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情》木带鱼

1、关于爱情

　　2005年冬末。《情人结》再次带着淡淡忧伤飘散在这个城市的干燥空气中。当赵薇又一次成为街头巷尾的话题。我，自20岁之后第一次走进电影院，左手捧了满满一包爆米花，右手端着可乐，身边坐着刚认识不久的同室直笑我童心未泯。
　　黑暗中的两个小时，不停在咀嚼。
　　散场后走出剧院，外面下雪了。
　　纷扬的雪花在天空中狂舞，飘散到路灯下映出昏黄美景。侧头瞧向朋友的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雪花飘飘扬扬撒在她长而弯曲的睫毛上，眼中流动着炫目的神采。
　　“你的嘴---”
　　食指轻触，白嫩指尖上是嫣红血丝。那颜色，称着漫天飞扬的晶莹雪意，诡丽的令人心动。
　　我说，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那一路，我们走了半个小时。雪，也下了半个小时。回到家下，身上的大红羽绒衣已经是白花花一片。楼下的门卫老大爷笑呵呵端着茶杯：
　　“提前过圣诞吗？”
　　我笑着点头应是，开玩笑道圣诞老公公给您送礼物来了。转头却看到身旁的室友眼泪狂涌，竟是要把人世间眼泪流光的架势。
　　傻孩子，哭什么呢？
　　去抹她的眼泪却惊见越抹越多。好象家乡的水库开闸放水，带着隆隆的响声流淌。
　　也有一个女孩儿。美丽，聪慧，大方又可爱的紧。
　　也有一个男孩儿。狂放不羁才华横溢，只手撑的起半片天空。
　　就是这样两个人。城市中再常见再普通不过的两个人。有一天，在大学相遇。很平淡的开始。因为无聊而寂寞，因为寂寞而互生情愫，携手走了四年，很快面临毕业。曾有一本畅销书叫做《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对吧？书店上架的第二天，我在新华书店里用一个半小时看完了它。
　　大学情侣们这时有两个选择。
　　分手，或者，继续。
　　他们没有分手也不能继续。
　　他们相爱，却冲不破家庭的阻拦。
　　没有太大的门户差别，都是平凡普通的工薪家庭。但是，男孩的妈妈决然的眼神：
　　“要我娶一个狐狸精的女儿做媳妇？那好，先脱离母子关系吧。”
　　她是个坚强的女人，说到做到。否则不会不惜与自己家庭决裂也要嫁一个自己深爱的男人；更不会在那男人过世后一个人抚养儿子长大。
　　峰回路转的故事情节。
　　我找不到柳暗花明的又一村。
　　当童话中的美好爱情走入生活，当爱情被柴米油盐磨砺的粗糟不堪，突然出现的年轻女孩象春日第一抹阳光，吸引了男人的全部身心，也掩盖了女人仅存的余辉。
　　女人说。如果事情在这里完结，我不会恨之入骨。因为时间总能消磨掉一些事情，再发生另一些事情。
　　决定离婚的男人在与情人见面的路上出了车祸。从此在床上一躺三年。有意识，有思想，却不能言不能动。
　　年轻女孩子怕了。她只是因为青春的冲动想谈一段成熟没有负担的爱，不想摘取这样一枚又苦又涩的果实。
　　然后是女人三年炼狱般的生活。想离开，却怀有身孕；想留下，却被嫌弃。
　　没人感激她三年的照顾与付出，包括男人在内。
　　对情人的爱燃尽他最后的理智。不能说话，却会用愤恨的眼神瞪视曾深爱过的妻子。那个眼神，带着烈焰的火烤煎着女人伤痕累累的心。
　　她说，那个眼神。是她这辈子无法忘怀的噩梦。
　　男孩儿三岁那年，男人去世。临死犹瞪大双眼，想是在等待情人的到来。
　　那一年，女孩儿一岁。
　　逃到另一个城市的女孩子很快忘记这段不容于世的感情。她结婚，生下女儿，幸福快乐。
　　如果男孩女孩儿不曾考上同一所大学；如果他们不曾分在同一个班级；又或者男孩儿普通一点女孩儿平凡一点，都不会引发后面五年的痛苦。
　　爱不得，放不得。
　　有过三次离别。每一次，女孩儿问男孩儿。
　　“我犯了什么错？我们犯了什么错？上一代的恩怨为什么要让我们来承担？”
　　男孩儿只能摇头。他不知该怎样告诉她。
　　母亲不是仇恨，而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该怎样对一个事事顺利的天之娇女讲述一段单亲家庭的辛酸血泪史？
　　有些痛，可以呻吟出声。
　　有些痛，只能烂在心中。
　　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苦痛，再伤心，也是隔了一层绸布，软软滑滑永远搔不到痒处。既然如此，为何要摆出血淋淋的伤口给人看呢？
　　刻意的离别最终总会再次相见。
　　是两人缘分太深，还是上天作弄？
　　不能进，不能退。
　　卡在命运的中央疲惫不堪，要怨天尤人却不知该从何怨起。
　　“很多人评论这部戏赵薇演的烂极了。可是在我看来，她把无奈失落等待和认命，全都表现在了面无表情的脸上。——哀莫大于心死。这种因为无法言喻所以沉默以对的表情，五年中，我看多了因为看怕了。”
　　年轻的室友张张口，似乎不知该接什么。但她很快问：
　　“所以你才会伤心的咬破嘴唇吗？”因为感同身受。
　　呵呵。
　　我侧头去看纷扬的雪花——多美呀。
　　晶莹剔透，不含一点杂质的美丽，纯洁如同天使羽翼。又有几个人能在此时想到。
　　纯洁如玉的其中不知含有多少微尘多少有害物质。
　　人啊——永远是被表面现象迷惑。
　　春天来了，所以会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秋天到了，于是悲秋伤落感叹生命易逝。
　　爱情来了，一定会是戏里的女主角吗？
　　如果我是女主角，不会选择在这样的氛围下轻易说出口。至少，应该是环绕着轻音乐的酒吧中，暗黄的灯光下，舞台上，一个歌女摇曳着蛇样的身姿低吟浅唱。我的手中应该有一只高脚水晶杯，轻晃杯中五彩缤纷的鸡尾酒，眼中是说不尽的寂寥与落寞。
　　我，是这场爱情的——旁观者。
　　所以能将它描述的云淡风轻。好象一场刻骨铭心的爱真这样简单，五年纠纠缠缠只用十几分钟淡淡讲述。
　　我是蓝姨最疼的干女儿。从小进出于她家的客厅厨房卧室阳台等等。霸道的挤走沙发上坐着的蓝非，把他从床上踹到地上，抢走他的饼干，霸占遥控器不给他看足球……
　　这样霸道的我遇上同样霸道的蓝非。理应水火不容。
　　奇怪的，他对我百般宠溺。
　　我说躺在沙发上很舒服，他立刻滑落到地板上。
　　我说蓝哥哥我不喜欢吃饼干你也不许吃，他立刻放下手中最爱的零食。
　　我说蓝哥哥我们看广告吧这个广告最最无聊了，他宁肯第二天去看足球转播。
　　我说蓝哥哥上学真冷你的手套借我戴。
　　他立刻牵起我的手放入他的大衣口袋。
　　这一牵，就是十一年。
　　无论春夏秋冬，蓝非的衣服总有一个大大拙拙的口袋。
　　从幼儿园到高中。
　　不知受到多少人的讽刺嘲笑，平日拽的二五八万的蓝非牵着一个小萝卜头的手十一年。
　　后来他高中毕业。进去一所名牌大学，去牵另一个人的手。
　　远隔两地，我毫不知情。
　　他寄回的当地特产和一封封嘱咐让我以为一切照旧，他永远等在那里，等我伸出手去。
　　玩命儿的拼一年高三，幸运的如愿。
　　理所当然的，要牵他的手。
　　他却轻轻挣开。转身，拉出一个笑容明媚的女孩儿，说：
　　“小淘气，叫嫂嫂。”
　　车站上站着他的好朋友，我没有叫。
　　只是狠狠踢他一脚。
　　死蓝非，没看到我一大堆行李吗，还不赶快帮忙！
　　然后，意志消沉走入大学。
　　他们是校园名人。
　　一个学生会主席，一个宣传部部长。
　　轮滑协会的会长和副会长。
　　书画协会的会长和会员。
　　校报上常见两人头像亲密贴在一起；学校篮球场每周五是轮滑协会的天下，我坐在一边看他们手牵手翩翩起舞；宿舍文明月评选，我宿舍门上张贴的舍标是一个执笔一个调颜料的成果。
　　我，能说什么？
　　开始，一个人上课一个人下课。
　　吃饭，买东西，上自习，看书。
　　成绩不好也不坏，不参加任何社团活动。
　　开始叫他，蓝非。
　　开始学会面对他们时有礼貌的笑。
　　买了七双手套——红白黑蓝绿黄紫。冬天的阳光下，一天换一双。
　　蓝非未必不明白我的心事，却不肯说破。
　　也许，我们的长大注定要遗落什么。
　　他毕业当天，我找到他。
　　蓝非，不要回家，好吗？
　　留在这所城市也好，去别的地方也罢，只要你不再回家。
　　因为我，必须回去。
　　回去那个有着十一年美好记忆的地方。如果不能给我爱情，至少，把回忆留给我。
　　他的表情有着从未见过的凝滞。她笑着跳出来挽住他的胳膊。
　　蓝非决定留在这里了呢。
　　饱含撒娇的语气。
　　不知道我那刻是怎样的表情，会否带着不敢相信的吃惊？
　　要求是一回事，没想到他竟真能放下蓝姨。
　　可惜，世事的变化让我们都无法预料。
　　他们还在争取蓝姨的谅解与同意我已大学毕业。
　　回去，又是相距不远。
　　他最终不能离开蓝姨。这个称不上可怜却不得不同情的伟大母亲。
　　我成为了一个旁观者，一座桥。
　　他与蓝姨之间沟通的桥梁。
　　如果我那时没有回去，没有干涉到他们，那我真的只是一个旁观者。
　　很多次我忍不住恨蓝姨。
　　成全他们不好吗？他们之间那份感情令旁观者都感动的掉眼泪。
　　郎才女貌
　　天作，却不合。
　　苍天在开我们的玩笑。一个又一个。
　　我以为我可以功成身退，却发现早已深陷泥淖，越挣扎越深。
　　当他们的爱烧到炽热最高点。带着腥气的泥淖扑天盖地迎面而来。一点点，下巴，口，鼻，最后剩下只有眼睛。看着他们的爱，却无力呼唤我的爱。
　　一直陪在他身边。看不惯他的消沉看不惯他的疲惫。
　　鼓励，激怒，辱骂甚至殴打。
　　陪他醉陪他哭。
　　哭自己。
　　为何要自己陷入这样一场无望的爱情？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我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
　　以为自己要的是曾经
　　却发现爱一定要有回音
　　我们的爱情像你路过的风景
　　一直在进行脚步却从来不会为我而停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
　　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除了泪在我的脸上任性
　　原来缘份是用来说明
　　你突然不爱我这件事情
　　——阿桑《一直很安静》
　　母亲说。走吧孩子，走的远远的。
　　打包好行李，却接到他的电话。
　　他喝醉酒与人打架。
　　赶到医院蓝姨红着眼睛骂他。他只是闭目不讲话。
　　一样倔强的母子。
　　我削生平第一颗苹果给他吃。煲人生第一道汤，做人生第一道冰淇淋。
　　几天后拆线出院。大暑天医院空调坏掉，我跑上跑下办出院手续。
　　回到病房，发现她在病床前落泪。
　　绷带未拆的右手穿过她的长发，脸上带着细致的温柔。
　　怔怔地将出院手续递给一旁他的好友。他惊呼：
　　“手怎么这样凉？出这么多汗还这么凉？”
　　僵硬扯动嘴角。
　　我天生血凉。
　　他起哄——喔，冷血动物嘛！
　　嘴角干干的，眼睛涩涩的。
　　冷的，不是手，是我的心。
　　手冷，可以戴手套。
　　心冷，谁的手，肯来为我取暖？
　　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明明先来到的是我不是吗？先认识他先爱上他先牵了他的手。——爱情，不讲先来后到吗？为什么，最后多余的反而是我？究竟有什么，是我努力再多也无法弥补的？
　　大年初一。
　　她被蓝姨骂出蓝家，他在后面追着。
　　我看到他。把她抽动的肩膀揽在怀中，让她的头倚在肩上。歉疚的，怜惜的温声相劝。
　　蹲在拐角的地上，来不及戴上手套的手捂住我同样冰的嘴。
　　不能哭，不能哭。大年初一落泪不吉利的。
　　一哭，妆就花了。
　　一哭，只能埋首在自己的臂弯中。
　　我没有，一个温暖的肩膀来依靠。没有人来细心拭去脸上泪花。没有人握住我的手放在嘴边呵气取暖。没有人摸着头发说别哭。
　　没有权利哭的人。
　　他曾经说过，他与她之间仿佛有着某种心灵感应。无论距离多远，只要她在伤心在哭泣，他总会听到她隐隐的哭泣声。
　　记得当时我笑：幸亏我从来不哭的。
　　十八岁上大学后再没掉过一滴眼泪。
　　哪怕心痛如绞，哪怕伤心欲绝。
　　我都只会，咬住下唇，瞪大眼睛。
　　后来，又发生很多很多事情。
　　亲眼看着他们斗争，绝望，吵架，和好，放弃却又再次相遇。
　　一天痛过一天却一天爱过一天的两个人。
　　说不出恨也说不出怨的我。
　　因为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没有人请求我的感情。
　　他说。
　　幸亏有你在，幸亏有你，谢谢你的陪伴，谢谢你对妈的照顾对我们的理解。
　　知道我不会误会所以放心的说着感谢我的存在吗？
　　蓝非，你何其残忍。
　　他知道我的感情却不肯回应；接受我的付出却只能说谢谢。
　　2005年的夏天，《仙剑奇侠传》热播。
　　看完电视后去找来这个游戏没日没夜的疯打。
　　很多人告诉我游戏有几种不同的结局。
　　可无论怎样找，也找不到一种月如与李逍遥在一起的结局。
　　我拼命杀，杀，杀，都只能见到赵灵儿。
　　开始不懂月如。
　　爱的傻气执卓不留一丝尊严。
　　爱的失去生命。
　　狠心一推。成全的是别人，留下的是自己。
　　如果赵灵儿没有死，也许李逍遥心中会永远留着月如的位置，会多想念她一分。灵儿一死，只怕所有思念都给了一个女子吧。你的牺牲，于他们毫无意义。
　　再看一遍《仙剑》。
　　一眼看到的是蓝非温柔望着她的场面。
　　恍恍惚惚的下午天，隔了餐厅明亮玻璃，清楚映着她的幸福。
　　然后，我就站在这里。回到家了。
　　走到楼下刚好雪停。
　　大爷捧着茶杯问我电影好不好看。
　　我说好看。就冲我们冒雪前进的劲头它也得好看呀！
　　逗引大爷开心大笑一场。
　　回到我们租住的小屋。
　　换鞋，洗澡，抱着抱枕赖在沙发上看搞笑的综艺节目。
　　“那，后来呢？”
　　室友支吾着考虑半天才问出。
　　“他们，还是我？”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都有。”
　　“他们，不知道。我，不是坐在这里看电视呢嘛。”
　　她不再说话，很快投入到节目中跟着哈哈大笑。
　　看吧。有些伤痛，连自己都以为消失的，怎能指望别人来为你抚平。倾诉，不过是想找个人分享，分享我这些年深埋心底的感情。分享过了，会流血的，还是自己的伤。
　　想开，离开。
　　在这个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仅凭一根电话线与家里交流。妈妈说今天买了三棵大白菜两斤豆腐，对楼王奶奶家的喜子生了一窝小狗好可爱的样子。我说这边下雪了天晴了天亮了，每天都要上班真是讨厌。
　　不敢轻易说爱，所以不敢轻易说忘。
　　我的手，还是一年四季会冷。
　　想哭的时候咬紧下唇。
　　谁知道呢，也许有天会有个人来牵我的手，把我轻轻揽入他的怀中。
　　关于爱情.