉头一副苦恼的样子，便忍不住道，“阿清放心，有我在，看谁敢欺负你！”

　　“真的？”阿清两眼放光。

　　墨凝笑着重重点头。

　　“那——”阿清拉着墨凝的手站起来，指着院中那放光之处，“姐姐带我去那热闹的宴席！”说罢，拉着墨凝向亭外石阶跑下去。

　　“少爷，哎——！”海棠和小喜被杀的措手不及，两人忧愁地对望了一眼，赶紧拔腿追上去。桃红和流芳也紧随其后。

　　阿清显然是非常有诚意，非要去那宴会看看，拉着墨凝迈着大长腿一路狂奔，墨凝几乎跟不上，不多时便喘起粗气来。

　　眼看着宴会所在的正房花园就在不远，眼前却忽然杀出四个拦路虎。

　　阿清赶紧刹住脚步，墨凝在身后咣当一撞，将阿清拦腰抱了个满怀。鼻子撞得酸疼，墨凝抬头正要发作，在看到来人时，转为了冷冷一笑。

　　“我还当是谁呢。”墨凝看了一眼以梁小姐为首的赵婉凝、江小姐和王小姐，自顾自地揉起了鼻子，根本不理会。“走啊！”墨凝推了阿清一把，可阿清仅挪动两步，便又刹住脚步。“走还是不走啊？”墨凝不耐道。

　　“姐姐……”阿清看着那四个故意挡在面前的女子，有些慌了神，“她们……”

　　“哼，姐姐？这么大了，还叫她姐姐。”江小姐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冷哼道。

　　“就是啊！你是谁的姐姐？你怎能到处结交陌生男子？”赵婉凝也上前指着墨凝。

　　王小姐拉掉了赵婉凝的手推后，自己踱步上前，细细打量了阿清一番后，张口道：“这位公子，你旁边的墨凝小姐可是已经婚配了。你就不要招惹她了~哦，不对，公子也是被蒙在鼓里，想必是她招惹你了。”说着一福身，对着阿清道，“农丞令王家小女萧萧，敢问公子？”

　　阿清一见这王小姐这般有礼，慌张卸去，立马换成开心：“漂亮姐姐，我是阿清，姐姐陪我玩儿！”边说边拉着王小姐的手左右晃。

　　王小姐被夸漂亮，又被这美男子阿清拉着手，一时羞涩又欣喜，回身向其他三姐妹抛了个得意的眼神。

　　江小姐似是对此不服，便推开身边的人上前拦在了王小姐和阿清身边，对着阿清嫣然一笑道：“阿清，我叫江珏，你可以叫我珏儿，你与我玩耍可好？”

　　一时蹦出这么多漂亮姐姐，阿清乐不可支，扔开王小姐的手，转向江小姐：“漂亮姐姐带我去何处玩？”

　　江小姐更加得意地回头瞥了王小姐一眼，王小姐非常不爽。

　　“两位姐姐不要生气，”阿清一手拉一个，“阿清把家里最好吃的椰蓉酥分给你们吃！”

　　江小姐和王小姐这才作罢，一边一个对着阿清俊秀的面容笑了起来。

　　就在江王二人得意之际，梁小姐却在一直默默地观察。忽然，她心生一计，脸色一变，指着阿清身后就惊叫起来：“有鬼呀！快抓鬼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